1814
我最爱的朋友,如果可以
我——一个年轻的诗人,
愿和你在信纸上谈一谈心,
在这里展开幻想的翅膀,
弹起那早被搁置的竖琴,
让我离开这座孤寂的寺院;
这儿有绵延不绝的寂静
幽幽没入一片静谧,
只有它和沉郁相伴
统治着这无声的修道院。
……
看啊,我正如飞箭般狂奔
想去涅瓦河边拥抱
我那童年的知己,
就像柳德米拉的歌者——
那被幻想俘虏了的可爱的孩子,
我踏上那高高的祖先门庭,
不是因为我为你带来黄金,
我本是出身于贫寒之家的苦修僧,
没有什么可以赠予,除却一束诗歌。
于是我偷偷走进休息室,
不无为难的提起那跟随我已久的笔,
啊,我最最亲爱的妹妹,
此时此刻我不知道该如何与你交谈?
我不知道在这样一个夜里,
你正在做着什么?
是在品味卢梭,还是
把让利斯的小说拿来翻阅?
抑或跟着汉密尔顿
一起嬉戏,笑个不停?
要不就是随着格雷,汤姆孙,
游弋在幻想的国度,
到那绿野之中,去寻找风的踪迹
随着它从树林吹入山谷之中,
而那枝头繁密的树叶,还在窃窃私语,
并不理会山上泉涧的喧嚣?
你会不会正把老狮子狗
裹在围巾中,放在枕上,
轻加爱抚,柔柔摩挲,
带它走进香甜的梦乡?
或者,像那斯维兰娜一样,
你正站在涅瓦河畔
郁郁寡欢地眺望着远方?
要不然,你正用轻快的手指
奏响着能令莫扎特复生的悠扬琴音?
难道你正在效仿
皮钦尼和拉莫,唱着小情歌?
但不管怎样,都改变不了一点,
那就是,我们在一起。
你无法想像,你的朋友正因你而心花怒放,
就像那明媚的春光
他的内心,被无言的喜悦充溢。
曾经的分离之苦,此刻已被遗忘,
悲哀和厌倦不知所踪,了无痕迹。
唉,但这一切仅仅是我的梦想!
这一刻,我无奈的端坐在我的寺院
独自面对着一点暗淡的烛光,
自言自语和我最爱的妹妹笔谈。
此刻,幽暗的禅房内一片寂静,
门上的铁闩紧紧地插着,
寂静监视着欢乐,
无聊在我身边站岗。
环顾四周,我只能看见
一张破椅和摇晃的床,
盛水的杯子和孤单的芦笛。
在脑中幻想着,
你可以赐给我片刻的幸福;
是你让我不停的啜饮
迷人的希波克林,
令我在禅房也能感到欢乐。
我的女神啊,假如没有你,
我不知该如何生活。
我本乐于去做那些繁华的梦,
却被命运安排,被诱到远方,
又突然不知所谓的处于四面墙中,
像是茫然站于忘川河畔,
永远被幽禁,然后埋葬;
栏门在我的身后,吱嘎一响,
大千世界的美丽景色啊
从此和我生死两茫茫……
从今往后,我像个囚人,
望着外面,看着晨光,
哪怕太阳已经升起,
金色的光线被投进小窗,
我的心情依然幽暗,
它没有感到一丝欢愉。
在光线昏暗的黄昏,当阳光,
被暗云吞食,
我只能忧郁地望着深邃的夜幕,
叹息着一天又一天的消逝……
于是我一面数着念珠,
一面含泪望着栏外。
然而,时间在不断的流逝,
石门的闩将会缓缓跌落。
骏马就要
翻山越岭,
奔向喧闹繁华的彼得堡。
我将离开这幽暗的小屋,
奔向田野中属于我自己的那片天地,
奔向我快乐的新居;
是的,最终,我将抛开禁锢的僧帽,
甘愿被贬出僧籍,
奔向你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