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公版禅林宝训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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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此節明不達其意。近代叢林中。有專務其勢。而力役規矩者。有不達權變。而死守規矩者。有不遵禮法。而輕視規矩者。如斯等見。皆為背正道失正禮。縱私情逐惡意而使之然也。竟不思先聖之意。原為救末法之積弊。禁止放逸之妄情。塞人嗜慾之端。絕人邪僻之路。乃所以建立此規矩也幸毋錯會古人意。教你依規矩。正是尊重自己之人品。古今陰受其賜者普矣。

此篇教人責己恕人。當返觀而自知矣。

佛眼謂高葊曰。見秋毫之末者。不自見其睫。舉千鈞之重者。不自舉其身。猶學者明於責人。昧於恕己者。不少異也(真牧集)。

南康軍雲居高葊善悟禪師。泮州李氏子。嗣佛眼遠禪師。南嶽下十五世。秋毫者。莊子曰。秋獸生毛至微。孟子曰。明足以察秋毫之末。而不見輿薪。謂世人有眼力精明者。能見秋毫之微末。却不自見其眼上之睫。睫。眉毛也。又有壯力勇徤者。能舉千鈞之重。而不能自舉其身。三十斤為一鈞。比二者猶之乎學者責人最明。恕己便昧。恰似與不見睫。不舉身者。無異也不自見。不自舉。是人說不到的地位。試看明昧在誰。知此。可以與言矣。

此篇誨學者當具參學眼。識真正人品也。

高菴悟和尚曰。予初遊祖山。見佛鑑小參。謂貪欲瞋恚。過於冤賊。當以智敵之。智猶水也。不用則滯。滯則不流。不流則智不行矣。其如貪欲瞋恚何。予是時雖年少。心知其為善知識也。遂求挂搭。

謂予初行脚至祖山。見佛鑑和尚小參。曰。貪欲瞋恚。過于有冤之賊。其利害不小。當以智慧抵敵之。夫人之智猶如水也。不用則滯塞。滯則不流通。不流則智不行矣。爭奈得貪欲瞋恚何。予聞此開示。雖則年少。心中知其為真善知識也。遂求挂鉢搭衣而依止之虎生三日。有食牛氣。纔出便具識人之眼。何其偉哉。

此篇教人存心正大。為入道之根基也。

高菴曰。學者所存中正。雖百折挫而浩然無憂。其或所向偏邪。朝夕區區為利是計。予恐堂堂之軀。將無措於天地之間矣(真牧集)。

謂凡做學者。胸中所存的。必要中而不偏。正而不邪。設使一時遇諸難事。縱有百般折之挫之。要使浩然之志氣常存。絕無憂慮念頭。此方是衲僧體段。設或所向偏邪。朝夕之間。區區貪圖利養以為是計。區區。卑小之稱。猶碌碌也。我恐你者一表堂堂之身。將來無可安于天地之間矣此是楊枝一滴水。甦人多矣。

此篇教人當除妄去蔽。以全道德仁義也。

高菴曰。道德仁義。不獨古人有之。今人亦有之。以其智識不明。學問不廣。根器不淨。志氣狹劣。行之不力。遂被聲色所移。使不自覺。葢因妄想情念。積習濃厚不能頓除。所以不到古人地位耳(與耿龍學書)。

謂道德仁義。乃人生秉彞之良。不獨古人有之。今人亦未嘗不有之也。既皆有之。焉有古今之差別耶。由今人之智識不明白。學問不廣博。根器濁而不淨。志氣狹而卑劣。加之行持無有猛力。主宰不定。遂被外境聲色所移去。致使不自覺知。然則病在於何。葢因人之妄想多情念重。生平所積之習氣濃厚。不能頓然除去。所以不得到他古人地位耳妙哉斯訓。可不一清心飲歟。

此篇言比丘以清儉為貴。宜取法于古人也。

高菴聞成枯木住金山。受用侈靡。歎息久之曰。比丘之法。所貴清儉。豈宜如此。徒與後生輩。習輕肥者。增無厭之求。得不愧古人乎。

東京淨因枯木法成禪師。何朔人。嗣芙蓉道楷禪師。青原下十二世。生平好坐枯木禪。故以枯木稱之。高菴和尚聞住金山日。所受用者奢侈靡費。因歎息久之曰。比丘受用之法。所貴在清廉而儉約。豈宜作此奢華受用。若為主人者。如此華美。徒然與後生一輩。翫習輕肥者。返增無有厭足之心而遍求之。得不愧草衣木食之古人乎輕肥者。謂乘肥馬衣輕裘也。古云。肥馬衣輕裘。佯佯過閭里。雖得市廛憐。還為識者鄙多見後生輩。只要美衣美食。不知作何消受。消受不去。害亦深矣。

此篇言住持為人模範。以法令為先也。

高菴曰。住持大體。以叢林為家。區別得宜。付授當器。舉措係安危之理。得失關教化之源。為人模範。安可容易。

此節明住持有體。謂為住持之大體。不可存私。當以叢林為家業。凡所作事。分別要得其宜。付授須當美器。一舉一止之間。即關安危之理。于得于失之中。總成教化之源。作人模範。豈可容易而能為耶。時中必須如臨深履薄可也。

未見住持弛縱。而能使衲子服從。法度凌遲。而欲禁叢林暴慢。昔育王諶遣首座。仰山偉貶侍僧。載於典文。足為令範。

此節教師法須嚴。世未見有為師者。弛廢放縱。而能教衲子欽服而相從也。法度既已凋喪。豈能禁止叢林之橫暴侮慢乎昔慶元府育王寺無示介諶禪師。溫州張氏子。得法于長靈卓禪師。南嶽下十五世。其性剛毅。有鐵面之稱。一日因普請。首座告疾。眾去後座與侍僧茶友方外。知事見而詰之。座語逆抵知事。知事白諶。諶令擊鐘集眾責之欲擯出。眾求憐免。諶令去座職。守擇木堂侍官客。座佯佯不樂。一日郡守至。座不迎管。與舊結侍僧閑語。諶怒呼二人至。重責擯出袁州邱山行偉禪師。何朔人。嗣黃龍南禪師。南嶽下十二世。為人性剛。蒞事有法度。使某人幹某事。莫敢違者。嘗將十二輩名付維那。使明日俱到方丈受曲折。及茶會時。即少一人。偉問為誰。眾曰。隨州永泰。首座曰。泰遊山未回。可請他僧。偉然之。俄有告曰。泰實在。首座匿之。偉色莊使搜之果在。泰自陳拙弱。恐失所受之事。首座實不知也。偉令擊鐘集眾白曰。昧心欺眾。他人猶不可為。況首座分座授道。是老師所賞之職。而自破壞乎。二人俱受罰出院。由此眾服其公。泰後嗣法。住黃檗山。首座即潭州大溈祖瑃禪師。福州吳氏子。得法于大溈秀禪師。南嶽下十三世。載于典文者。出僧寶傳。足可以為法門令範也。

今則各狥私欲。大隳百丈規繩。懈於夙興。多缺參會禮法。或縱貪饕而無忌憚。或緣利養而致喧爭。至於便僻醜惡。靡所不有。烏乎。望法門之興。宗教之盛。詎可得耶(龍昌集)。

此節明師法不成。且今之為住持者不然。各隨己欲。稱性任情。大隳百丈所立之規矩準繩。隳者。壞也。叢林本有早參晚參。乃恒規也。夙興即早起。廢早參也。又多缺于尋常省會之禮法。或縱貪饕而無忌憚。求之不足曰貪。嗜之不足曰饕。或因貪取利養。以致于喧閙而爭競之。其餘一切便僻醜惡之事。無所不有。烏乎。如是之人。要望法門興。宗教盛。如何能得。斯真可歎也與人作師法。當于寒烟荒雨時。細看自家是何等模樣。是何等行徑。乃為得體。

此篇以父母師長期望之念。惕動學人心志。使之精進不已也。

高菴住雲居。每見衲子室中不契其機者。即把其袂正色責之曰。父母養汝身。師友成汝志。無饑寒之迫。無征役之勞。於此不堅確精進成辦道業。他日何面目見父母師友乎。衲子聞其語。有泣涕而不已者。其號令整嚴如此。

高菴和尚住雲居日。每見禪者入室答語不能契合其機者。即把其衣袂正其顏色而斥責之曰。父母生養汝之身。師友成就汝之志。而且依止叢林。受檀信之施。不為饑寒之所迫。既出家了。仗佛法之力。不為征役之所勞。軍差曰征。民差曰役。于此身安心閑之際。而不肯立堅確之志。起精進之心。成辦自家道業。他時異日。將何面目去見你父母師友乎。衲子聞其語。有泣涕而不止者。其號令整齊。教誡威嚴之如此也聞語泣涕。正良心發現處。如此教之誨之。孰不踊躍前進乎。可見人材之成敗。半由于主持者之善為造就。可不慎哉。

此篇言古者以德育人。愛之至。憐之深也。

高菴住雲居。聞衲子病移延壽堂。咨嗟歎息。如出諸己。朝夕問候。以至躬自煎煑。不嘗不與食。或遇天氣稍寒。拊其背曰。衣不單乎。或值時暑。察其色曰。莫大熱乎。不幸不救。不問彼之有無。常住盡禮津送。知事或他辭。高菴叱之曰。昔百丈為老病者立常住。爾不病不死也。

此節惻隱存誠。師住雲居時。每聞衲子有病移延壽堂。堂名延壽者。乃安撫老病之所也。古來叢林。老者送安樂堂。病者送延壽堂。今又名涅槃堂是也。師乃咨嗟歎息。如出諸己。謂病者如己之所生也。早夜躬親問候。以至自己煎藥煑食。每以食與病者。先自嘗之。若未嘗則不與之食。或遇天氣稍寒。拊彼病者之背曰。衣不單乎。或值一時暑熱。即觀彼顏色曰。莫大熱麼。不幸彼之天數已盡。無復生之理。亦不問彼人衣鉢之有無。一皆出于常住。盡叢林之常禮。以津送之。知事者或以他故為辭。師即呵叱之曰。昔百丈原為老病者建立常住。難道爾不病不死也。

四方識者。高其為人。及退雲居過天台。衲子相從者。僅五十輩。間有不能往者。泣涕而別。葢其德感人如此(山堂小叅)。

此節至德有在。四方有智識者。尊其為人之高玅。及至退雲居過天台。衲子相從去者。僅五十輩。間或有不能同去者。泣涕而別。葢其師之盛德。感人留戀如此邇來叢林。見病人不嫌不恨足矣。吾不審慈悲之心安在。

此篇見道人隨處可樂不擇居以自適也。

高菴退雲居。圓悟欲治佛印臥龍葊。為燕休之所。高菴曰。林下人苟有道義之樂。形骸可外。予以從心之年。正如長庚曉月。光影能幾時。且西山廬阜。林泉相屬。皆予逸老之地。何必有諸己。然後可樂邪。未幾即拽杖過天台。後終於華頂峯(真牧集)。

高菴和尚既退雲居。圓悟禪師極優愛之。欲修治佛印禪師所創之臥龍菴。為燕閑休老之所。師曰。林下學道之人。本以道德節義為樂。彼形骸可以擲于意外。何足惜哉。況予今已是從心之年。光景不久也。孔子曰。七十而從心所欲不踰矩。謂凡事從心所欲。不過法度也。年至此時。正如長庚曉月。光影能有幾時。東有啟明曰金星。西有長庚曰水星。金星在西。日出則現。水星在東。日沒則現。又先日出曰啟明。後日沒日長庚。曉月。如二十七八之月。纔發則天曉矣。謂光景不長若此。且西山之廬阜。山林泉石。相屬相望之處。總皆可以為予休老之地。豈必要是自家所治之處。然後乃可為樂耶。未幾即拽杖過天台。後示寂於華頂峯不獨萱艸忘憂。讀此自然樂矣。

此篇謂住持當殷勤誘掖。使學者得以成其美材也。

高菴曰。衲子無賢愚。惟在善知識。委曲以崇其德業。歷試以發其器能。旌獎以重其言。優愛以全其操。歲月積久。聲實竝豐。葢人皆含靈。惟勤誘致。

此節明人才在知識曲成。凡為衲子。原無一定是智是愚。惟在師家委婉曲成。使他進德修業。時中令勤勞以磨之。將事務以試之。使之發其美器才能。更須旌表之。獎勸之。以崇重他所發之言。又要優待之。眷愛之。以曲全他所持之行。如此從年至歲。日積月累。久久之間。使其聲名行實。二者俱豐。豈不為善知識之方便作成之也。葢人皆含具有靈知之性。此性乃種子也。其助發靈苗。要藉外緣。故須在殷勤誘致也。

如玉之在璞。抵擲則瓦石。琢磨則珪璋。如水之發源。壅閼則淤泥。疏濬則川澤。乃知像季非獨遺賢而不用。其於養育勸獎之道。亦有所未至矣。

此節喻明要賢人勸獎。譬如美玉在璞石之中。若抵擲之則終成瓦石。抵擲。拋棄也。設若一遇良工琢磨之。則必成珪成璋矣。琢磨。治玉石者。既琢之而復磨之。言其已精而益求其精也。珪。上圓下方。瑞玉所成。公執桓圭九寸。侯執信圭。伯執躬圭。皆七寸。半圭曰璋。又如水之發源。若壅塞之則成淤泥。使有人為之疏濬。則必成川成澤矣。閼。塞也。濬。深也。以此觀之。在像季之人。非獨遺其賢者而不用。其奈師家撫養恩育之情。勸發獎導之道。有所未到耳。

當叢林殷盛之時。皆是季代棄材。在季則愚。當興則智。故曰。人皆含靈。惟勤誘致。是知學者。才能與時升降。好之則至。獎之則崇。抑之則衰。斥之則絕。此學者道德才能。消長之所由也(與李都運書)。

此節結成見勤誘之功。當其叢林殷盛雍肅之時。那一班人都皆是季世之棄材。豈異人哉。所以在季無人撫養。却是愚人。當興為人誘誨。即是智者。故曰。人皆含靈。惟勤誘致。是知學者之才能。全在主法者用之耳。當其時用之則升。不當其時棄之便降。故主人美好于學者。則四來俱集。獎導于學者。則不約而崇。若使抑逼之。使人便衰。斥逐之。令人自絕。此乃是學者之道德與才能。或消或長之所由致也好男兒。莫可惜。願為人師者。當懇懇于求賢而作成之也。

此篇論為人模範。貴在自嚴。所以上令下行也。

高菴曰。教化之大。莫先道德禮義。住持人尊道德。則學者尚恭敬。行禮義。則學者耻貪競。住持有失容之慢。則學者有凌暴之弊。住持有動色之諍。則學者有攻鬥之禍。

此節明教化須存大體。謂凡要行教化所至大者。莫先於以道德正其心。復以仁義修其身。住持人尊道德。則學者亦尊道德。而所懷者恭敬。主人若行禮義。則學者亦有禮義。而自能耻其貪競。主人若無雅量。而有失容之慢。則學者即有凌辱橫暴之弊。主人若不莊重而有動色之諍。則學者即有攻擊鬥爭之禍。

先聖知於未然。遂選明哲之士。主於叢林。使人具瞻。不喻而化。故石頭馬祖。道化盛行之時。英傑之士出。威儀柔嘉。雍雍肅肅。發言舉令。瞬目揚眉。皆可以為後世之範模。宜其然矣(與死心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