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资治通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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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飞将军李广

汉景帝中元六年(公元前144年)六月,匈奴攻入雁门关,到达武泉县;并攻入上郡,抢走了官府牧马场里的马匹。汉朝将士战死的有2000人。

陇西人李广担任上郡太守,曾率领100名骑兵出巡,遇到几千名匈奴骑兵。匈奴人看见李广的部队,还以为是汉军派出来引诱敌人的,都吃了一惊,占据高山摆开阵势。

李广所率领的100名骑兵都很害怕,想骑着马跑回去,李广制止说:“我们离大部队还有几十里,如果就这样往回跑,匈奴骑兵一定会追射我们,很快就会把我们全部消灭掉。现在我们留在这里,匈奴人一定以为我们是诱敌的部队,不敢前来攻击我们。”

于是李广命令手下骑兵:“前进!”距离匈奴军阵2里远的地方,他让大家停下来,下令说:“全部下马,解下马鞍!”

手下骑兵说:“敌人很多,而且离我们很近,万一出现紧急情况怎么办呢?”

李广说:“敌人以为我们会逃跑,现在我让你们都解下马鞍,向他们表示我们不会逃走,以此来坚定他们认为我们是诱敌部队的想法。”结果匈奴骑兵真的不敢进攻。

有一位骑白马的匈奴将领出阵,掩护匈奴军队,李广骑上马,和10多个骑兵飞奔而去,射死了骑白马的匈奴将军;然后又返回到他手下骑兵阵营中,解下马鞍,命令士兵放开战马,然后卧地休息。这时,正好是黄昏,匈奴骑兵一直对李广部队的行为迷惑不解,还是不敢进攻。

到了半夜,匈奴军队仍然认为汉朝军队在附近有埋伏,想趁着夜色袭击他们,于是率领士兵撤走了。黎明时分,李广的小分队才回到他的大军营垒。

汉武帝元光元年(公元前134年),卫尉李广担任骁骑将军,驻守云中郡。中尉程不识担任车骑将军,驻守雁门郡。六月,朝廷罢免了他们二人的军事职务。李广和程不识都以边境郡守的身份指挥军队,在当时很有名气。李广指挥行军没有固定编制和行列阵势,选择水草肥美的地方驻扎下来,人人自便,夜间也不派设巡更士兵敲打着刁斗警卫营盘,军中指挥部的文书简单便捷;但是,李广也远远地派出监视敌军的侦察哨兵,军营未曾遭到袭击。

程不识则整肃军事编制,讲究队列和布阵安营,夜间敲刁斗巡逻,军中官佐处理军队文书一直忙到天明,军队不能随意休息;然而也没有遇到危险。程不识说:“李广的军队很简单随便,但是,如果敌人突然袭击它,就没有办法抵御;而李广的士兵也都很轻松自在,都心甘情愿地为他拼力死战。我的军队虽然军务烦扰,但敌人也不能侵犯我。”但是,匈奴人更害怕李广的谋略,汉军士兵也多数愿意跟随李广作战,而苦于跟随程不识。

元光六年(公元前129年),匈奴入侵上谷郡,杀害抢掠官吏百姓。武帝派遣车骑将军卫青从上谷郡出兵,骑将军公孙敖从代国出兵,轻车将军公孙贺从云中郡出兵,骁骑将军李广从雁门郡出兵,各自率领10000骑兵,出击屯兵在边关贸易市场附近的匈奴军队。

卫青进攻到龙城,斩首和俘获匈奴700多人;公孙贺一无所得;公孙敖被匈奴打败,损失了7000骑兵;李广也被匈奴打败。

匈奴人活捉了李广,把他安置在两匹并行的马匹中间,让他躺在用绳子结成的网袋中,走出了10多里路。李广先是装死,后来突然纵身跃起,跳到了一个匈奴人骑坐的马上,夺得他的弓箭,赶着马向南奔驰,于是,李广得以逃脱归来。

秋季,匈奴用20000骑兵入侵汉境,杀死辽西郡的太守,掳去2000多人,围困韩安国指挥的汉军营垒;又侵入渔阳郡和雁门郡,在两地各杀害或掳掠了1000多人。韩安国迁往更远的东方,率军驻守北平;数月之后,病死。武帝再次起用李广,任命他为右北平郡太守。匈奴称李广为“汉朝的飞将军”,畏避李广,连续几年不敢入侵右北平郡。

元狩四年(公元前119年),汉武帝派出大军袭击匈奴。郎中令李广屡次请求让自己出征,武帝认为他年事已高,没有批准,过了很长时间才答应,任命他为前将军,跟随大将军卫青。

卫青出塞后,自俘虏口中得知单于住地,便亲自率精兵挺进,命李广与右将军赵食其合兵一处,从东路进军。东路要绕道,路途遥远,水源和青草也比较少,李广就向卫青请求说:“我是前将军,应该做前锋,如今您却另外让我从东路进军。而且我从少年时就开始与匈奴作战,直到今天才有机会正面对付单于,所以希望能在大军前面做先锋,先去和单于决一死战。”

临行前,武帝曾私下里告诫卫青,说:“李广年纪已老,运气又不好,不要让他正面攻击单于,不然的话,恐怕他不能完成擒获单于的任务。”而且公孙敖不久前失去侯爵爵位,卫青也想给他立功的机会,让他与自己一同在正面与单于作战,所以将前将军李广调到东路。李广得知内情后,坚决向卫青推辞。卫青没有同意,于是李广没有向卫青辞行,就率领军队出发,心中十分恼怒。

卫青率大军出塞1000余里,横穿大沙漠,见匈奴单于的军队正列阵以待,便下令将兵车环绕一周结成营阵,派出5000骑兵攻击匈奴,匈奴也派出约10000骑兵迎战。恰好太阳将要西沉,狂风忽起,两军士卒相互不能分辨。卫青增派左右两翼的军队包抄单于。单于见汉军人多,兵马仍然很强,估计自己打不过汉军,便乘坐6匹健骡,在数百名精壮骑兵的保护下直冲汉军防线,向西北方向飞奔而去。这时天已黑,汉军与匈奴的将士们仍在激烈搏杀,双方损失大体相当。汉军左翼校尉报告卫青说,他从抓到的俘虏那里得知,单于已在天未黑时离去。于是卫青派出轻骑兵连夜追击,自率大军跟随其后,匈奴兵也四散逃走。将近天明时,汉军已追出200余里,没有抓到单于,但擒获和斩杀匈奴19000余人。于是到颜山赵信城,夺得匈奴的存粮供应军队。在该地停留一日之后,将该城和所余的粮食全部烧光,然后班师而还。李广与赵食其率领的东路军因为没有向导,在沙漠中迷失了方向,所以落到了卫青的后面,没能赶上与单于的战斗。等到卫青率领军队班师,经过沙漠南部时才遇到李广和赵食其二位将军。

卫青派长史责问二人迷路的情况,并命李广到大将军处听候传讯。李广说:“校尉们没有过错,是我自己迷了路,我现在自己到大将军幕府去受审。”他又对自己的部下说:“我从少年时开始作战,与匈奴大大小小打了70多仗,这次有幸跟着大将军出征,能够与单于正面交锋。谁知大将军将我的部队调到东路,路绕且远,结果还迷失了方向,这难道不是天意吗?况且我60多岁了,总不能再去面对那些刀笔小吏吧?”于是拔刀自刎。

李广为人清廉,得到赏赐就分给他的部下,吃喝与士兵一起,在2000石俸禄的职位上做了40多年,家里却没有多余的财产。他的手臂很长,擅长射箭,估计射不中目标就不发箭。他带领军队在困难的情境下找到水源,士兵们还没有都喝到水,李广自己就不喝;士兵们还没有都吃过饭,李广自己就不吃,士兵们因此都乐意追随他。及至李广自杀,全军将士没有不痛哭的;百姓听说后,不管认识还是不认识他的,无论老少都为他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