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在老哈斯家等我一天吧,我跟方政委碰过头后,尽快下来找你!”张松龄看了青莲一眼,有些无奈地说道。
小青莲先前对方国强的指控,明显带着强烈的情绪化因素,现在勉强她跟着大伙一道上山,只能令事情变得更为复杂。此外,张松龄到目前为止,也没想清楚自己到底该怎么处理和这个蒙古小姑娘之间的关系。贸然将其带到营地里去见方国强和老郑等人,将引起很多没必要的误会!
“那,那你一定要早点,早点下来找我啊!我,我一个人住在山下面,有,有点儿害怕!”见张松龄答应得如此干脆,小青莲心里立刻开始后悔起来。咬了几下嘴唇,忐忑不安地叮嘱。
“没事儿!”张松龄轻轻揉了一下她的头发,像安慰小孩子一样笑着回应,“这里都到山脚下了,鬼子和汉奸没那么容易摸进来!况且老哈斯的两个儿子都加入了游击队,就凭这一条,他也不会把你卖给小鬼子!!”
“嗯!”小青莲想了想,轻轻点头。住在麒麟岭附近的各族百姓,绝大多数都成了游击队的铁杆支持者,所以到老哈斯家中借宿,她的个人安全根本不用担心。特别是在双方都说着蒙古话的情况下,保护客人,就成了老哈斯一家天经地义的责任。即便遇到什么危险,也会第一时间将她推上战马,而不是将客人交出去,维护自己的小家。
她真正担心的是,张松龄上了山之后,会不会遵守承诺,再下来护送自己回王府。连龙爷和斯琴姐两个都被姓方的生生给拆散了。自己跟张松龄,或者说张松龄对自己的感情,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比龙爷和斯琴姐两个之间的感情更深。
恋爱中的女孩子是盲目的,同时也是极为敏感的。她们往往会把男方一个无心的举动,当成对自己的爱恋与关怀,为之深深地陶醉。她们往往还会因为男方偶尔表现出来的一点情绪,敏锐地感觉到自己在对方心中的份量,其实并没有自己想象得那样重,所以黯然神伤。在这种患得患失的情绪影响下,她们的大部分举动很难说是理性。然而这些非理性的行为,到头来往往第一个伤害的,就是她们自己。
带着满心的期待与不安,小青莲挥手与大伙告别,怏怏地骑着马朝老哈斯家的方向走去。张松龄先目送她的背影去远,然后继续带领队伍朝营地走。还没等进入山口,方国强已经带着老郑等游击队的主要干部从上面迎了下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自打接到军分区的电报,大伙就一直数着日子盼你回来!今天终于盼到了。赶紧上山,炊事班刚宰了几头羊,大伙正好支开锅子打牙祭!”握着张松龄的手,方国强兴奋地说道。
一年多来在草原上风吹日晒,他的肤色比原来深了一倍,脸上的棱角也愈发地分明。看上去充满了阳刚味道,并且还带着很多同龄人身上不可能拥有的成熟。两相比较,此刻正与他双手相握的张松龄,就显得圆润得多,也年青得多。说出的话来,甚至还隐隐带着几分生疏与不适:“啊,羊都杀好了!那就赶紧带着大伙上山去吧!一路上吃了这么长时间干粮,大伙肚子里的油水早就空了!”
转过头,张松龄又冲着身后所有人说道:“这位就是我们游击队的方政委,这位是一中队长老郑,这位三中队的副队长的小邹,其他人,也都是我们游击队的骨干。具体名字,咱们一边走,我一边详细跟大伙做介绍。羊已经杀好了,大伙抓紧时间上山,刚好尝尝新鲜!”
“谢谢方政委!谢谢张队长!”众学子和护送学子的战士们听闻有羊肉吃,立刻食指大动。嘴里道着谢,迈开步子跟在张松龄身后往山上走。
迎接自己的队伍里没有赵天龙和小郑,张松龄心中觉得好生奇怪。然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他也不能直接将话题向赵天龙身上引。一边替主客双方做着介绍,一边有意无意地四下观望,越看,越觉得此刻的麒麟岭,与自己记忆中的那个大不相同。
整齐、正规、干净,完完全全是个正规军的营地模样。比起冀中军区二十四团的团部来,亦不逊色分毫。在防御设施的复杂与多样性方面,甚至比得上冀中军分区总部的营地。毕竟后者一年多来总是在不停地挪动位置,而黑石游击队的主营地,却始终都设在喇嘛沟的麒麟岭上面。
可以看得出来,方国强在游击队的发展与建设方面,花费了很多的心血。并且是与老郑、小邹的等人一样,把喇嘛沟当作了自己的家,而不是人生旅途中的一个驿站。这让张松龄愈发不愿意当着很多外人的面儿,追问赵天龙与斯琴的事情。只能耐着性子与方国强一道,招待客人,并且尽量满足客人们的好奇心以及各项生活需求。
好不容易等到接风宴结束,学生和护送学生的战士们都被领下去休息了。张松龄与方国强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相伴着走向大队部。老郑和小邹等干部都明白,前后隔着一年多时间,大队长和政委两个肯定需要私下里做一些沟通。所以都主动留在了食堂,与炊事员们一道收拾桌椅碗筷。
大队部的陈设,基本上跟去年没什么变化。唯一多出来的是一个巨大的木制文件柜,里边分门别类地摆放着各种不需要保密的资料,并且在柜子的每一个格子上,都贴好了相应的标签。如此一来,各类文件的位置便一目了然。即便是很长时间没有出入过大队部的人,想做一些工作上的交接也不会遇到太多麻烦。
从自己熟悉的位置上拎起茶壶巢子,给自己和方国强都倒了一碗温开水。张松龄斟酌了一下措辞,笑着说道:“终于回来的,就像做梦一样。我还以为,有可能被军区分配到别的地方去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回到家里来!”
“你可不能去别的什么地方!”方国强用力喝了一大口水,放下游击队名下作坊自己烧制的粗陶碗,大声回应,“弟兄们日夜都盼着你早点儿回来呢。包括周黑子的独立营那边,也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
“打听我做什么?周黑子麾下现在要人有人,要枪有枪,不会还惦记着咱们游击队吧?!”张松龄笑了笑,低声询问。独立营的副营长李老九对方国强的评价非常差,究其原因,问题很大可能就出在游击队与独立营两家的关系方面,而不是方国强与他个人之间有什么矛盾。顺着方国强的话头把这个问题摸清楚,对今后自己与周黑碳相处,对解决游击队与右旗王府之间的矛盾,都不无益处。
果然,提起周黑碳的名字,方国强的眉头就慢慢皱了起来。想了想,低声回应道,“那倒是没有,不过,这一年多时间,他也没消停了!总是人为地制造一些问题出来,试探咱们的反应。好像咱们跟他有仇一般!”
“制造问题,他都制造什么问题了?你能不能大概跟我说说?!”张松龄眉头轻轻一跳,有些诧异的追问。方国强所描述的,可不是周黑碳的行事风格。在他的印象里,周黑碳做什么事情都喜欢直来直去。哪怕是当年试图吞并游击队,也是主动找上门,当着很多人的面直接说出来意。
“太多了,几乎每月都弄出点儿幺蛾子来!否则就闲的蛋疼!”方国强耸耸肩,苦笑着回应,“而每次他都将分寸把握得非常准,让咱们既非常难受,又无法将这种事情当成两家之间的冲突来对待。嗯,我把游击队跟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都留了档案。就在文件柜左侧从上面数第三个格子里。等有了时间,你自己看一看就清楚了。对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彭学文在他身后给他出谋划策。咱们这位老朋友,在我回来后不久,就跟过来了!他的行政公署,就修在周黑碳的营部旁边!”
“彭学文,他居然也来了?!怎么样,你跟他较量过了么?”张松龄心中立刻闪起了数道电光,先前心中很多迷惑的地方,登时被照得雪亮。彭学文既然跑到黑石寨这边来了,要是不唆使周黑碳给游击队使一些绊子,就愧对他身上那件军统皮。而方国强天生就跟彭学文两个不对付,眼下又处于不同阵营,必然要以牙还牙。
如此一来,黑石独立营的李老九,能说方国强的好,才怪!可老方同志又怎么会把右旗王府得罪得那么狠呢?如果仅仅是因为赵天龙的婚事审批问题,他应该主动找机会给斯琴解释清楚才对。毕竟与右旗王府的合作利大于弊,而黑石游击队的发展过程中,又欠过斯琴的巨大人情。
正百思不解间,耳畔又传来方国强的声音,“算是较量过几回吧,但输多赢少。那厮这两年进步巨大,我根本抓不到他的弱点。要不是龙哥在这附近威望高,并肩关键时刻能压得住场面,咱们游击队肯定会吃大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