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兰晶玲心里明白，娄小楼的故事将告一段落，心里空空落落的，说不上因为什么，或许是因为娄小楼是个可怜人吧！
“李家大院死了很多人，当那些逃离的丫头老婆子返回时，全都被血淋淋的场面吓破了胆，李大少在椅子上，被娄小楼的牛角梳隔开了道道口子，流着血水，而地上那把牛角梳，已经被她偷偷磨得跟尖刀似的，再看那戏台子，后台足足死了一班子的人，而台上，蝶恋的身体倒在血泊里，她的头不见了……”
董姑娘幽幽地述说，将兰晶玲吸进到故事中去，她好像飞到了李家大院，站在昔日人来人往影影绰绰的戏台边上，地上摆着一排的尸体，唯独一具尸体是残缺的，那就是蝶恋……
“我的头，我的头呢？”蝶恋握着画笔满世界找头，对面的董姑娘嘻嘻冷笑一阵：“她的头被娄小楼抱在怀里，到现在都下落不明……”
“娄小楼没把头颅的下落告诉你？”
“没有，她的恨将带入轮回。”
听到这话，蝶恋双手拼命挥舞，好似要抓住那团看不见的幽灵：“她轮回了？她居然轮回了……”
兰晶玲摇摇头：“何必呢？”
“怎么没必要？怎么没必要？世间最强的恨意不是她杀了你，而是她毁了你的一声，毁了你的灵魂，却还要你活在世上承受痛苦！如果当初蝶恋只是杀了她，把她推进水里，或许，她去阎罗王那儿告个状，或许，她在河里找个替死鬼，她将心无杂念地开始新生活，但蝶恋却毁了她，毁了她……”说到这儿，董姑娘嘤嘤的哭起来：“而娄小楼带到下一世的恨意，就毁了我的幸福！”
“对啊，娄小楼跟你有什么关系？”
董姑娘指指自己的头：“话说娄小楼杀了这么多人，当夜，她抱着蝶恋的头来到桥上，这座桥就是当初唱鬼戏经过的小桥，她是个有始有终的人，必须将这场戏唱完才能轮回，当她举着这颗血淋淋的人头在月下起舞时，这个故事也就接近尾声。河流上游下了雨，山洪还在泄洪，她噗通一声栽到了河里，被一块大石头狠狠刮过脑袋，她的头被削掉了……于是，轮回的鬼差没办法，将蝶恋的头当成了她的头，于是，这个乌龙就出现了……”
兰晶玲有些摸不着头脑：“你意思是，娄小楼的头丢失了，她带着蝶恋的头组成完尸，然后轮回转世？”
“是这个意思，是这个意思……”
“那她后来呢？”
董姑娘摸摸自己的脸：“后来她就成了我……”
“原来如此！所以之前才会有人头叠着人头那场景？”
“姑娘，你真聪明！”董姑娘顿了顿：“一开始我不信命，刚才你也听说了，我身前身世悲苦，可是，我总相信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可当我遇到那场山洪，当我在水中被娄小楼的头咬着脚踝时，我就相信了命运！”
听到这，兰晶玲脑中画面满满，原来那一天，上游泄洪的那天，困住董姑娘的不是滚滚洪流，不是泥潭深陷，而是她上一世掉落的头颅！
“哈哈哈哈……很可笑是不是？我的头颅，她为了要回自己的身体，于是不惜害死这一世的我，她带着满满的恨意，仇视着我的头颅，因为她的怨恨和血仇，全都随着这颗头来到了现世，我就算逃得过一时，也逃不过一世……”
故事又回到原点，娄小楼，董姑娘，蝶恋，三个人将被两颗头颅折磨生生世世。那下一世呢？董姑娘会不会因为转世轮回，而再度去咬住下一世的娄小楼呢？
就在兰晶玲沉思时，突然，董姑娘的红嫁衣哗啦一声掉落，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地上只剩下一滩湿衣裳，而那颗被‘浆糊’糊住的的脑袋在原地转啊转，转啊转……
“啊……”兰晶玲吓得一声尖叫，突然一瞬间，她竟然能动了！
前面是一颗漂浮的头，身后是一具无头的尸，他们为何要这样生生世世带着怨念去寻找轮回的故人呢？
“你们、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凑合凑合，就可以……”她一手指指头颅，一手指指蝶恋的脖子。
“不可能！”两方异口同声否决。
“我恨她！要不是蝶恋这个疯女人，娄小楼就不会有悲剧的下场，如果不是这样，我就不会在今生跟小文生生分离。我恨她，我恨她！同时我也恨娄小楼，要不是因为她，我也不会死，不会死……”
董姑娘的情绪渐渐高涨，脸上的腐肉渐渐脱离，最后剩下一副脏兮兮的头骨，两只黑洞洞的眼对着兰晶玲，冒着森森寒气，她的嘴也是一个黑洞，正噗噗地吐出臭水……
“带着恨意轮回，娄小楼抢夺了我的身体，带着我的恨意一同去轮回了，而我呢，剩下的我还能有什么？”她癫狂地转动着头颅，下半身空荡荡一片，突然，好似想到了什么，她停止转动：“对啊，我还有小文，还有小文呢……”
兰晶玲深深地叹气：“董姑娘，小文对你的情意，都不能化解你的怨气吗？”
“情意？有了情意我也孤独啊！白天黑夜，我的灵魂都泡在腐臭的水中，永远忍受着寒冰刺骨，我的苦谁能知？谁能知？”
蝶恋的身子飘飘然晃过，在狭小的车身中来回游荡，轻甩水袖，顾盼生姿，在兰晶玲眼中，她比董姑娘和娄小楼幸运，至少，她的世界不全是仇恨，她还记得自己的戏剧人生。
“娄小楼生前杀人无数，小梅，大太太，家丁，蝶恋，李大少，戏班子……还有她自己的孩子！阎王让她轮回，或许，并不是为了让她还债、让她在人世间痛苦、让她继续带着仇恨生生死死，而是希望你们能在人世消减你们的恨，甚至磨灭你们的恨……”这话，不能代表什么，只是兰晶玲单方面的想法，可是，却令咿咿呀呀唱着戏文的蝶恋陷入深思……
“磨灭？恨意真能烟消云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