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之回到大殿,一言不发的找个地方坐下了。
华山弟子中许多人都听到了林平之刚才逼问那个黑衣人,此时都感觉这个平时存在感不强的师弟,现在似乎有了些威严。岳灵珊慢慢的凑过去,小心道:“小林子,你没事吧?”
林平之摇摇头:“小师姐,你去休息吧,我没事。”
见他下了逐客令,岳灵珊闷闷不乐的走到母亲身边。宁中则刚才也听到了林平之的话,她摸摸女儿的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对于林平之问黑衣人的那些问题,岳不群其实早就知道答案。此时他双目微闭,不知在想些什么。
令狐冲和陆大有走了进来,见林平之的样子,两人走到他的身边,肩并肩坐了下来。
“小师弟,”令狐冲缓缓道:“我有件事情忘了一直忘了告诉你。当日在衡山城外,林伯父曾有话要我转告你……”
岳不群闭着的眼睛微微动了一下。
林平之摆手打断,平静的说道:“大师哥你不必说了,我知道爹爹要说什么。”
令狐冲一怔,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
“我爹爹是不是说的林家向阳老宅的事情?”林平之把眼睛合上,缓缓问道。
令狐冲恩了一声。
林平之的眼睛依旧闭着,丝毫没有睁开的意思。
“大师哥,我知道了。其实林家的向阳老宅早就没有人住了,现在林家的镖局已经没了,那处老宅可能早就荒废了。”林平之的声音不急不缓,宛如得道的老僧。
令狐冲刚想答应一声,只听林平之又道:“大师哥、六师哥,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两人相视一眼,起身走开了。
林平之闭着眼睛,默然不语。
爹爹,你知道么?其实咱们练的剑法并不是真正的辟邪剑法……
爹爹,你知道么?其实远图公林远图,并不是我们的祖辈……
爹爹,你知道么?其实我不是林平之,但我真的当你是我的亲生父亲……
爹爹,我没有救下你,你怪不怪我……
爹爹……
火堆毕毕剥剥的响声,和着林平之悠长的呼吸,如泣如诉。
……
第二天天亮时分,雨就停了下来。岳不群率领弟子,仍旧朝嵩山而行。
行不几日,便到了洛阳。虽然华山弟子都知道林平之的外公家就在洛阳,不过林平之却丝毫没有带着众人去的意思。岳不群虽然暗暗纳罕,但也没有多问,只是和一众弟子一起住到了客栈。
林平之安排下住处,直接就去丐帮找解风,可是解风并没有在帮中,林平之也只好郁郁而回。
回到客栈时正是吃晚饭的时候,一众师兄弟正坐在大厅中吃饭。平日都在客房里吃饭的岳不群夫妇也在大厅,此时正和一人谈笑风生。
林平之见到来人,惊道:“舅舅,你怎么来了?”原来来人正是林平之的舅舅王仲强。
王仲强回头看见林平之,笑道:“你这孩子忒也不懂礼节,你师父驾临洛阳,怎么不带到家里去,反而住在客店?”
林平之一阵头痛,知道剧情的他根本不想让华山派再和王家有什么瓜葛,熟料舅舅竟然自己找上门来。
他揉揉脑袋,信口编道:“师傅带着我们另有急事,我怕耽误了师傅的行程,是想回程的时候再通知外公和舅舅。”
岳不群笑道:“难为平之想的如此周全,不过既然来了,不去拜访王老爷子,终是不合礼数。”
王仲强也笑:“岳掌门言重了,君子剑大驾光临,怎能让您亲自上门。不瞒岳先生,来时我父亲已经嘱咐过,他要特意来拜会您,现下想是已经出门了。”
话音未落,门外一个洪亮的声音道:“岳大掌门远到光临,在下未曾远迎,可当真失礼之极哪!”
王元霸亲自来客店拜会岳不群,可是对华山派的极大尊崇。岳不群夫妇相视一笑,双双起身迎了出去。王元霸右手抚着胸前长须,左手里喀拉喀拉的玩着两枚金胆。一见岳不群,哈哈大笑道:“幸会,幸会!岳大掌门名满武林,小老儿二十年来无日不在思念,今日来到洛阳,当真是中州武林的大喜事。”
岳不群笑道:“在下夫妇带了徒儿出外游历访友,以增见闻,第一位要拜访的,便是中州大侠、金刀无敌王老爷子。咱们这几十个不速之客,可来得卤莽了。”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岳不群向众弟子道:“大家过来拜见王老爷子和二位师叔。金刀门武功威震中原,咱们华山派的上代祖师,向来对金刀门便十分推崇。今后大家得王老爷子和二位师叔指点,一定大有进益。”
众弟子齐声应是,林平之随着一众弟子行过礼,又上前道:“见过外公。”
王元霸哈哈笑道:“好,好。”
林平之将华山的弟子一个个的给外公通名,王元霸手面阔绰,每人给封了一个四十两银子的大红包。令狐冲本待不接,被林平之从舅舅手里拿过银子,使劲塞到他怀里。令狐冲无奈,只好受了,朝王仲强行了谢礼。
到岳灵珊时,王元霸笑道:“岳老弟,你这位令爱真是一表人才,可对了婆家没有啊?”
岳不群摆摆手:“女孩儿年纪还小,再说,咱们学武功的人家,大姑娘家整日价也是动刀抡剑,甚么女红烹饪可都不会,又有谁家要她这样的野丫头?”
林平之心道你们就不能说点别的?让蓝丫头怀疑起来,我可活不得了。
王元霸却不知道林平之心里的小九九,又道:“老弟说得太谦了,将门虎女,寻常人家的子弟自是不敢高攀的了。不过女孩儿家,学些闺门之事也是好的。”
岳不群笑道:“我这女儿,舞刀弄剑还有些天赋,至于闺门之事,那可是一窍不通。”王元霸哈哈大笑。
林平之听他们越说越没溜,令狐冲倒是听得脸色越来越发白。上前打断道:“外公,我母亲还在洛阳么?”
王元霸本来意犹未尽,吃他一打岔,愣了一下才道:“自然是在的。你母亲在京城中待得无聊,已经回来有一些日子了。”
林平之怕他们又捡起刚才的话题,赶紧道:“外公,我甚是思念母亲,咱们不如现在就请师父到家中去吧。老在客栈之中,像什么话?”
王元霸一拍脑门:“你瞧瞧,我见了岳先生,可是欢喜的紧了,竟然连这等事情也没有想到。”说着一把拉住岳不群道:“岳老弟,你华山派内功向称五岳剑派中第一,酒量必定惊人,我和你喝十大碗去。”
走到门外,王家已经备好了车马。女眷坐车,男客乘马,不片刻就到了王府。
到得王家,早有人在门口垂手侍立。一众人进了大门,赫然便见到梁上悬着一块黑漆大匾,上面写着“见义勇为”四个金字,落款是河南巡抚陈道。
林平之看到这块匾,似乎又回到了自己刚刚从古墓出来的时候,那时他一掌毙了一个拦路的强盗,机缘巧合之下得了这幅字。现在想起来,恍如昨日。
王仲强正将华山一众弟子引到院内,见林平之呆呆的看着那块匾,笑道:“平儿,你可还记得这幅字?”
林平之回过神来,回道:“记得,只是到现在我都不知道那个强人的名字。”
王仲强哈哈大笑:“你知道他作甚,反正早成了你掌下的死鬼。”
岳灵珊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对着王仲强道:“王师叔,这上面的字和小林子……林师弟有关系么?”
王仲强笑道:“当然有,说起来还和平之有莫大的关系。”
岳灵珊兴趣大增,问道:“什么事,小……小师弟说给我听听。”
林平之道:“什么事也没有,我们赶紧进去吧。”说着拉了一把不情不愿的岳灵珊,走进了院内。
王仲强看着二人的背影,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嵩山,封禅台。
左冷禅身穿一件土黄色布袍,站在封禅台上。这台子建在嵩山绝顶之上,此时山风甚急,将这人的袍子刮得猎猎作响,仿似穿了一件大氅。
乐厚走到那人身后,说道:“掌门师兄,我回来了。”
左冷禅并不回头,问道:“华山的事情怎么样了?”
乐厚道:“掌门师兄,这次又被林平之坏了事情,而且,令狐冲那小子也剑法大进,我们……不是对手。”
“怎么回事?”左冷禅的声音稍稍提高了些。
乐厚道:“林平之和令狐冲二人使出一套极为高明的剑法,难以抵挡。而且当日还有别派高手在侧,不好一拥而上。”
左冷禅没有说话。
乐厚又道:“师兄,会不会是林平之已经将辟邪剑谱给了岳不群,岳不群又传给了令狐冲?”
左冷禅摇摇头,“以岳不群的心机,怎么会将这剑法显露出来?我估计是林平之这小子私下教的,无妨,就是此事不成,他们也坏不了大事。”
乐厚却有些担心:“师兄,林平之那小子不知怎得得了朝廷的旨意,若是任华山做大,只怕对我们的计划大有妨碍。况且他屡屡跟我们嵩山作对,我们是不是……”
“你去告诉英鹗,让他去联系一些朝廷中的官员之类,争取也要来一些什么名号。那些狗官只认钱,此事没有什么难办的。”左冷禅的话音不高,但在猎猎的山风中依然清清楚楚。“至于林平之……去派人执令旗告诉其他四岳,就说林家的辟邪剑谱就在福建,魔教已经得了风声,让各派去福建便了。”
乐厚愕然道:“师兄,那剑谱不是在岳不群……”
左冷禅并没有听他说话,自顾自安排道:“你和钟师弟带上邓八公、卜沉、沙天翁、高克新等人往福建一趟,寻机对付一下恒山那些冥顽不化的尼姑还有那个林平之,记得多带一些人手。”
乐厚应声是,离开封禅台,往胜观峰去了。
左冷禅的眼中,一道寒芒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