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火车
大山好似一个屹立的壮汉,那一条条宛如飘带、细若丝缕、长不见头的白色小跆儿,织成了他身上纷杂的脉管。每天,脉管中奔涌着一个个活跃的分子,谈些就是给予山的生命。山的精神,山的希望、山的未来的勤劳的山民们。
有一天,山的脉管中奔涌的分子出现了少有的拥挤,达到了空前绝后的兴奋,于是,山便沸腾了,便一改沉默的脾性而张狂起来了。这些分子朝着一个方向流去,去千什么呢?不是看戏,不是朝圣,不是赶集,更不是春节时那种熙熙攘攘的走亲戚拜年,而是去江边新修的铁路大桥上看火车。山里人祖祖辈辈使用的交通工具,一直是两条腿杆和一个背篓,把日头从东山背到西山,把岁月从过去背到现在,把财富背上背下,把历史从远背近。山里开始修铁路的时候,家家都派出了劳动力去支援。火车是什么模样?大多数人还没见过,只听人说那是一条巨大的铁龙,可以穿山过岭,腾空跨江的自由飞翔。它一次能背走几十万斤东西,可以把山里积存多年的山货土特产统统运出去,再把山外的金钱和财富拉进来。这么好妁事儿,谁能不赞成呢?今天铁路修成正式通车了,大家都争先恐后的去观看火车的铁容龙颜。
对此事最热心情急的,莫过于老人和小孩儿了。老人们自知寿命有限,一定要在有生之日去看一看现代化的东西,以免留下终生的遗憾。这天他们取出了压车箱底,逢年过节走亲戚时才穿上的新衣服,收拾的千干净净,怀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心理去参拜铁龙。小孩儿对什么事情都稀奇,火车虽然在他们的课本和连环画中曾出现过,但真家伙究竟是啥样儿谁也不知晓。他们背上了妈妈头天晚上就焰好的干饼儿,以防在看火车的途中饿了肚子。一精欢笑,一路喜悦,一齐汇向了目的地。铁路大桥的南头,挤满了南山下来的群众;铁潞爽桥的北头,挤满了北岭下来的群众。弄得值勤人操是着钢抡,喊破嗓子维持着秩序,以防出事故,无奈何人们越来越多,他们气得摇头跺脚没办法,只好打电话寻兵增援。
日头端了顶,火车还没有来人们的情绪慢慢地冷静下来,纷纷坐在山坡上开始吃干粮。
日头西斜了,火车还没见影儿,人们有些不安起来,直担心火车恐怕是出了事儿。
日头搭山了,铁轨上仍没有一点儿动静,人们开始躁动了,有人骂娘,有人往江里摔石块,有人在山坡上跳起来乱吱哇。有一部分人等不住,想返身回家去,但大多数人坚持到底的情绪感染的他们不忍离去。
薄暮时分,突然有人喊起来:“来了来了,有声音了。”
果然,人们把耳朵贴在铁轨上一听,铁轨上分明有一种“铮铮铮”动人心弦的响声。
大家都提起了精神,一个个站直了身子,无数只眼睛象无数只探照灯,齐刷刷射向了隧遭黑洞洞的出口处。
隧道里传来一阵象微风吹拂的轻细的响声,接着越来越大,越来越强烈“卡嚓、卡嚓”,“呜——”又鸣起了一声汽笛,猛然,隧道深处射出了一线耀眼的灯光,灯光又立即扩大为两条直射的光柱,“呼隆、呼隆”,车头带着巨大的声响,和风和力和不可抗拒的勇势钻出了山溉跃在了人们的眼。
“哎哟,两只眼睛多大多亮啊”老人们睁大跟睛叫起来。
“快看,火车上驮着那么多的小房子,有门有窗,有电灯有床铺,住在里边才美咧!”小孩子们跳起来乱喊。
瞧,它长着那么多的脚呀,还是圆的,难怪跑得快。
“嘿,它出得气多壮,罩了半边天呢。”
山里人按照自己仅有的阅历来打量着火车,议论着火车,那么天真那么可笑又是那么纯正那么庄重,表现了无知和愚昧,但也表现了热烈的向往和步的开端。
火车头驶到铁桥的中央,忽然“卡嚓嚓”一阵坤吟停了下来。人们不知出了什么事,纷纷向铁轨边拥去,值勤人员连忙横着枪阻拦他们。
“呜——”火车拉响了一声长笛,又慢慢前行了。车头上的司机探出身子,挥舞着一面小红旗儿,似乎在向人们打招呼。
啊,铁龙高叫着在向我们致意,主宰神龙的仙人也在向我们致意。火车从眼前驶过去了,从心中驶过去了,在千古寂静、万年沉默的深山中驶过去了,给莽莽森林、高峰远岭注入了现代化的气息。夜幕降临了,人们沿着每条小路往回家去。山道上,处处辉映着火把的光焰,处处荡漾着热烈的笑语,大山脉管中的血液奔涌的特别激放,大山这个壮汉也显得特别激动。
是的,火车开进山里来。人们的心中不平静,大山从此也不会平静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