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荒岛一枝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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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入炎荒(1)

米良醒来的时候后颈隐隐作痛,那是之前被男人用手刀弄晕留下的后遗症,周围一片漆黑,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才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嘴中还塞着一团麻布。

身下是硬邦邦的木板,身侧也是,空间十分狭窄,她连腿都伸不直,米良猜测这是一个木箱,她正准备弓起身子探一探箱盖是否封严,外面传来嘎吱的开门声,紧接着她听到了脚步声,米良有些恐惧,连忙闭上眼睛装晕。

窸窣的声音之后,箱盖被打开,猝然的光明传进来,米良的眼皮不禁动了动。

这当然没逃过丁原的眼睛,他把她从箱底拉了起来,取下塞在她口中的麻布:“你醒了?”

他的声音平缓,像是穿过四月穿过田间的风,不疾不徐,有种温暖的味道。但当米良睁开眼看见他的脸,她不禁瑟缩了一下——就是这个男人把她砍晕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呢?米良也弄不清楚,晚上迷迷糊糊睡着了,似乎还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直到身下硬邦邦的沙石硌得她全身难受,她醒过来,入目是淡白微蓝的天穹,几颗疏朗白星在天上孤傲地闪着光,周围黄土沙石没有一星绿色,远处荒山惨淡,毫无生气。

东方的天空露出鱼肚白,尽管是清晨,空气却十分干燥。

脑子里迷糊一团,高楼大厦在脑海中浮光掠影闪过,但又虚幻得像是梦境;米良又摸了摸周围粗粝的沙石,触感真实,她不晓得自己是蝶梦庄周,还是庄周梦蝶?

米良茫然不知所措,环顾四周,不远处站着一个男人,他直直地看着她,诧异得活像见到鬼似的。

他朝她跑过来,目光在米良身上上下打量,像是要看出个子丑寅卯。米良僵硬地朝他笑了笑,刚准备跟他打招呼,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他一手刀弄晕。

虽然米良并非长得倾国倾城,但好歹也长了一张良民的脸,犯得着一见面就砍晕她吗?米良忍不住纳闷,此时,她坐在木箱里睁大眼睛打量他,面前的男人大约二十几岁,他蓄了长发,随意地绑在脑后,大半长发散落在肩头,穿了一身黑灰色长衫,布料粗糙耐磨,上面还沾了灰土。

他并非一脸凶相,相反的,脸部线条十分柔和,眉毛漆黑修长,一双眼睛柔润平静,嘴唇安详地抿着,他的五官长得不错,更重要的是看起来给人十分舒服的感觉,温和,斯文,但他丝毫不显秀气,身材精瘦结实,整个人像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但想起他之前下手干脆果断,米良又有些怕他,讷讷开口:“你、你好。”

丁原目光如炬,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是他们派来的探子?”

探子?米良可干不了那样高级的活,她猜测他一定把她当成了坏人,慌忙辩解:“不,我不是什么探子……”

她的音量有点高,还没说完,丁原已经一把捂住她的嘴,低声威胁道:“小声点,不然你就会死。”

被五花大绑的米良连忙噤声。

他皱了皱眉,又问:“你是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的?”

米良双眼写满无辜:“我不知道,我睡着了,做了很长的一个梦,醒来就到这里了,然后就看见了你。”

她说得十分离奇,丁原竟然不深究,而是讷讷地说了一句:“怎么进来的不重要,反正来了就再也走不了。”

他的语气带着叹息的味道,更像是自言自语;他也不再问米良问题,从兜里掏出一个馒头给她。

米良动了动双肩,示意自己还被绑着的双手,丁原给她松了绑,却依然留着绑住她的双脚的绳子,并威胁道:“不许乱叫乱动,不然后果自负。”

米良从他手中小心翼翼地接过馒头,她的确有些饿了,更多是渴了。她所待的地方是一间卧室,大约十来平方米,屋内无窗,四周墙壁由光滑的青灰色长条巨石砌成。靠墙的地方放着一张木床,没有悬挂蚊帐,只放着简单的枕头和被褥。旁边立着一个柜子,剩下的就只有米良所待的木箱,整个房间收拾得干净整洁,家具上栩栩如生的雕花彰显着工匠的卓绝手艺。

卧室大约是里间,透过半掩的门缝,米良看到外面青灰色的墙壁,紧挨着墙壁是一张多宝格子置物架,样式新奇,上面整齐地摆放着水杯、碗筷,还有数件做工精致的手工艺品。

奢华的家具与床上简单质朴的被褥、丁原身上的粗糙衣衫形成一个矛盾的存在,让米良猜不透丁原是不是房间的主人。

丁原似乎也在深思,他坐在床沿一动不动,余光偶尔瞟一眼正在小口撕馒头吃的米良。

米良有些怕他,敌不动,我不动。她低着头,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以前所在的城市在夏季有火炉之称,不过她觉得这个屋子才是真正的火炉,像有人在地下烧了柴火,烤得屋里又热又闷,连那个男人都忍不住把袖子撸得老高。

见米良在看他,他把衣袖放下来,颇有几分别扭。

过了一会儿,丁原从外间端了一碗水进来慢条斯理地喝着,米良看着他喝水的动作忍不住舔了舔嘴唇,也许她的动作太明显,那个男人走了过来,把剩下的半碗水递给了她。

米良接过碗时绽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谢谢。”

他当然没有说“不用谢”,而是面无表情地回到床沿坐着,半刻钟后他干脆躺下来闭目养神,米良怀疑他睡着的时候,轻轻动了动身体,发出细微的响声,丁原的眼睛倏然睁开,发出锐利的光芒看着米良,极为不悦。

米良小声掩饰:“被捆麻了。”

他瞪了她两眼,米良自动翻译:难道你还想老子给你这个来历不明的人松绑?老实一点,不然就要你的命。

米良老老实实地待在木箱内,不敢再发出任何声响。

一两个小时后,外面逐渐喧闹起来,有人在屋外高声喊:“丁原,该出工了。”

丁原没有回答对方,他缓缓走向米良,踌躇几秒后他又把米良结结实实地绑了起来,用麻布塞住她的嘴,把她重新塞入木箱中,啪的一声,箱盖被他关上。

看他在里屋磨磨蹭蹭还不出来,站在外间铁栅栏门前的冷牙不耐烦地催他:“丁原,快点,要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慢,大家就不要吃饭了。”

冷牙比丁原大两岁,身材魁梧,一张脸冷冰冰的,他穿了和丁原同样款式的黑灰色衣服,在门外抱着胸,面色微凛,若不是丁原能力过人,冷牙才不会对他这么客气,旁边有人走路稍微慢了点,冷牙直接捡起一截木棍扔过去,骂道:“这么磨蹭做什么,找死啊!”

丁原把里外屋的门都锁上,才慢腾腾出了住处。

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照旧给了米良一个馒头,他怀中还有小半个,却没有给米良,而是从外间拎过来一个精致的木笼子,笼中养着一只沙鼠,而他,蹲在地上撕着馒头慢条斯理地喂它。

那个笼子简直称得上精妙的工艺品,木栏上雕刻了百花争艳图,上端四个角做成小鸟状,每只形态动作各不相同,展翅欲飞栩栩如生。笼子设计得十分巧妙,可以自动喂水,灰褐色的沙鼠在里面跳来跳去,带动里面的铃铛丁零作响,它不断从丁原手中抢食,滴溜着一双黑豆似的眼睛。

米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有一回正好对上丁原的目光,他的眸子漆黑如墨,如大海一样深邃。

丁原很快扭过头,继续撕馒头喂沙鼠,淡淡道:“它是我捡来的。”

米良肯定知道这只沙鼠不是家养的,没过一会儿,她又听到丁原加了一句:“你也是我捡来的。”

米良看他脸色还算和悦,轻声问道:“这里是哪里?”

丁原的语调平静得像一泓波澜不兴的秋水:“这里是炎荒。”

“炎荒是哪里?”

“炎荒,又叫死亡谷,这里是一座监狱。”他半蹲在地上如同一尊雕像,面无表情道,“炎荒监狱在你来之前只关押男人。”

这片大陆名承泽大陆,炎荒是承泽大陆边缘上的一座狭长岛屿,一条深谷纵横全岛,岛上环境犹如人间炼狱:寸草不生的凄凉戈壁,冒着烟的惨淡荒山,弥漫着腐烂味道的空气,沟壑纵横的干裂盐碱地,地势恶劣、强度接近极限的漂移磁场,被风沙掩盖的断层,炽热干燥的气候……这里掩埋的白骨比任何一个墓场都多,是名副其实的炎荒。

米良总算是搞清楚状况了……她被莫名其妙地送到了一座只关男人的荒岛!

不过,炎荒盛产一种比黄金还贵重的紫晶,紫晶因数量极少,是凌驾在金银铜之上的通货工具。炎荒隶属大穆国,出于利益的驱使,当权者在这里建立了一座固若金汤的监狱,将那些亡命之徒或者应该被判处死刑的人扔在这里,让他们开采紫晶。

能在如此残酷的自然环境中活下来的人都是体质强壮或者一身本事。监狱暴动是经常发生的事情,终于在一场无法镇压的暴动之后,所有管理者撤出监狱,谷口关闭唯一进出通道,狱守在几百米之外看守警戒,并用机关和武器对准了通道,让所有的犯人在里面自生自灭。

谷内囚徒虽然可以自由活动,但是没有食物来源,不得不继续开采紫晶和狱守交换食物。

炎荒监狱在大穆国是特殊的存在,有进无出,自生自灭。

监狱狱房位于谷口往内两三里处,十来栋呈长条形的建筑倚靠山丘而建,全部由青灰色巨石垒造而成,石头之间的缝隙连针都插不进去,实在让人感叹建造它们的人高超的建筑技术。狱房的后方和山丘的岩石融为一体,正面被划分成大小不一的格子,这就是囚徒们的囚室,门口都镶嵌着婴儿手臂粗细的铁栅栏,如今没了看守,这些栅栏门已没有实质用处。

这十来栋狱房成环形分布,围成的大圆环中间形成一大块地势较低的开阔空地。空地中有两个高高的哨塔,供守卫俯视监督囚犯们的活动,如今也没了用处。

米良就待在其中一栋狱房中,每栋狱房的两端不是镶嵌着栅栏的格子间,而是带里屋的套房,所以这并不是一间普通的囚室,放在当初,这是狱房守卫的值班房。

幸亏捡到米良的是丁原,不然换了其他男人,就算想把米良藏起来,住在一览无余的格子间想藏也藏不住。

丁原一直在逗笼子里的沙鼠,他的话不多,米良问一句他才偶尔答一句。那只灰褐色的沙鼠很机灵,它不断从丁原手上抢馒头,有时并不立即吃掉,而是叼回笼中藏在沙土下面,藏好之后跑出来又继续找食。

丁原把手中的馒头都给了它,它居然嫌少,在笼子里不安分地乱窜,丁原摇了摇头:“没有那么多了,现在又多了个要吃饭的。”

米良知道这个要吃饭的指的就是她。

喂完沙鼠,丁原拎着笼子来到外间,他翻出工具,在房间里干起木匠活。女人比沙鼠食量大了太多,他得多做些东西出来,这样才能拿到更多的食物把沙鼠和米良喂饱。

米良直接坐在地上,她穿了一件碎花过膝的裙子,里屋的门大敞着,丁原在外间干活的时候偶尔看一眼在笼中窜来窜去的沙鼠,再转头瞥一眼里屋的米良,他看到她露在外面白生生的小腿,眸色怪异,真不知道她来自哪个番邦异族,衣服也太凉快了吧!

天色渐暗,炽热的温度退了下去,外面传来喧闹声、欢呼声、呼哨声……像是疯狂的球迷在叫嚣,米良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忍不住探了探头,丁原瞥见她好奇的眼神,疏疏懒懒道:“你想出来看吗?”

“可以吗?”米良小心地问道。

“你可以把脚上的绳子解开,然后出来躲在角落里。”丁原头也不抬地回答道,“当然,你要是想走出去被其他人发现,我也不拦着你。”

闻言,米良忙解了脚上束缚,探头探脑地来到外间。

外间十分宽敞,约有二三十平方米,地上整齐地摆放着许多工具和杂物,大门虽然是铁栅栏门,但仅有一米宽,不像其他囚室正面全是铁栅栏,完全无隐私可言。透过铁门,米良看到前面是一大块开阔的空地,地势较低,空地上有不少三五成群的男人,或坐或站,或散步,或打闹,他们穿着和丁原一样的黑灰色长衫,也许因为太热,有人把衣袖撸得老高。

空地尽头,是一排坚固的建筑,全部是石头建成,被划分为一格一格,和她想象中的囚室差别不大。囚室旁边还有几栋风格不同的石头建筑,更高大宏伟,丁原告诉她那是以前守卫的办公楼和住处。

白天的炎荒在炽热的阳光照射下,地表几乎都在冒烟。黄昏和夜晚无疑是这里最热闹的时刻,月亮升上来,炎荒大地反射出白晃晃的光,住宿区中央的开阔地上的人越来越多,黑压压的人头像是团团蚂蚁在移动。

过了一会儿,人群自发地腾出一块空地,徒留两个高大男人站在中央,一个满脸络腮胡子,敦实强健,大手大脚大嘴;另一个长手长脚,个子出奇地高。

夜晚狂欢开始,徒手格斗大戏正式开演。

首先出招的是络腮胡,他脚下一蹬,跃出五六米,朝着高个子来了一记扫堂腿,对方反应也快,向右一闪,同时踢腿反击。

两个男人在空地上你一腿我一拳彻底打开,动作快如鬼魅。米良发现他们的动作和敏捷度远远超出她以往的见识,不知道这算是武功还是异能。

围观群众发出欢呼号叫声,一浪高过一浪,就差摆个赌桌押谁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