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三国殇吴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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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这……”诸葛靓沮丧地低下头,气馁地问,“不知丞相有何破敌良策?”

张悌紧皱着双眉,思索了许久,无奈地说:“我亦无破敌良策,只能拼死一搏,绝处求生。”

“绝处求生!”诸葛靓紧盯着张悌,急切地问,“如何才能绝处求生?”

张悌双手握拳,孤注一掷地说:“其一,命吾彦死守建平,阻挡晋国之巴蜀水军东进。只要吾彦能将巴蜀水军堵截在巫峡之外,长江天堑就仍掌握在我军手中。我军就可凭借着长江,将其他五路晋军阻挡在江北。其二,命西陵、江陵、夏口、武昌等沿江各军镇守将,死守各渡江要津,使晋军无法过江。只要各处能坚持两三个月,长江就会涨水,晋军便只能望着浩浩荡荡之江水兴叹。其三,调集我军所有可动用之兵马,选择好有利战机,迎头痛击晋军之一路,将其击溃,以震撼其余各路,动摇其军心斗志。晋军兵马众多,远道而来,粮草补给困难,我军只要能坚持四五个月,战局就可能发生变化……仲思以为如何?”

诸葛靓听罢张悌的打算,低头思考了一阵子,迫不得已地说:“也只好如此……请丞相速作决断。”

“此等军国大事,悌岂敢擅自做主。还需奏明圣上之后,方可行动。”张悌站起身来,焦躁地说,“我马上入宫去见圣上,面奏军情。”

接连几场春雨,把昭明宫冲洗得一尘不染,在明媚的阳光下熠熠生辉。便殿前那两株背风向阳的垂柳,长长的枝条上缀满了鲜嫩翠绿的柳芽,在轻柔的春风中悠然飘荡,像是两位刚刚出浴的妙龄女子在翩翩起舞,显得是那么妩媚飘逸、楚楚动人。

孙皓站在便殿的廊檐下,像在欣赏他所宠爱的美人一般,仔细地打量着那两株初露姿容的垂柳,情不自禁地轻声吟道:“春回大地柳婆娑,疑是美人出闺阁。”

“好诗!好诗!”孙皓的吟声还未落,侍立在一旁的岑□马上就献媚地说,“陛下才高八斗,出口成诗,胜过那七步成诗之曹子建。”

孙皓瞟了眼岑□,微微一笑,摇头晃脑地说:“柳树虽既不开花又不结果,但却最有灵性,最知冷暖,最先把春天带到人间。故而,朕对柳树情有独钟。”

“陛下道出了前人所未能悟出之真谛,堪称千古绝论!”岑□立即笑眯眯地说,“既然如此,陛下何不将这两株垂柳封为‘美人出闺’、‘少女出浴’。”

“妙哉!妙哉!”总爱标新立异的孙皓饶有兴趣地瞅着那两株垂柳,高兴地说,“爱卿言之有理。朕就封左边那株为‘美人出闺’,封右边那株为‘少女出浴’。”

“陛下之风雅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岑□颇为得意地笑了笑,又趁水和泥地说,“陛下何不再锦上添花,将此两个封号制成金牌,悬挂于垂柳之上。”

“对!对!”孙皓愈加兴奋,眉开眼笑地说,“就依爱卿之意,命工匠制作金牌,悬挂于柳树之上。”

“臣两日之内定将金牌挂于树上。”岑□满脸堆笑地说,“前人有封山封水者,却不闻有封树者。陛下封柳之事,必将成为佳话,流传千古!”

这桩看起来甚为荒唐的封柳之事,不仅逗乐了百无聊赖的孙皓,而且还引起了他的遐想。他瞅着那两株垂柳,若有所思地说:“七年之前,尚广道丈为朕卜卦时曾言:庚子年,朕当青盖人洛阳……”

岑□闻听此言,心中不由得猛然一沉,满脸的笑容悄然退去。七年前,他曾经与江湖骗子尚广相互勾结,狼狈为奸,给孙皓编造了一个“青盖人洛阳”的弥天大谎。这么多年过去了,尚广已经像是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他也把这件事淡忘了。没想到孙皓竟然信以为真,且念念不忘。如今,庚子年的期限已到,他该如何向孙皓解释,如何才能不让孙皓识破那个他精心策划的骗局?

岑□正思索着如何才能蒙混过关,孙皓已把目光转移到他的身上,满怀渴望地问:“岑爱卿,今年正逢庚子年,朕何时可‘青盖入洛阳’?”

“这……”岑□偷觑了孙皓一眼,不置可否地答道,“好事多磨,请陛下不必焦急,且耐心等待。”

“耐心等待?”急于要“青盖入洛阳”的孙皓似乎有些等不下去了,不耐烦地说,“朕已经苦苦等待了近七年,还要朕再等待多久啊!”

事到如今,岑□也只能拖一时是一时,忙赔着笑脸说:“天机不可泄露,时候一到,一切皆会应验。如今才刚刚进入庚子年,还有十多个月可待。请陛下稍安勿躁。”

孙皓眺望着西北方,异想天开地说:“尚广道丈曾与朕约定,庚子年在洛阳相会……”

孙皓正在想人非非,一名小黄门趋步来到台阶下,毕恭毕敬地说:“启奏陛下,丞相张悌求见。”

因为张悌出人意外地当上了丞相,打碎了岑□已经做了多年的丞相梦。所以,一听到张悌的名字,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他狠狠地瞪着小黄门,越俎代庖地说:“陛下正在赏春观柳,不见,不见。”

小黄门偷觑了孙皓一眼,嗫嚅地说:“张悌丞相说军情紧急,刻不容缓,必须立即面奏陛下。”

“军情紧急?”孙皓瞧了小黄门一眼,很不情愿地说,“那就让张悌到便殿相见吧。”

当张悌神色不安地走进便殿时,还在想着要“青盖入洛阳”的孙皓,根本就没有料到晋军会大举入侵,以为只不过是南去征讨郭马的大军遇到了些麻烦。他瞧了瞧跪在御案前的张悌,自作聪明地问:“丞相莫非为南征之事而来?”

张悌神情严峻地回答:“臣收到建平太守吾彦等人送来紧急军报,晋国二十余万大军分六路进犯我国……”

“不会吧。”孙皓听罢张悌报告的军情,摇了摇头,深表怀疑地说,“晋国气数将尽,已是穷途末路,自身难保,岂有余力进犯我国!莫非吾彦为了要钱要粮,故而危言耸听?”

孙皓不以为然的态度,使张悌大吃一惊,急忙辩解道:“事关重大,吾彦等人绝不会为了要些钱粮而谎报军情,蒙骗陛下,犯下欺君之罪!”

孙皓白了张悌一眼,不悦地说:“七年前,吾彦就曾谎报军情,说晋军要从巴蜀顺流而下,进犯我国,请求朕增兵拨钱,打造战船,扩建水军。可七年过去了,建平依旧安然无恙。难道是吾彦恶习未改,又在重施故伎?”

“陛下——”孙皓的执迷不悟,把张悌逼得实在没有办法了,焦急地说:“据各处军报,晋军已经大兵压境,沿江各城池要津皆危在旦夕,若再迟疑,只怕我国危矣,我军危矣!臣愿以性命担保,吾彦等人所报之事皆为实情。若有差池,请陛下斩臣这颗白首,以谢天下!”

张悌的话都说到这种程度了,可孙皓还是没有醒悟过来,仍旧半信半疑地说:“天命难违。以朕度之,晋军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孙皓一语未了,那名小黄门又急急忙忙地来到便殿,气喘吁吁地说:“启奏陛下,副军师诸葛靓恳请陛下立即召见。”

“呃——”孙皓愣了下神,疑惑地问:“何事如此紧急?”

小黄门急忙回答:“微臣不知,只听副军师说:他刚刚接到江陵与武昌送来紧急军报,必须马上面奏陛下。”

“又是紧急军报?”孙皓皱了下眉头,瓮声瓮气地说,“速让诸葛靓来见。”

片刻之后,诸葛靓带着满脸的汗水。急匆匆走进便殿,扑通一声跪在御案前,慌里慌张地说:“陛下,臣’刚刚接到江陵督伍延与江夏太守刘朗送来紧急军报。晋国镇南大将军杜预率六万兵马已逼近江陵,建威将军王戎率三万大军也已抵达武昌之长江北岸。江陵与武昌兵微将寡,难以久守,伍延与刘朗请求朝廷立即派兵增援。否则,江陵与武昌皆难保矣!”说罢,双手将两份紧急军报呈给了孙皓。

孙皓接过那两份紧急军报,阅读了一遍,不禁脸色大变,焦躁不安地说:“晋军果已大举进犯,这该如何是好?”

站在一旁的岑□,已从诸葛靓的话语与孙皓紧张的神情上知道了情况的严重性,与之同时,一个阴险的念头也涌上他的心间:晋军的大举进攻,虽然是件坏事,但却为他报复张悌提供了一个难寻的良机。他要抓住这个难遇之机,借晋军之手,狠狠地整治一下他的政敌张悌,即使不能把张悌置于死地,至少也要让张悌脱一层皮,出一出他胸中的那股恶气。想到这里,他便假惺惺地说:“陛下不必焦急。丞相精通兵法,智高谋深,胸中定有破敌之良策。”

孙皓根本没有听出岑□的弦外之音,更不会看出岑□的险恶用心。他满怀希望地瞅着张悌,恳切地说:“陆凯、丁奉、陆抗在世之时,皆曾向朕举荐过丞相,说丞相德才兼备,堪为大任。今晋军大举进犯我国,正是丞相展露雄才之时。不知丞相有何良策,可退敌兵?”

孙皓这么一说,让张悌感到十分尴尬。他低下头去,惴惴不安地说:“此次晋军几乎是倾巢而出,兵马数倍于我军,且来势汹汹,志在必得。臣才疏学浅,至今尚未思得退敌之法,请陛下示臣以破敌之良策。”

“丞相不必过谦。”岑□见张悌心生怯意,暗自欣喜,又步步紧逼地说,“当年周瑜大都督火烧赤壁,大败曹操;陆逊丞相火烧连营,击溃刘备;陆抗大司马巧施妙计,打退羊祜。此三战我军皆是以少胜多、以弱胜强。以丞相之才,必定也能击退来犯之晋军。”

心神慌乱的孙皓已经没有了主意,只能把退敌的希望寄托在张悌的身上,接着岑□的话茬说:“丞相通古博今,阅历深广,定有破敌之良策。”

此时的张悌,尽管已经识破了岑□的用意,但在国难当头之际,他身为宰辅,只能义不容辞地挑起这副重担。于是,他把与岑□的恩怨抛到了一边,破釜沉舟地说:“臣以为,晋军大兵压境,我军已无退路,只能拼死一搏,绝处求生……”

孙皓听罢了张悌的御敌之法,想也没想,慌忙说:“就依丞相之意。请丞相速速调兵遣将,击退来犯之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