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中国著名科学家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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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作为歌唱家的他

1953年8月,罗马尼亚首都布加勒斯特。

夜幕降临了,第四届世界青年联欢节的晚会开始了。

奇怪,舞台上的灯,怎么一会儿明亮如昼,一会儿变得那么暗淡?

哦,原来在一边演出,一边拍电影。电影导演只对舞蹈感兴趣,以为舞蹈是“视觉艺术”,适合电影表达,每逢舞蹈节目,他就下令“开灯”、“开拍”。至于独唱、合唱之类,他以为是“听觉艺术”,宝贵的电影胶片不值得“浪费”在这些节目上。就连一位有着“功勋演员”头衔的苏联男中音放声高歌时,电影导演都没有把电影摄影机的镜头对准他。

一位穿着深色中山装的中国歌唱家,在暗淡的舞台灯光下上场了。他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前额高而宽,一头向后梳的乌发,一双含笑的眼睛。他落落大方地站在舞台中央。他只唱了几句,观众中便爆发热烈的喝彩声。有人高兴地把帽子高高抛了起来。电影导演赶紧下令“开灯”、“开拍”,舞台上的电影灯光明晃晃地都亮起来了!

这位中国青年歌唱家,便是林俊卿,他“声如千骑疾,气卷万山来”,那裂石之声使满座皆惊。

更令人惊诧不已,这位中国演员竟是用纯熟的意大利语演唱。他唱的是欧洲观众很熟悉的歌剧《塞维利亚理发师》中的理发师咏叹调,唱得那么轻松,那般诙谐:

“喂,喂,让路!让路!万事精通的理发师来了。我忙得不得了,一会儿动剪子,一会动刮刀,我掌握它像上阵的英雄掌握武器那样顺手。各式各样的顾客,这边叫我做这个,那边叫我做那个,男的喊,女的喊,老的喊,小的喊,到处是喊费加罗的声音。啊!一下子都来了。没有费加罗,姑娘们别想出嫁,寡妇们也别想再婚。啊,我多么能干。是的,费加罗多么能干,真正了不起!”

歌声刚落,掌声骤起。“再来一个!”“再来一个!”狂热的喝彩声席卷全场。一个中国人,能够用外语唱外国名歌,唱得那么动听,怎不激起强烈的共鸣?

那时候,林俊卿39岁。他作为中国艺术团的男中音演员,在苏联、罗马尼亚、波兰、民主德国演出了上百场,掌声响遍了东欧。

一个中国人用意大利语演唱咏叹调,无异于一个碧眼高鼻的外国人用汉语演唱京剧一样艰难。何况,林俊卿是采用意大利老派音乐的美声唱法,歌声嘹亮高亢如裂帛,这就更难能可贵了。

民主德国的一家报纸,曾这样评论过林俊卿:“他是一位很有修养的音乐家。”还有人称誉他:“唱歌毫不费劲,很不简单。真是天赋的一副好嗓子!”

看到这样的赞美之词,林俊卿不以为然。谁都无法否认“天赋”的存在,然而,对于林俊卿来说,“天赋”只不过是“勤奋”的同义词罢了。

1914年,林俊卿降生在福建厦门风光旖旎的鼓浪屿。那里红砖绿瓦,红花绿叶,有着“海上花园”的美名。

林俊卿的外祖父,本是中学国文教员,一个穷书生而已。他为生活所迫,只身闯南洋,把汗水变为金钱,又用金钱在鼓浪屿上购置了房产。当林俊卿来到这个世界,家况已经今非昔比了。

林俊卿的母亲有着一副好嗓子。她是虔诚的基督教徒,是教堂“唱诗班”的女高音领唱。林俊卿在牙牙学语之际,便受到母亲那“圣乐”的熏陶,耳边缭绕着《十字架受难曲》、《我崇拜主》之类歌声。5岁的时候,他已经能够把一部圣诗从头唱到尾,成为教堂中儿童“唱诗班”的领唱。

风声。涛声。歌声。琴声,像影子一样跟随着林俊卿。他在哪儿,哪儿就有歌声、琴声。

他在中学里唱,在大学里唱。不过,他没有受过专门的音乐训练,只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玉石罢了。

27岁的时候,林俊卿已是上海的一名医师。他的一位同乡林桥(现为台湾音乐学院钢琴教授),要去听意大利音乐家梅百器的课,林俊卿欣然同往。

梅百器,个子不高,脑袋显得很大,白皙的脸上配着一副深色边框的眼镜,一身笔挺的西服。他曾担任意大利歌剧院指挥,新中国成立前曾来上海,担任上海工部局交响乐队指挥。听完课,林桥留下来,把林俊卿介绍给梅百器,说林俊卿很喜欢唱歌。

“你把身子转过去!”梅百器要林俊卿面对钢琴站着。

意大利音乐家的手指,在黑白键上飞舞。高难度的有许多半音阶的旋律,从他的10指间泻出。

弹罢一段,他便要林俊卿凭记忆唱出刚才的旋律。

一段又一段。林俊卿居然都能唱下来。

这,算是一次突如其来的音乐考试。梅百器点了点头,说道:“林,你既有一副好嗓子,又有一对音乐的耳朵!”

梅百器愿意收他为徒。不过,学费是昂贵的,每堂课竟要5美金!林俊卿把每月工资全部作为学费还不够,不得不给一些病人上门打针,增加点额外的收入。他花费了5年半时间,从梅百器那里学习“美声唱法”,直到1947年梅百器客死于上海。

不久,林俊卿又结识了意大利男高音歌唱家莫那维他。这位歌唱家指出:“你的歌声虽然迷人,但是高音不理想。我可以把绝招教给你。”

好学的林俊卿又从莫那维他那里学意大利的“咽音”练声法。

在世界音乐史上,意大利的“咽音”唱法,有着它特殊的历史背景,特殊的地位。

那是在300多年前,意大利教皇不许女人在教堂里唱圣诗。没有女高音,怎么办呢?他们就让男人用咽部发声,代替女高音。这样,渐渐地便在那里形成了“咽音”练声法。

莫那维他,便是用咽音练声的男高音。林俊卿的高音不足,很自然,莫那维他就把“咽音”作为药方开列给他。

“哎——咿——嗯——”

“哎——咿——嗯——”

单调、刺耳的高音,不断从林俊卿家里传出。

莫那维他教林俊卿抬头张口,用咽部发出很难听的高音,每天要坚持练几千次!

这样声嘶力竭般的喊嗓几千次,无疑是一场艰巨的考验。

练了几天,林俊卿想打“退堂鼓”了。可是对于音乐的酷爱之情,又鼓励着他不断地“啊”下去。

“哎——咿——嗯——”聚沙成塔,集腋成裘。每一声“哎”就是一粒沙,一根狐狸腋下的细软的毛。成功之塔,俊美之裘,就是在不断的“哎”声中集聚。

“哎——咿——嗯——”这是恒心、耐心、事业心的闪光记录,这是对于毅力的马拉松式的考验。

“哎——咿——嗯——”林俊卿的“天赋的一副好嗓子”,就是这样砥砺而成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5个年头的“哎”,林俊卿在高低音区,分贝增长了3个音。

无数的“哎”,化为费加罗美妙的歌声。

无数的“咿”,化为布加勒斯特雷动的掌声。

无数的“嗯”,化为艺术的奇迹:林俊卿年已古稀,他的歌声仍充满青春的活力,他的音域是那样宽广,还是具有那么强的穿透力。人老声音不老,这在音乐史上是不多见的。

作为歌唱家的他,还是那样活跃。他演唱的意大利歌剧选曲和歌曲,已成为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外国音乐欣赏》的保留节目,至今仍不时从收音机里传出。香港艺声唱片公司录制了他演唱的外国歌曲,作为歌曲磁带大量发行。磁带盒上印着头发花白的林俊卿笑眯眯的彩色照片,一派歌唱家的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