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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镜中人,一双水眸染上了一宿未眠的红,轻抹胭粉,却怎么也掩不去那不佳的气色。
“昨晚没睡好吗?”温润的气息喷洒在她颈间,浓重的鼻音缘于仍未全然醒转。
在柳辛杨要揽上她的那一瞬,她先一步起身挽住他的右臂,“你再睡一会吧。”
一旁,是始终垂头恭敬而立的汀香。
“公主、驸马。”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是来替汀香班的芷兰。
汀香连忙去为芷兰看门。
“呀。”提着热水的芷兰见了汀香不由一愣。她怎么这般的憔悴无神?难道是因为守了公主一夜的原因?
“你快些去歇息吧。”芷兰轻轻对汀香说着,汀香却只是勉强一笑,又站回了原来的位置。
“芷兰,俭言在门外吗?”柳辛杨问时,汀香已体贴地为他递来长衫。
“在呀。俭大人刚刚还说要帮我提水呢。”芷兰说时,杏眼甜甜地眯成弯月。
“是吗?”柳辛杨意味深长地反问着,单凤眼却瞄向一旁冷眼旁观的书锦。唇角不自主地勾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来。书锦,今天便是彻底断了你对那个奴才的所有念想的时候了。无论你们有过还是没有过什么,今天之后,便再也不会有任何牵扯了。
“驸马和公主是去正厅用早膳还是吩咐厨房送过来?”芷兰利索地服侍完主人换衣梳洗,便开始张罗起早膳的事来。照公主通常的习惯,一定会是“不用麻烦了。去正厅吧”。
“先麻烦你,帮我叫俭言进来。”
看吧。就说肯定还是那句话。
“好的,我这就去。”芷兰一接到命令,便兴奋地欲往外冲。咦?好像有点不对。刚才好像听到的是“麻烦你”而不是“不用麻烦”,是“进来”而不是“去”,最主要的是,俭言?难道不是正厅吗?
“嗯?让俭大人进来吗?”芷兰怔怔立在房柱前,眨眼看着代公主发出命令的柳辛杨。公主好像也是目露迷惑呢。驸马“劳累”了一晚上,一早上竟然不想香甜的粥点而总是记挂着俭大人,还真是让人觉得非常奇怪呢。
柳辛杨颔首,微笑着走出寝室,在阳光照耀着的红木椅上坐下——那是象征房间男主人身份的独一无二的位置。
“少爷、公主。”背光而立的人因面无表情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更显得英气逼人。
“芷兰,你也过来。”
驸马竟然在叫自己?难道还是为昨天的事情?芷兰连忙上前躬身答在。
“我和书锦,身为主子,平时待你们也不薄吧。”
柳辛杨想说什么?连书锦都开始猜不透他的用意了。
芷兰更是吓得扑通一声跪倒,难道驸马想赶自己走吗?
“虽然芷兰一直犯错,但公主与驸马待芷兰宽厚大度,芷兰感激不已。”
柳辛杨始终好心情地微笑着,“芷兰,这么快就磕头谢恩了?我还没宣布好事呢。”
好事?芷兰仰起含着泪光的双眼,不解地注视着柳辛杨。
“是。好事。芷兰,你年纪也不小了吧。到了该婚配的年龄了吧。”
“驸马,芷兰才十八,芷兰不想这么快就出府。我还要陪着公主、伺候公主。”泪水如扯断的念珠般滴落。驸马果真是气她惹事太多,决定要将她送出府去嫁人了。
“谁说让你出府了。我和书锦是决定将你许给俭言。”没错,就是这个,唇边露出不为人知的笑来。
俭言的身手世间难觅,他弃不得。书锦的温婉高贵他又日渐迷恋,无法自拔。所以一了百了的办法就是,让芷兰去管着他,牢牢地、严严地看紧他。而书锦,自己也会完完全全地、全身心地去看牢她。自己或许真的是疯了。她淡淡的一个注视、浅浅的一个笑容,他都不允许为别的男人而生。只能是自己的,朱书锦的身与心,全部都只能是自己的。
闻言,俭言倏地扬起头,黑眸穿过柳辛杨直视向面色淡定的书锦。这是她的安排吗?把自己硬塞给眼前这个小丫环,如此急着否认过去彼此间发生过的一切?是为了讨柳辛杨的欢心,还是给自己不要有妄想的告诫?
“俭……俭大人……嫁给……俭大人……”芷兰一时语无伦次。偷瞄了眼挺拔立在身旁的俭言。天呐!这样英俊伟岸的男子,虽然……虽然自己对他委实有好感,可是自己怎么配得上他?
避开俭言的视线,书锦的目光落定在芷兰脸颊的飞红上,“芷兰,这样的安排,你能接受吗?”
“我……我听从公主的安排。”真的要嫁给俭大人了?不是在做梦吧?昨天她还在为自己的委屈遭遇而怨恨老天,今天却由衷感激老天爷对自己的厚待。一个巴掌换来这样一位夫君真是梦中都会笑醒。
“俭言,你呢?”柳辛杨语气虽是闲淡的,但眼神却泄露了心底的急迫。
这是你要的吗?书锦?要我娶这个单纯的丫环?不过就是想与自己划清界线吧。何必又是转送药膏,又是赐婚这般化简为繁,只要是你希望的,我都愿意成全你。
“那属下恭敬不如从命了。”俭言说罢,便爽快地跪地谢恩。
望着那弯折于自己面前的人,心上因他磕一次头便痛一下,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竟然这样迫不及待地就答应了。
望着一脸喜色难抑的芷兰及堂下那个仍在谢恩的人,她忽然生出想笑的冲动,真想不顾一切仰天长笑一回。当日初读《三国》,她曾笑周瑜不过尔尔,竟然会做出赔了夫人又折兵的蠢事。今日始知,真正自以为聪明的愚者是自己。赔了一个丫环不算,还把自己的感情莫名其妙地搭了进去。朱书锦,你真是傻啊,竟然为了这个男人而迟迟推后自己的计划;竟然为了这个男人而忽忧忽喜;竟然为了这个男人心痛到无法自己。
“那书锦,既然事已定下,就为他们选个好日子,早些办了吧。”柳辛杨笑得如释重负,右手得意地覆上书锦冰冷的小手。
“辛杨你做主就是。”她乖顺地垂眸笑答,浓密睫毛遮盖了心中所有的算计。
“没想到柳府这么快就要迎来第三场喜事了。”前两场喜宴都让柳辛杨这个新郎得意不已,而这第三场由他一手策划的喜宴却让他充满了胜利感。
“还真是让人期待。”朱书锦说时,已然抬起了眸。
原本还一脸自得的柳辛杨一触到那双含笑的眸,却陡地浑身一凉。为什么?她明明是在很温婉地笑,却让他觉得这笑中充满了肃杀。
老天,她真的要嫁给那个卓尔不凡的俭大人了吗?不是做梦吧?铜镜中那个双颊飞红、杏眼湛亮的人真的是自己吗?这样的一副面容可还配得上那个威武不凡的俭大人?
“怎么对着镜子傻笑?是不是恨嫁心切了?”
“人家才没有。”芷兰这才注意到,铜镜里那个立在身后的倩影正静静注视着自己,不由臊得满脸通红。
“能将终身托付给俭大人这样武功相貌人品都属上等的男人,也难怪你会欢喜成这样。”汀香虽说含笑说着这番话,眼中却有着说不清的落寞。
“公主待芷兰的厚爱,芷兰真不知该如何回报。幸而驸马迷途知返,我现在只盼公主与驸马能早日生下个小主子来,恩恩爱爱地过上一生。”芷兰只顾着自己说得开心,完全忽略了身旁人的反应。
“可惜她不知珍惜。”
“汀香,你说什么?”芷兰诧异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想回头去看,谁想一块白绢已先一步蒙上她的口鼻。
是迷药。意识渐渐模糊间,芷兰隐隐听见“对不起,我不想这么做的”。
不想这么做?难道有人逼她的?是谁?公主吗?可是为什么呢?眼前猛地一黑,便再也不能思考。
书锦蹑足潜入书房。柳辛杨对自己早就没了戒心,若不是执着那个人,她也不会拖到现在都还没有继续未完的任务。
呵,真傻。他说不定已经在那里坐着笑拥佳人的美梦了,自己竟然还在这里对他心心念念。
今日若是能事成,不仅三天后的喜宴不会有了,很可能整个柳府都不会有了。而他,作为柳辛杨的贴身侍卫也注定难逃此劫吧。心,在此时此刻仍在抗拒摇摆。该死,他都那样毅然决然地选择埋葬彼此的一切了,自己还在这里犹豫踌躇着什么。
私通敌国的信函?会藏在哪里呢?柳正显不愧在武将之中有诸葛之称。父皇派出一拨拨的探子,却没有一个得以顺利进入这西厢的书房。现在,自己立于书房间,却不确定自己接下来触到的,会是秘函还是致命的机关。
脑海中闪过自己第一次闯入书房时,柳辛杨紧张拿卷掩物的慌张表情。莫非东西都藏在他所坐的几案处?沿着几案细细寻觅,突然,掌贴合着的木板一松,似有暗格。
“公主,不好了。有人来了。”守在门外的汀香慌张地冲入书房,不想脚下一个不留意,踏到了机关。一枚枚飞箭自书房四面八方射出。
“公主趴下。”
书锦虽已敏捷趴下,但奈何没有练过武功的她身手无法与汀香相提并论,手背与肩膀上很快就留下了道道血痕。
待飞箭射尽,汀香快速扶起书锦,“公主,我们快走,被发现就惨了。”边说边便匆匆向书房后处逃去。
慌张之下只顾避人耳目,待跑了一段路,书锦才意识到一件事,她们已经不在柳府了!
“公主,你拿到秘函没有?”
书锦茫然地摇了摇头,仍寻思着柳府书房的后门究竟是通往哪里?为什么隐隐间,她竟然听到有海浪拍岸的声音?
“这究竟是哪里?”书锦疑惑地望向汀香。
而背后却有一个冷艳的声音替汀香做了回答,“这里当然是你的葬身之地了。”
什么?书锦诧异地回头,这才看清来人是谁。
“原来是这样。”书锦摇头失笑。她竟然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就被人出卖了。自己最近的表现还真是失常得很,着实有负了她“锦公主”的名号。
“死到临头了,竟然还笑得出来。”翠舞挺着隆起的小腹,眼中仍满是戒备。这锦公主的厉害她不是不知道,没动什么声色,便将柳辛杨连人带心全给抢了过去。更可恶的是,她竟然还不是亲自出马,只是找眼前这丫环玩的一出“李代桃僵”。
“是我错估了……”仿佛是笑得有些累了,她微微叹了口气。她错了,真的是错了,从头到尾,自己都错得离谱。她错估了自己,才会导致今天如此匆忙行动而被人轻易所骗;她错估了汀香,只看到她的坚强、她的聪慧、却忘记了她始终是心思细腻的女儿家;她更是错估了感情,才会使得自己与汀香要面对今天的残局。
“锦公主,对不起,我不得不这么做。”她已经是柳辛杨的人了。若是今天让锦公主掌握了柳家私通外敌的证据,那辛杨便只有死路一条。她没有办法眼睁睁见着这个与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男人就这样被毁。
“汀香,你真的想清楚了吗?你该知道,柳家是逃不掉的。”当初被派到身旁协助铲除柳家的汀香,如今却为了捍卫柳家不惜与自己反目。想来,心下不无凄凉。
“公主,只要你……消失在这世上,我便可生生世世陪伴在辛杨身旁。小舞姐已答应她为大,我为小了。”她只是要一个依靠、要这辈子都能留在心爱男子的身边,这要求难道过分了吗?
“你竟然甘心为小?”与这出生烟花的女子共侍一夫?还为小?汀香究竟着了什么魔?
“否则呢?谁还会要我?从你选中我的那刻起,我便注定要学会甘心。我也希望能像芷兰那样,有一个优秀可靠的男子来依靠一生。”为什么李代桃僵的事选中了她?而赐婚这样的事她却只有旁观的份?
原来她心中竟然已堆积了这么多的恨。而身为柳辛杨的正室的自己,是不是也无形中为她招来了更多的怨气呢。
“汀香妹妹,不用再跟她废话了。把她推下去不就一了百了了。”翠舞太过得意地狞笑着,那张涂满胭脂的脸颊变得如洇花的墨迹般让人倒胃。
“锦公主,对不起了。”汀香一把攥起书锦的领子,便将她往海浪声传来的方向拉去。
被汀香这一拉,书锦才意识到,自己身上那些被箭割伤的裂口连心地痛。
悬崖?
近在咫尺的陡壁与惊涛,伴着海浪,隐隐还夹杂着海鸟的破空长鸣。半炷香后,她朱书锦难道就要从这世上永远消失,融为眼前风景的一部分了吗?
“汀香,我最后提醒你一声,我不是别人,我是大明朝的七公主,朱书锦。”如果她执意要对自己下手,最好能下手狠一点,让自己永远不要再有睁眼的机会。否则,柳家会很惨。
“大明朝,从今后,不会再有七公主了。”汀香的声音混在凛冽的风中异常冰冷。而同时,书锦只觉得双肩被一股重力推挤而出,整个人如长了翅膀般,顿时腾空而起。
汀香眼睁睁望着那个在空中渐渐下滑的身影,额角沁出点点汗珠。为什么?为什么她在对自己笑?那样深刻的嘲讽的笑容,她在嘲笑自己什么?
“让开!”忽然传来一声急吼。
汀香背上一痛,待再次细细回想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被一个突然闪出的身影给推倒在地了。
是谁?好快的身手,自己竟然全然没有意识到他的靠近。
“书锦!不要!”
那个身影一声长啸,竟然一个跃身追随先前飘落的身影而去了。
“俭……俭言……”在一旁目睹一切的翠舞惊骇得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俭言刚才风一般地冲了过去,然后推开汀香随着朱书锦跳下悬崖了?!
老天!即使他的胆量足够大到赤手空拳去面对虎群,可回想起方才的那一幕,他却仍是心有余悸。
若是自己的轻功再差上那么一分,若是自己跳得再慢那么一步,若是自己没有及时揽住她……自己差一点就永远失去了她,只差这么一点点。万幸,万幸的是,他及时将她救了回来。虽然她满身都是伤痕,虽然她因惊恐而陷入了昏厥。可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她仍活着,仍那样活生生地在倚在这洞穴一隅。
静静注视着那个倚在洞壁的人。黑瞳一遇上那张平静的面容,便再也无法移开。她是那样恬静美好,这样的一个女子,再碰上显赫的出身,足以赢得世上任何男子的青睐,柳辛杨何其幸也?
心下隐隐生出痛来。为那个受神眷顾的男人。摇摇头,欲摇散心中生出的繁杂念头。
“唔,痛。”她秀丽的眉忽然紧紧皱起。
“公主,您醒了?”俭言慌忙跪地,垂首许久,却得不到对方的应答,再抬头,才发现原来她仍昏迷未醒。
目光穿过她的脸颊移至她身上那一道道长短不一的划痕,有些伤口透过划破的衣衫露出皮开肉绽来。这是坠崖时陡壁尖峭造成的伤害吧?
双手不禁捏成喀喀作响的铁拳。若是自己再快那么一分,若是自己能再多注意她一点,若是自己没有胡思乱想地估计那么多,她又怎会遭受如此的无妄之灾?
“痛!痛!火好大!烧得我浑身都痛!”
不好!难道她发烧了才会有被火烧的感觉?大掌不及细想便本能地探上她的额。长长吁了口气,幸好,没发烧。不过掌上却摸到一把湿,是冷汗,她是金枝玉叶,这样的伤痛又如何能忍受得了?
“这伤口要是再不治疗,引起炎症,就糟糕了。”
唯今之计,也只有救人为先了。
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别,轻轻解开她衣襟上的排扣,为她褪去身上所有衣物,只剩贴身肚兜和亵裤。光滑如玉的背脊和如藕的手臂上,一道道的伤痕如此清晰而深刻地呈现在俭言面前,刺得他几度欲逃开视线。心上的自责又加重了几分。
解下厚实的外袄铺在石板上,小心翼翼将她安置其上。自怀中掏出那瓶药膏来,上次她受伤的种种又如潮般涌入眼帘。不会再让她受到丝毫伤害了!他发誓,从今之后再也不会让她这绸锻般的身上留下丝毫不相衬的印迹。
沾满药膏的手指轻轻涂上背正中那道最深最长的口子。这是悬崖尖峭造成的吗?皮肉都几乎外翻了出来。
“唔,好痛。”昏迷的人被猝不及防的痛给惊醒,呜咽着如猫般无助地蜷缩起来。
眼见她咬牙忍耐的痛苦模样,俭言恨不能将这些伤都移到自己身上才好。
“公主请忍耐,伤口若不敷药,会引起溃烂的。”留下疤痕还是其次,关键是两人现今被困这悬崖之下,救助无门。若是她的伤势恶化……不,他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不要!好痛!求你不要碰我!”已经烧至迷糊的人本能地躲避着俭言的指。
他那沾了药膏的指便这样怔怔停在空中,注视着伤口却迟疑着不敢下手。
眼前忽然一恍,颈项上似被什么东西钩住,待他醒过神来,才发现不知何时朱书锦的一双玉臂已揽住了自己的颈。
这样亲密的姿势……俭言定了定微乱的心神。而那个意识模糊的人显然没有这样的觉悟,竟然还一个劲地往他那宽厚的胸膛贴去。仅着单衣的他可以清晰感觉到由她身上传来的软温触觉。
身上的肌肉倏地僵硬起来。倒吸而入的那口凉气几乎没呛到自己,始知自己原来也不是坐怀不乱的圣人。
“书锦对你如此信任,你在胡乱想着什么。”低叱自己的同时强迫自己的心神集中在身体感触之外的地方,当务之急是快些为她处理伤口。
伤口终于全部处理完了。
但紧拥自己的人似乎尚无这样的认知。她这样会着凉吧?所以自己的双手会小心翼翼地在她腰间环合,并不是因为情不自禁,而只是为她挡去蹿入洞穴的冷风。只是,为什么心会在双手交握的那一瞬有一种找到了归属的停滞感?若是能这样天长地久,该有多好。
“俭言。”许久,她轻声的呼唤打破了沉寂。
“嗯?”他仍未自天长地久的念想中醒转。
“我的衣裳。”
他倏地睁大眼,一双恬静的眸已然在淡淡注视着自己——自己刚才竟然失态地闭上了双眼。无比尴尬地移开视线,同时松开了圈住她的双手。
“属下冒犯公主,大不敬之罪,请公主赐罚。”连忙拉开距离,远远跪在她脚下。
“是不是帮我取衣裳作为惩罚你觉得太轻?”眸中的笑意渐深。该看的不该看的,该碰的不该碰的,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已然发生了。赐罚?是罚他舍命救了自己还是替自己治了伤?对公主的不敬之罪,那可是要送命的。他若没了命,自己在这荒凉之地又哪有独活的可能。那些繁文缛节原本就是做给旁人看的,在这看客都没一个的地方,所有的世俗划分都简单到了仅剩男人与女人而已。
“公主,请穿这个吧。”她的衣裳早已如她的身体般伤痕累累。俭言自递上自己的外袄,由始至终都垂首敛目。那份恭敬,是书锦久违的刻意疏远。在发生了这一连串的事以后,他还想若无其事地恢复到单纯的主仆关系吗?
趁着书锦穿衣的间歇,他已移步至洞外。这近冬的季节确实有些冷,连他这练武之人都被那如刀的风割得面孔生痛。可是心下却是暖的,如那灶上始终煨着的汤,被小火这样温暖地照耀着,通体都染满了温暖。而那点火,她的名字便叫做朱书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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