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关的情报源源不断地送到了特空团指挥部。根据已掌握的情况分析,恐怖分子很可能携带有重型武器,而袭击的方法则可能是,遥控引爆停放在换岗位置附近的汽车炸弹。为了使特别空勤团能及时出手,上级放宽了对他们使用致命武器的限制,前提是“只要特别空勤团有足够理由相信,对方的行为可能威胁个人或多人的生命安全,或者特别空勤团确信,除了使用致命武器,没有其他方法可以阻止对方使用武力”。这些前提是至关重要的,因为恐怖分子一些细微的动作,都有可能被理解为是要按下引爆炸弹的遥控器,比方说,用手摸向口袋或皮包。
3月6日下午2时50分,三名爱尔兰共和军成员进入了市中心,这一切早被特别空勤团的行动人员尽收眼底。塞维奇在早些时候已经开着一部白色雷诺五型轿车进入中心广场,并将车泊在即将要举行换岗仪式的位置附近。3人绕着广场溜达了片刻之后,在雷诺车前相遇了。几分钟后,3人离开了那一区域,向广场北边走去。趁着这个机会,特别空勤团的一名爆炸物处理专家赶紧跑到雷诺车前,迅速对车进行爆炸物检查。他报告说,虽然没有在车上看见任何爆炸器材,但他不能肯定车辆内部是否藏有炸弹,这需将车辆移至安全地方进行彻底拆卸后方可确认。显然,这在当时的条件下是不可能做到的。特别空勤团队员们现在只能假定雷诺车上装有炸弹,因为,从现场的种种迹象看,恐怖分子一定有所图谋。基于此,直布罗陀的总督下令,授权特别空勤团队员对可疑人员执行逮捕。在广场上跟踪那3名恐怖分子的行动人员在接到命令后,开始收紧包围圈。
然而,接下来事态的发展却令人费解。在直布罗陀警察局的指挥中心里,局长恰好正在用无线电呼叫一名警官返回到基地。这名警官接到命令后立即掉转了车头,却发现自己被拥挤的车流包围了。为了尽快回到基地,警官拉响了警笛。在不远的市中心广场,一听到警笛声,麦肯和法瑞尔本来就紧绷着的神经更加紧张起来,他们不禁停下了脚步,环顾四周,很快就发现了10米开外正向他们扑来的特别空勤团队员。
麦肯的手从身体前侧拂过,这一举动后来被认为是“具有侵略性的动作”,距离他最近的特别空勤团队员开枪了,子弹击中他的背部。
与此同时,法瑞尔将手伸向她的皮包,现场的行动人员都认定她是要按下藏在皮包里的炸弹遥控器,于是毫不犹豫地向她开了两枪,法瑞尔当即毙命。麦肯一开始只是受了伤,但看上去他仍有构成威胁的能力,于是队员又补了5枪,把他送上了黄泉路。
不远处的塞维奇听到了枪声,转身就跑,却一头撞上了守候着的另外两名特别空勤团队员。行动人员命令他举手投降,塞维奇不但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将右手伸向自己夹克衫的口袋。队员们认为他身体的任何一部分都有藏匿炸弹遥控器的可能,连忙朝他射击,塞维奇大概中了16~18枪,整个人被打成了马蜂窝。不过是眨眼之间,三名爱尔兰共和军的恐怖分子纷纷毙命。在特别空勤团看来,他们的行动取得了成功,一场可能导致大量平民伤亡的事件被有效制止了。但事情却不像他们想象得那么简单。
在此后的几个月里,英国政府针对这一次的反恐怖行动展开了大规模的调查。起因是有人指控特别空勤团从来没有试图逮捕这3名恐怖分子,他们看上去更像是在执行一个秘密的“暗杀行动”,企图除掉这3名恐怖分子头目。现场有些目击者的证词对特空团十分不利,这些证词称3名恐怖分子当时已做出了投降的手势,但还是被开枪打死了。最让人感到意外的是,调查人员发现3名恐怖分子在被打死的时候,身上无一佩戴枪支,也没有携带什么遥控引爆器。而且,最终对雷诺车的检查也没有找到任何爆炸品。
所幸,调查组最终认定开枪打死3名恐怖分子的特别空勤团队员无罪,因为他们行为完全是在授权范围以内的举动。然而,“弗雷维斯行动”至今仍是英国特种部队历史上值得讨论的一幕,为什么恐怖分子做了种种准备后,最后一刻没有在汽车上放炸弹呢?难道这是爱尔兰共和军有意设下的政治陷阱?那么,“弗雷维斯”对特别空勤团来说,是失败还是成功呢?这些都是难以解开的谜。
4、“猎人”行动
随着20世纪80年代反游击战被反恐作战所取代,SAS很快便研究出一套新的技术以适应新的作战需求。SAS的新技术在西方世界广为流传,这使SAS声名远播,成为一些国家政府和特种部队的咨询对象,SAS也直接参与了某些外国作战行动。1977年10月,2名SAS人员会同联邦德国GSG-9部队成功实施了一项夺回被劫持至摩加迪沙的德国客机之突击作战;SAS成员还参与了稍早于荷兰对抗穆鲁根恐怖分子的作战——他们挟持了一火车的人质。在接下来的两年半时间里,SAS多次悄悄地执行任务,但并没有引起媒体的注意。然而,1980年5月的一天,他们的行动在全世界范围内进行了直播,这便是使SAS名声大噪的伦敦伊朗大使馆突袭战。
1980年4月30日上午11时25分,英国伦敦海德公园对面王子大道十六号的五层楼前,出现了六个神色紧张的不速之客。这座楼是伊朗驻英国使馆所在地,而那六个人则是伊朗一个称作“解放阿拉伯斯坦民主革命阵线”组织的成员,他们此行的目的,是想用一种举世震惊的方式与霍梅尼政权进行一次较量。
亡命徒们携带的武器包括3支一次可装13发子弹的布朗宁手枪、1支0.38毫米的阿斯特拉左轮手枪和2支波兰制造的“蝎”式W263冲锋枪,此外,还有5颗俄制RGD5型手榴弹,他们未费吹灰之力就接近了使馆。首先与他们遭遇的是守卫在门口的英国警察洛克,他发现情况不妙,想用脚将开着的大门踢上,但恐怖分子已抢先开了枪,硬生生地闯了进去。使馆里面只有极少数人在听到枪声后迅速作出了反应。有两人从后窗跳出逃走,还有一人从四楼的一个窗子爬到了相邻的楼里。伊朗的临时代办阿里·阿佛罗兹从一楼窗子上跳下来时受了伤,结果还是被拖回了屋里。总共26人成了人质,其中有16名使馆人员(含6名妇女)、8名访问者、警察洛克和厨师莫里斯。人质中有4名英国人。除了洛克和莫里斯外,客人当中还有两个,他们都是来自BBC的记者。恐怖分子很快就向外界宣布了这些人质的身份,他们要求伊朗政府立即释放92名在押的阿拉伯斯坦省民族解放运动分子。
英国警方马上派谈判专家与恐怖分子进行对话,政府中的反恐怖官员、特警很快赶到现场,而特别空勤团也接到通知,要求他们处于待命状态。当时,在特空团营地的大多数成员还在进行训练。11时48分时,他们接到命令,要他们前往伊朗使馆附近的陆军教育队驻地等待下一步指示。队员们领取了早就放在军械室里、放有所需装备的背包,在最短时间内就上了路。为了避开敏感的记者,他们一队人马是三三两两分批走的。50名特别空勤团成员全部到达指定集合地点时约晚9时半。这会儿他们才被告知事件的详细情况。
恐怖分子发布了新的声明:如在第二天中午前不能满足他们的条件,他们就炸毁使馆,与人质同归于尽。听到这个消息,特别空勤团的队员们暗暗思索,或许他们将会有出战的机会了。
下午3点,在英国内政部长怀特劳主持下,来自国防部、国家安全和秘密部门的头头们正在召开一次紧急会议。撒切尔夫人没有到会,但她的指示十分明确:对恐怖分子最终一定要绳之以法,但要尽可能与他们进行谈判,哪怕谈上数月都行,力争和平解决危机。然而与会的特别空勤团的指挥官德拉彼埃尔准将却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觉得这次事件最终必定在血腥中结束。在会上,没有人提出特别空勤团将主动出击,按照怀特劳的意见,只有在劫持者杀死两名以上人质的情况下,才会考虑攻击使馆的行动。
尽管如此,在陆军教育队军营里的特空团成员却一刻也没有闲下来。他们研究了两套方案。一个是即行方案,简称IA方案,另一个是延时方案,简称DAP案。在最初阶段,前者设想部队在尚无充分情报保障的情况被迫立即行动,除了采取强攻外别无选择。按这套方案,行动队员将用大锤子硬砸开使馆的门窗,投入催泪弹,然后一间一间地扫荡房间里的恐怖分子。后者则是选择有利时机出击,最好是在恐怖者疲惫不堪,而人质具体位置已被侦知后行动。特别空勤团队员被分为红蓝两队,各按一套方案准备,每12小时轮换一次。准备第一方案的队员蹲在一辆运家具的车里,车就停在使馆不远处的地方。
在随后的几天里,特别空勤团反复修改着进攻方案,研究每一个细小的环节,并一遍遍地进行演练。
事实上,特别空勤团平日里对各式各样营救人质的套路已练了上百次,每个队员都能熟练掌握近战、射击、攀援、房屋侵入、爆破及携带夜视仪和防毒面具作战的技巧。特别空勤团最常见的训练就是“死亡屋”训练。在“死亡屋”里放置有许多纸制的假人,进攻队员进入屋内后,要迅速区分出谁是恐怖分子,在4秒内射杀敌人并保证不伤到自己人。之所以叫“死亡屋”,是因为要求一枪毙命,把敌人击伤也算失败。这样的“死亡屋”到20世纪80年代时已建成五六种,内部除有装修成普通房屋的,也有修成飞机座舱、船舱或核电站的。
在教育队营房里的队员头天晚上都没睡好。那是一个年久失修的宿舍,到处是蛛网积尘,没有热水,也没有床上用具。但队员们更多是因为想到可能来临的战斗而失眠。
第二天一早,行动队伍接到消息说恐怖分子释放了一名妇女,但那位被称作“通知”的头头对自己提出的要求未得到很好的满足表示了不满,再次威胁说,如果不能说服伊朗政府放人,他们将拿剩下的人质开刀。然而,从外交途径传来的信息是,伊朗政府已表明态度,称这6名恐怖分子是为美国中央情报局服务的特工,被抓人质若能为伊斯兰革命献身,那将是他们莫大的荣耀。
各种形式的侦察活动在紧张地进行。在16号楼旁边的建筑里,专家们正在凿墙打洞,往里面塞窃听器和摄像头。为了掩盖这么大的动静,警方调来燃气公司的管道工,有意在使馆附近街面上打钻,并安排进出希思罗机场的飞机都从使馆上空绕一下,这些巨大的噪音把恐怖分子搅得心烦意乱。后来的窃听记录表明,其中一个恐怖分子甚至说,他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回伦敦了。实际上,用不了几天,他就会发现自己的誓言被完全兑现了。
第二天中午,恐怖分子设定的期限很快就到了,但萨利姆并没有杀人,倒是又放了一名患病的BBC的记者,这是他犯下的第十个大错。这位叫克莱默的英国人在埃塞俄比亚染上了痢疾,很走运地又复发了。他一出来就向特别空勤团描述了恐怖分子的人数、武器装备情况。但他无法证实这些人是否在使馆里安装了爆炸装置。
紧接着,特别空勤团又得到了一个好消息。使馆的一名管理员被找到了。出事那天,他恰好轮休。这个人对使馆的内部构造了如指掌,在他的配合下,迅速搭建一座专供特别空勤团演练使用的仿真使馆。
这是一个堡垒式的建筑,地上5层,地下1层,共50间房间。由于建筑物前后都很开阔,所以很容易防守。管理员还提到这幢楼底下两层的窗子都是钢制的。知道这一点太重要了,显然,原先IA方案中计划用大锤砸开窗子的办法是行不通的。
这时,萨利姆要求派一辆大客车将所有人送到机场,在那里剩下的3名英国人将获释,其他人质则将被带离英国。
一个将计就计的新方案诞生了。一名特别空勤团成员将化装成汽车司机,前往搭载恐怖分子和被劫持的人质。汽车开到途中某处时会突然停下,这时特别空勤团行动人员将从前方、后方和一个侧面同时出击,击毙车上的恐怖分子。只选择一个侧面进攻,是因为汽车外壁太薄,从一侧射进去的子弹容易误伤在另一侧的同伴。假司机的任务交给了一名叫贡佐的小伙子,这是一个很危险的角色。他不能带武器,不能穿防弹衣,而且一旦打起来,恐怖分子头一个报复对象可能就是他。选用贡佐担当此任是因为他身材较为矮小,最容易从驾驶舱的窗子逃出来。为了到时候能躲过恐怖分子的子弹,贡佐和同伴们一遍又一遍地演练,身上被摔得青一块紫一块。最后,特别空勤团成员能做到汽车停下来后3秒钟内,让自己的同伴从窗子里逃到地上。
5月2日凌晨3点半,执行即时方案的人员秘密潜入了王子大道14号、15号,特别空勤团甚至还曾进入17号院内的埃塞俄比亚使馆。
这些豪宅显然比教育队的兵营要舒适得多,但精神处于高度紧张的特别空勤团成员哪有心思欣赏屋里的精美家具。
到2日上午时,萨利姆显然有些不耐烦了。BBC早间新闻没有完全照他们意思,播出劫持者希望由阿拉伯国家外交官出面充当中间人的要求。萨利姆的愤怒让外界得以第一次看到了他的脸。他在二楼的一扇窗子前用枪抵着文化参赞埃扎提的脑袋,让洛克冲着楼下喊:除非让萨利姆公开向媒体讲话,否则一名人质将被枪毙。当听到楼下警方的人回答说完全做不到后,萨利姆只得悻悻地将埃扎提又推走了。
决策层的指示没有变化,只要恐怖分子没有杀死人质,特别空勤团就暂不出击。这时,使馆附近建筑的屋顶上已隐蔽了不少狙击手,他们不时把所观察到的动静报告给指挥部。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一直到5月3日,谈判都没有任何进展。当怀特劳部长向德拉比利埃尔准将征询意见时,后者表示他仍确信事件将以武力方式解决。
傍晚时,警方的谈判代表向萨利姆表示,如果能再放几个人,他可以保证所有的要求都会在9点的新闻里播出。对方同意了,于是1名怀孕的妇女和1名睡觉时有大声打鼾毛病的男子得以幸运地走出使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