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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飞絮折柳别离声

三个月,竟是如此短暂。

冽帝和皇后这一整天都是浑浑噩噩的,连同四个孩子亦是心情低沉。

用过晚膳,那人终于还是在一片沉寂中踏着花香里的沉暮来了。

“你,选好了吗?”开门见山却又让人无言以对,那人的衣袂被风吹得微微扬起一角。

坐在冽帝旁边无声抹着泪的皇后覃慕卿几乎要昏厥过去。

“我会跟你走,”夏焱在袖子的遮掩下捏捏自家小弟弟的掌心,表情很是严肃。

皱起眉头,冽帝的嘴角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叹息。

“可是……”父皇明明没有做出选择啊。夏琰茫然地看向夏焱,夏焱却在盯着那个人看。他便顺着夏焱的目光看过去,正对上那人也些不怀好意的眼睛。

怎么像是被毒蛇盯上的感觉呢?夏琰将脖子缩进毛茸茸的斗篷里,又因着骄傲而忍住那恐惧挺直了腰。

“要跟你走的人是我,”虽然不懂夏焱为什么那样说,但夏琰就是知道他一定又在将坏事往自己身上套了。因为他总是喜欢把所有坏事都拦到自己那里,这样看来,他真的挺像个哥哥了。

“我走以后哥哥不要想我,”夏琰和哥哥并排站在一起,竟也有了几分担当的意味。

“白痴,”就算心里有了一丝奇怪的暖意,夏焱依旧不肯表现出一分温柔来。他沉着脸拉住想要冲向那个人的夏琰,在小孩愈发茫然的目光里狠狠揉乱他的头发,“我们一起去。”

“喂,我可没有说过要虐待你们啊,也不是到我手里就一定会死去,别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行不行?”那个人哭笑不得地弯下腰来与他平视。虽然到了那里之后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就是了,当然,他不会说那是虐待。

“诶?这样吗,那为什么……”

夏琰还想追问下去却被冽帝截断:“嗯,两个一起也好。”这本就是他所想的结果。

牺牲两个孩子来保住一个冽国,这交易简直再划算不过了。就算还有那么一点心疼孩子,可这又怎么可能比得上失去一个国家呢?

“为什么?你明知道他们若是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的!”身体猛地僵硬起来,皇后的声音尖锐。本来沉静温婉的女子如今却几乎疯狂。她扯着冽帝的衣服喊叫,希望从他的眼睛里看出那么一点玩笑的意味,却只看见了死寂的荒原,“你疯了!”

“他们还太小,将要面对的却很残酷,但如果他们在一起,好坏在累的时候还可以相互依靠,他们会为了彼此活下去。”斩钉截铁地说道,冽帝紧紧抱着皇后,朝着他们扬扬下巴:“你们走吧。”

“不!”皇后哭花了妆容。

“娘亲,”夏琰的眼圈也红了起来,却倔强的没有掉下泪水,也没有向她的方向挪动半步。只是他抓着夏焱的手指愈发紧了,“我会保护好哥哥的。”

男人从背后抱住他们:“要走了,你们还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吧。”

夏焱瞪他一眼,这话怎么这么奇怪,就像他们是要去喂狼一样。不过他很识趣地什么都不说。

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夏容想了想,将自己腰间的玉佩也摘下来,分别递给两个弟弟:“保重。”

夏绝也跟着从衣袖里摸出两把差不多的小匕首,塞给他们藏好:“如果他敢欺负你们的话,不要客气,直接捅死就好……”

夏焱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内心几乎是崩溃的。要是能打得过的话,他们还用得着跟危险的家伙走么,真是。这夏琰却感动到五体投地,苍白的小脸上都憋出了红晕。

这才是一个小孩子该有的表情啊,夏容看看夏琰又看看夏焱,终于叹息着红了眼眶。

不想让夏琰弄得自己满身都脏兮兮的,夏绝干脆脱下外套塞给他让他抱着擦个痛快。

“走了,”不等他们再说些什么,男人已经不耐烦地一手抱起一个,然后便头也不回地翻过围墙离去了。

他们离开了,而皇后又开始同冽帝争吵。夏容和夏绝不知所措地垂首站在一边。

“你明明知道的……你明明知道的,只要是去了那里,无论结果如何就都回不来了,为什么还要让两个孩子都去?”皇后的声音有什么嘶哑了,身体也不可抑制地颤抖着,“他要的本来也只是一个孩子不是吗?”

“天下就要乱了,冽国也会接受一次清洗,他们不一定就回不来啊。”冽帝抓住皇后的手腕,将她按进自己的怀里。他也知道这个理由着实牵强,但总不能告诉她,若还留有一个孩子在身边,她总会看着这个就想起另一个来,这样对两个孩子都不公平……当然,这绝非全部的原因。

那人要的是一个孩子,可是这却有着不确定性。万一他送出去的孩子不是那人想要的呢?那冽国岂不是要灭亡了?

“可是……”就算有十分之一的可能也不可以让他们去,不是吗?

“祭司可能就要消失了,多送一个人就多一分保全冽国的可能吧,无论他是怎样做,“祭司”这个人都可以在冽国存在更久些,就算是为了大局,也该让他们去的。”知道自己这样说很残忍,但事实也的确如此。冽帝勾出一抹苦笑。他连保护自己孩子的能力都没有,更何况保护一个国家。呵呵,天下就要乱了,而他的孩子或许会成为这大乱的祭品……这就是无法改变的天命。

“所以你就把我的两个孩子送给他当祭品吗?被他杀死,被他吃掉,被他亵玩,还是成为同他一样的不能爱上谁的祭司?不要再说天下如何,他们还只是两个孩子啊!我的小琰……没有人提供药材了,他要怎么活下去!”皇后歇斯里底地哭喊着,终于被冽帝一个掌刀砍昏过去。是了,她受到的刺激太大,是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皇后可该好好补习一下皇家礼仪了。这是第几次在下人面前出现这样的状况了,真是丢人。”冽帝用手指拭去她脸上纵横的泪痕,自己眼眶也红了一红,然而说出的话语却是无情,“看见皇后的人……都杀了吧。”

也不顾那些下人惊惶的表情,几条黑影从角落里飞出,残忍地收割掉他们的生命。甚至还不等求饶,那匕首已经带着残影落下。噗……还睁大着恐惧的双眼,活生生的人已经成了温热的尸体。一时,院子里充满了血腥气息。

见惯了这些事的夏容和夏绝陪着小心地走过来,跪坐到他的跟前:“父皇,他们会回来的。”

冽帝抬眸看看他们,又垂眼悲伤去了。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们,夏绝张张嘴,竟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将口水喷了冽帝一脸。

出奇的没有怪罪,冽帝将搭在椅背上的斗篷披到夏绝身上:“你们先回去吧。”

“父皇,”夏容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冽帝抬手打断了。

男人抱紧自己的女人,竟然一下子苍老了,脊背那样佝偻,如同一只被开水烫过的虾米:“走吧,都走吧。”现在的他迫切地需要冷静下来,作为一国之主,这样的状态也是不能被别人看见的。

夏容看一眼放在旁边的那两个不大却也他们准备了几个月的包裹,目光里流转过一些什么。到底是冷声一笑,他背着手踩着尚未被拖出去的尸体转身离开了。

就这样去有价值地去送死也算是便宜了他们,死人,怎么可能比活人有价值呢?

到了最后他们都没有想过,天下是为何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