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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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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想要从军,这是隋络络很小的时候,从父母的口中听来的。除此之外,她还知道,尹?的父亲便是守关的将士,常年驻守边关,连着有七八年没有回家。当时,尹?的母亲,孤身带着孩子,在等待了五年都没有看见自己丈夫的情况下,最终做出了回娘家的决定。她打算将尹?一起带走,然而在那个时候,年仅十岁的?,却毅然拒绝了母亲,宁可一个人留在镇子里生活,等待父亲回家。

“那孩子,是以自己的父亲为荣的。”这是某次络络的爹娘在聊到尹?时所说的话。这句话深深地刻进了小小的络络的心里,让她从小就知道了尹?的梦想:从军。

如今,尹?从军的机会终于到来了。近来边关紧张,朝廷不得不加紧提前征兵,而尹?今年正满二十,到了可以参军的年纪。等了这许多年,终于熬到了这个时候,这正是尹?实现梦想的好机会。

看见他那不常微笑的脸上,勾勒出些微欣喜的弧度,隋络络却只觉得心里骤然间空荡荡的。

明明是应该替他高兴的啊,只是为什么却丝毫感觉不到一点开心的意味呢?这样问向自己,可是非但得不出任何答案,反而让心头一阵酸。

络络捏紧了拳头,望向那熟悉的侧脸。尹?线条分明的刚毅面容上,此时却扬起了淡淡的弧度。络络知道,这是这个不善于把情感表露于人面前的家伙,所能表现出的最大的喜悦之情。

她是应该替他高兴的啊。喜欢他,自然希望他的梦想可以顺利达成。只是,他从军的梦想当真到了眼前,她又开始迟疑了。

此去边关遥远,又要几时才能回得来?

拳头越握越紧,连指甲扎进肉里都不曾察觉。络络低下了头,注视着自己的脚尖。蓝色棉布的小绣花鞋,是为了配合今天的衣着特地准备的。一早上对镜自揽,穿戴整齐时的喜悦,现在却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直在听虎子说着征兵一事的尹?,突然察觉身边出乎寻常的安静。若在平时,隋络络一定会问东问西,打断他和旁人的说话。然而这次,他却半晌没听见她搭腔。

他下意识地看向她,只见她耷拉着脑袋,望着地面,仿佛地上有黄金一样。

“……”实在想不出为什么这个一向多话的家伙,这下子倒安静起来了,尹?敛了敛,“你不舒服?”

“……”听见他的问话,隋络络咬了咬牙,抿紧了双唇不回答。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对他说什么,难不成还能说出“恭喜”两个字?

听了尹?的话,虎子也奇怪起来,“耶?老大今天好怪啊,难不成是生病了?”

病你个头!你才生病了呢!听见虎子的声音,隋络络更加恼火。好你个虎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还带来这种消息……虽然她知道,这在尹?听来一定是好消息,可是在她本人耳中,却是她苦恼的根源。

“怎么了?究竟是哪里不舒服?”见她一直不搭话,尹?有点急了。这丫头,莫不是疼到说不出话了吧?暗自思忖,尹?决定先将她送回家再说。于是伸手拉过隋络络,一边冲虎子点了点头,“我先送她回去。”

“哦哦,好的。”虎子忙不迭地应声,刚转身要走,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回头冲尹?大声吆喝,“别忘了!征兵后天开始,在城里只逗留一天时间——”

“……”死虎子!你偏哪壶不开提哪壶!原先还一直忍耐着不做声的隋络络,此时再也顾不得什么形象,她猛地抬起头来,瞪着虎子,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冲他腿肚子就来了一脚。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尹?和虎子都愣住了。原先还真当隋络络是身体不适,谁知道她这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下脚是又准又狠。就在两个男人发怔的时候,隋络络转身而去,大步流星。

“老大今儿个是怎么了?”虎子愣着问,半晌才回过神来,意识到痛,这才“哎呦哎呦”地叫唤起来。

而尹?则望着隋络络的背影,摇了摇头。这个家伙从小就是如此喜怒无常,以整人为乐。或许,今天又是她想到的什么奇怪招儿吧。

他哪知,隋络络在一路跑回家的途中,满心满脑的只有四个字——不、想、他、走。

参军报名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首先,要年满二十岁的年轻男子,未有身形残缺;然后,还要参加选拔武卒的考选:参加考选的人穿“三层之甲”,拿一张要用上百斤力才能拉开的硬弓和装有五十支箭的箭囊,扛着文,头戴铁盔,腰佩剑,带三天粮食,在半天之内走完百里路。凡是中选的人,免除全家的赋税、徭役。

为此,这两日,尹?一直在为报名与考选做准备。而隋络络却也没有闲着。相比之下,她可比尹?还要辛苦,无论是吃饭睡觉,都在思忖着一个问题:怎样能让尹?不离开。

于是,隋络络开始思量各种办法,以用来阻挠尹?的参军报名。凭借络络那点小聪明,加上从小做孩子王整人的那点把戏,她没费多少工夫就想到了不少破坏性的方案。可是,在此之中如何选取,又成为了新的难题。

害人最快最俗也最有破坏力的办法就是下巴豆,可是这玩意儿下多了会吃死人的,分量讲究得很,一定得算准。而且就算死不了,这隔三差五冲进茅房,还不得给拉得人形枯槁?!她可舍不得让尹?受这种罪。

“不行不行!”摆了摆手,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子。

下迷药直接让他睡上个一天?可是,这也太明显了一些。等尹?醒来之后,一定知道是她搞的鬼,非得恨死她不可!

“等想个办法,又有效,又让他不能发现……”隋络络走到桌边坐下,一边喝了口茶,一边自言自语地继续思考对策。

她当然知道,若是让尹?知道了她将要做的举动,非恨她不可。等待了二十年,他等的就是这么一天。若是有人破坏了她从小的梦想,她一定会气得恨不得将对方砍上个十刀八刀,并且就是这样还不一定能够解气。可现在,她却是在费尽心思,想办法破坏他的梦想,让他长久以来的希望落空……

她不想他失望,她更不想他恨她……只是,他的梦想和她的,几乎是背道而驰的了。她不想他离开这个小镇子,不想他离开她的身边。

她也知道自己很自私,可是,她还是决定要使坏破坏他的报名。虽然这很对不起尹?,可是,她还是阻止不了自己的私心。

“一定不能让他发现。”如此喃喃自语着的隋络络,在些微的走神之后,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又为自己添上了一杯冷茶。轻啜着继续思量。

夜已深,然而隋络络的窗前,那一盏微弱的烛光,却始终没有熄灭。

推开门,一缕柔和的阳光洒进屋来,在地面上投射出一片亮丽的光斑。门外的小路,此时也在晨光的照耀下,显得如此柔和。

望着还不很耀眼的太阳和那蔚蓝色的晴空,尹?深吸了一口气,将包袱背在了肩上。正当他转过身去、打算将家门锁上的时候,一个熟悉的清亮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尹?。”

不用回头,他也可以清楚地知道是谁了。只有隋络络那个家伙,才会用那特有的清亮声音,活力十足地呼喊他的名字。不知道这丫头今天又想玩什么花样,尹?微微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礼貌而又有些疏远地淡淡道了一个字:“早。”

听见他的问候声,隋络络的脸上漾起灿烂的微笑。清晨的阳光照耀在她的脸蛋上,为那抹笑容更添上了一丝阳光的味道,“早啊!”

如此回应着,她在唇边扬起鲜明的弧度。那笑意写在唇畔,也写进了黑亮的眼眸中。

没有平时故作温柔的娇弱状,也不是在面对虎子他们时的气势十足,这样平和而清新的笑容,让尹?呆了一呆。刹那间的不知所措,只有讷讷地重复着她的问候:“呃,早……早。”随即便不吭声了。

了解对方是那种问一句答一句的闷罐子个性,隋络络也不恼,只是一边笑着一边起了话头:“要进城去了吗?”

“嗯。”尹?点了点头,唇边淡淡地浮上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这笑容虽淡,却让隋络络捕捉了下来。随即,心中骤然有点酸:这样的笑容,已是这个家伙所能表达的最大的喜悦了。他是如此憧憬着这次的参军报考之机遇,可是,她却非要破坏了它不可!

捏紧了拳头,强迫自己暂时不去想这件事情。隋络络牵动唇角,努力地让自己勾勒出一个笑容来,“那,我送你好不好?”

他直觉地敛起眉,拒绝道:“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出镇便是一段很长的田野,而现在又是一大早,让她一个人女孩子回去,他实在是不怎么放心。

不过,虽然尹?立即拒绝了她的好意,可是在他心中,却也有着些许的动容:别看这丫头平日里老是喜欢作弄人,可是在这时候,却只有她想到要送他一程。

如此想着,却瞥见她的表情中,因为他的拒绝而浮上了失落的神色,他皱起眉头,安抚地添了一句:“这一段路途甚远,多谢你的挂心,好意心领了。”

“不远的不远的,”见他回绝,她连忙摆着手道,“我不会送很远的,陪你走一小段也好。”

“……”尹?敛眉思索了片刻,却终究拗不过她的这份好意。看见她黑亮的眸子里,满是期待的眼神,他有些无奈地轻轻点了点头,“那么,多谢了。”

他的应允,让她脸上漾起了灿烂的笑花,“跟我还客气什么?”说完,她抓住他的袖子,迎着太阳的方向,大步地走上出镇的小路。

虽然心中有着些许的疑惑,不明白今日的隋络络,为何不像平时那样故作奇怪的举动,可是当尹?瞥见她大步迈向阳光的神采,却又不知不觉地将这份疑惑压了下去。如同幼年时所见的那个小小的她,这个丫头,本就该是如此清新而活泼的样子,不是吗?

低头看见身边丫头的侧脸,感受到清晨的凉风柔和地拂过脸庞,尹?不自觉地在唇边勾勒出淡淡的弧度。

“尹?。”她轻轻唤他。

“嗯?”

“哦,没什么。”听见他应声,她扬起脸来,冲他笑道。

“……”心中有点哭笑不得,既然没有事情何必要喊他。看见她那样灿烂的笑容,他不由得苦笑起来。这个奇怪的丫头啊。

像是了解他心中所想一般,她解释道:“我喊你,是要确定你在啊,”笑意逐渐收敛,黑亮的眸子里换上了一副埋怨的神气,“谁让你平时都一声不吭的,老是不出声,我都不知道你在不在了。”

“……抱歉。”她的说辞再度让他浮上了淡淡的苦笑。

“我又没有怪你。”低垂下眼眸,隋络络将他的袖子抓得更紧。

黄土小路在脚下延伸,二人走过熟悉的街巷和平房。当走过木质的栅栏,在路边看见淡白色的小花和青草之时,隋络络甩开尹?的袖子,故意当作没有看见眼前碧绿的田野,依然大步流星地向前。

“隋络络,”他快步追上,拦在她的面前,“谢谢了,送到这里就够了。”

“哎呀,”不去看他的眼睛,她摸了摸下巴,做出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表情,“我突然想起来,家里的绣线没有了,似乎要去城里买一些呢!”

尹?怎会看不出她近似于耍赖的神情,不禁敛起了眉,“别贪玩了。绣线什么的,等你爹下次进城的时候,给你带来就好了。”

她撇了撇嘴,“为什么爹能去买,我就不能去买?”

“那是……”

“那是因为你没办法送我回来,让我一个人走回来太危险对不对?”她打断他的说辞,随即再度撇了撇嘴角,“反正,就算你不让我跟着,我也会自己去的!”

尹?明白,隋络络这丫头向来是说得出做得到的。所以,他只有微微叹了一口气:早知道这丫头古灵精怪,怎会那样好心地送他,原来不过是想找个人陪她进城。算了,报名之后,还需等待考选,有多余的时间便送她回来好了。就算是直接送入军营,他也可以雇辆车送她回镇。如此思忖下来,尹?也只有认命地让她跟着了。

一路多是无言,有时候隋络络也会牵起一些话题,往往因为尹?的应答不够活络而终归寂静。途中尹?也有两次开口,询问络络需不需要休息一下,但都被她拒绝了。

原本,若是尹?独自走,去城中也只要半天稍多的路程,加上他又走得早,到正午的时候,应该可以达到。可是因为有了隋络络,女孩子脚程本就较慢,再加上她又有心要拖后腿,故意稍微减慢了速度,所以眼看快到了正午,却连一半的路程都没有走到。

尹?心中暗暗思忖:按这个速度下去,怕到了城里,已经接近黄昏时分了。幸好,征兵一直要延续到天黑之时,即使黄昏进城,还是有足够的时间办下手续。于是,他也就迁就了隋络络的步伐,没有催促。

隋络络看四下都是田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同时又盘算了下,这儿到城里和镇子的距离相差不大,并且还离镇子稍微近些,于是便开了口,要求停下休息一会。

“我饿了。”没等隋络络说出这句话,尹?便从包袱中拿出一块干饼,递了过来。

“谢谢啦!”她伸手接过,笑着道了一声谢。然后,她故意做出欣赏风景的样子,走出了数步。背对尹?,她迅速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纸包,沾了一点粉末撒在干饼之上。

偷偷回头瞄一眼,确定尹?没有在注意这边,隋络络这才放下了心,将被下过药的干饼送进嘴里,咬了一小口。

一边咀嚼着,她一边转过身来,却不小心撞上了尹?的胸膛,让她手一抖,将干饼掉在了地上。

“对不起,”他抱歉地道,“我本想告诉你那边有棵树,去那边吃可以遮阳。”

“没关系没关系。”隋络络一边连忙摆手,一边向地上那块沾了灰的干饼望去:这下糟了,弄脏了可怎么吃啊。太浪费了,上面有她好不容易买来的药呢。

尹?从包袱中又拿出一块干饼递给他,随即皱起了眉头,拾起了地上的脏饼:只是沾了点灰,若是回去洗下蒸下,还是可以吃的。这么想着,他就要将饼放回包袱,却被她一手拦住,“不行!这块你不能吃!”

“……”他疑惑地望她。

“那个……”她不敢望他的眼,于是低垂下眼眸支吾道,“掉地了,太脏了……”

“没关系,回去清理一下就行,不要浪费了。”

眼见他又要将脏饼放回包袱里,隋络络一急,索性一把抢过,三下两下塞进嘴里。

“你……”这个动作倒让尹?看傻了眼,不明就里。

“么关系么关系……”嘴里塞着还未咽下的饼,隋络络一边含糊不清低地道。反正都是下了药的,不论脏不脏,总是要肚子疼的。早这么想通了,一开始就不应该嫌弃这脏饼的,差点就换成是他吃了这下药的饼,那她好容易思忖的计划,岂不是就泡汤了?

见她三下两下将饼吞下,尹?虽觉奇怪,却也没有多说什么。二人稍微休息了一下,就准备继续上路。可是刚走了没多久,隋络络就觉得肚子疼,太好了!药效终于起了!

虽然心中是有着极大的欣喜,可是来自腹部的疼痛却使得隋络络怎么也笑不出来。而这,正符合她一开始的打算:就是怕自己假扮肚痛的表演被识破,她才故意给自己下了药,这么一来,便不是假装,而是当真了。她料准了尹?绝对不会为了报名而弃她于不顾的,所以才挑了这么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而且,这地方还不能离城里太近,否则尹?极有可能直接把她背去城里找大夫。

隋络络很想在心里“嘿嘿”地笑上两声,以庆祝自己计划的顺利实行。然而,此时的她哪里还笑得出来:额角流下冷汗,她用劲抚住肚子,想减轻一点痛楚。

“怎么了?!”看出她的不对劲,尹?扶住她。看见她额角的青丝被冷汗打湿,小脸此时不再是平日的嫣红,换上了苍白的颜色,他心中骤然一紧,“哪里痛?”

“肚……”隋络络疼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用手指了指。这药效也太狠了一些吧!脑海中突然闪过这样的想法:这种状况下,她都不知道是应该赞叹还是诅咒这药的效用了。

幸好,是她吃下了这药。

见她似是疼得厉害,尹?立即将隋络络背了起来。眼望着这一片茫茫的田野,心中除了急还是急。稍微盘算了下,从这里回到镇子比进城要近上一些。他紧紧地抿住嘴唇,回头向镇子走去。

她不规律的呼吸打在他的耳畔,额角的汗珠也落在他的身上。这个一向是伶牙俐齿的活泼丫头,此时却不得不安静地趴在他的肩上,这让他的心里沉甸甸的。想用跑的,快点到达镇子里,可是却又担心这样的颠簸会让那丫头吃不消。左右思量一番,尹?只有尽量保持平稳地大步疾走。

肚子依然还是疼得不行,可是比起一开始骤然的疼痛,现在稍微有点适应了。隋络络睁开眼睛,将下巴半靠在尹?的左肩上。

凝视着他的侧脸,隋络络忽然想到,在很久之前,她也让这个男人抱过。那时候,她是孩童,他是少年。而如今,他已成为俊朗青年,可是那刚毅的侧脸线条,却似乎始终没有变更过。

她出神地望着这侧脸,似乎连腹痛也稍微减轻了一些。看着他深黑色的眼眸望向前方,俊挺的鼻梁,鬓角垂下一缕乌黑的发。一时之间,她突然玩心大起地吹向他鬓角那缕垂下的黑发。

“撑着点,到了镇子就有大夫了。”感受到耳边不自然的微风,他以为那是她为了减缓腹痛而吐气。

“嗯。”从他安抚的话中听出一丝关心的语气,她费力地勾动唇角,低低地应了一声。

他背着她一路前行。抿紧了双唇一言不发,他铆足了劲儿,大步疾走,只盼望能早点回到镇中给她医治。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了耳边微弱的一声呼唤——

“尹?。”

“我在。”

他那带有沉稳语调的回答,让隋络络的唇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她想笑,可是腹痛又让她无法笑得自如,只能挤出一个有些变形的不自然笑容。

凝视着他刚毅的侧脸,慢慢的,她将唇靠近他的耳朵,无声地向他道歉:对不起。以后,我一定会很乖,做个温柔的女孩子。绝对再也不会使计破坏什么。只是这一次,这一次……对不起,我不想你离开身边。

当尹?背着隋络络回到镇子里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等他将她送到隋家,请了大夫,再帮忙抓了药之后,天已经完全黑了。此时,城中征兵报名的时间已接近结束,更是赶不上考选了。就算他再怎么急切地赶过去,也已是枉然。

与隋父隋母道了别,尹?走出屋外,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遗憾、懊恼,还夹杂着些微的气愤。心中五味陈杂,纠结在一起,同时侵袭上他的心头。让他的心口沉甸甸的,除了无声地长叹之外,没有其他可以纾解的方法。

抬起眼,对上的茫茫无尽星空。漆黑的夜幕中星光璀璨,可尹?却丝毫没有欣赏的心情。慢慢地,他在唇边勾勒出苦涩的弧度。

从军,一直是他从小到大的梦想。虽然爹极少回家,他却一直是为之自豪的。从儿时起,他就期盼着能在某一天,像爹一样,成为光荣的边关将士,镇守边关,保家卫国。于是,这许多年来,他一直在等待,一直在盼望——

然而,这一次,好容易满了双十,终于盼来了征兵,却竟然被他错过!

伸出双手,抹了把脸,自指缝中吐出一声叹息,尹?紧锁眉头,唇边勾勒着淡淡的苦涩。当看见隋络络生病痛成那样,在那个时候,他完全没有记起征兵的事情,只是想着尽早将她送回镇中医治。然而,当现在事情全部处理完毕,他却开始觉得心中有着无尽的苦闷,让他不能安宁,让他懊恼不已。

二十年,终于等到的机会。这一次,只差一步,只差一点,就可达到他从儿时以来一直在希冀着的梦想。事实上,这次离他从军的梦想,只是差了那十几里路而已!然而,却终究让他抱憾而归……要怪就只能怪天意捉弄,偏偏让隋络络送他出行,又偏偏在途中生了病,让他无法不管。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天意弄人”吧。

少说也要等到来年,才会有下一次的机遇。若是国泰民安,更是要等三年才会再有征兵。一边如此思忖,尹?一边探出手去,对着星空握紧拳头,理所当然地什么也没能够抓住。他敛起了眉,低垂下眼眸,任由无声的叹息再次逸出唇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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