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踹开了孔矜的房门,又踹开了一楼公寓的大门,连踹了两道门的翟潜终于看到了令他心惊肉跳的那个人……
他的心灵感应没有错,芳有有的确被霍英锒压在身下,又哭又叫地喊着他的名字求救。
愤怒让翟潜气力勃发,他一使劲将霍英锒甩到一旁,双臂直接将芳有有抱在怀中,嘴里喃喃念道:“没事了、没事了……不要害怕,有我在,没事了……”
“我……我只是请他进来坐坐,没……没想到……”芳有有一边抽泣一边捶打着令她感到安心的胸膛,“我不停地喊着你的名字,你……你怎么到……到现在才来?我还以为……以为你不会来了呢!你吓死……吓死我了……都是你……你怎么到现在才……才来?我讨厌你……”
差一点,她就绝望地想放弃抵抗了,幸好在她心如死灰的前一刻他出现了。
“对不起,我来晚了。”他摩挲着她的额头,擦拭着她的泪,他温柔的举动看在孔矜眼里却成了绝望的附属品。
霍英锒擦擦嘴角的血,无所谓地看着他,“你来得还真快呢!看样子孔大小姐是半点也没能留住你啊!”他回过头瞄了一眼追着翟潜而来的孔矜,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真没用,这回该彻底死心了吧!
低头看着怀中抖个不停的芳有有,翟潜知道自己无法再沉默下去。他的逃避只会伤害他身边对他最重要的人,她被伤害却比他自己受伤更让他痛苦。
“霍英锒,几年前我以为你已经够卑劣了,没想到几年之后你进展神速,居然连强迫女人的伎俩都学会了!”
“开始学会反击了?”霍英锒笑呵呵地盯着他,丝毫不为自己的行为而感到羞愧什么的,“坦白说吧!我没有真打算朝她下手,要不然也不会等到现在了。”
从进门到翟潜出现,足足有三十分钟的时间,霍英锒要想下手早就把芳有有吃干抹净了,还等到他来踹门?
走到孔矜面前,霍英锒专注的目光将眼前这个女人的音容笑貌,甚至是最细微的表情都收在眼底,“现在你明白了吧?无论你怎么做都阻止不了他离开你,你该死心了吧!”
“没有!我没有失败,我不会失败,我永远不会死心!”
孔矜情绪失控之下用尽全身气力狠狠地甩了霍英锒一记耳光,那清脆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吓到了芳有有,吓到了孔矜自己,却刺痛了霍英锒的心。
“很好。”他用手背蹭过嘴角点点红渍,笑着冲她点点头,“非常好,这些年我为你所做的一切只换来这记耳光。”
他该清醒,还是继续糊涂地做梦?
“为什么?为什么你宁可对着这个不爱你的男人苦苦哀求他回头看你一眼,也不肯正视我对你的感情?为什么我为你,为孔家做了这么多,你还是不肯承认我?你告诉我……”
霍英锒抓住孔矜的肩膀拼命地摇晃,想将这些年他赋予她的感情都摇出来,摇回到自己的躯体里。
“你告诉我,我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让你爱上我,你说啊!”
等等!芳有有抬起被眼泪和鼻涕糊住的脸诧异地望着眼前的这两个人,闹了半天,霍英锒真正爱的人是孔矜?
那他拼命送她礼物,讨好她,声称要和她以结婚为前提交往都是为了……为了刺激孔矜?
她被利用了?
她望着翟潜,既然他跟霍英锒是旧相识,应该早就知道吧?翟潜却别过脸去,深锁眉头沉溺在过往的记忆里。
憋了太久,霍英锒需要一个发泄的窗口,而自始至终让他感到压抑的缘由都是他——翟潜,他的师弟。
“我比你还早几年跟着老师,为什么老师始终更器重你?我比你先爱上她,我比你更爱她,我一直守护在她的身边,为什么她心心念念的人还是你?为什么你夺走了我想要的一切?为什么?”
这一切都要从翟潜入孔家那一天说起——
翟潜十五岁那会儿是证券市场比较繁荣的阶段,是个人就拥有一个股市账户,证券交易大厅里还常常挤满一帮老头老太太,似乎每个人都想从中分杯羹。
翟潜的祖父就是其中的一员。
父亲因为车祸去世后,母亲在某个夜里离开了家,和她一起离开的还有父亲的死亡赔偿金。从那时候起,翟潜便和祖父共同生活。靠着祖父那点微薄的退休金,日子过得苦巴巴的。也是因为这个理由,祖父走进了证券交易大厅。
老人家没有多少贪念,一个月能小赚个几百块糊糊口就够了,翟潜便是那时候初初接触证券业的。
祖父眼神不好,很多时候需要翟潜帮忙看那些密密麻麻的股票分析报表。渐渐地,他开始告诉祖父哪支股票更值得购买,哪支股票到了该抛的阶段。
除了那些数据,他的决断更多地来自他的直觉。
就像财神站在他的肩膀上,凭借财神给他的灵感,他在证券市场无往不利,很快便赚了几番。
那个时候的翟潜很快乐,也很得意。他和祖父的吃饭问题解决了,还能多出一些钱买点好东西,没有什么比这个更令人高兴的了。
也是那个时候,他开始被证券市场上的大家——孔家相中。
孔家的大家长孔老爷在暗中观察了他一段时间之后,便提出要收他为徒的想法。
在父亲去世后,除了祖父,孔老爷是唯一关心他的人。而且到了孔家他可以更好地发挥自己的天分,年轻的翟潜想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大的潜力,他究竟可以在证券业呼风唤雨到何种程度。
于是,他答应了,进了孔家大门接受孔老爷全方位的栽培。
他进门的时候,霍英锒已经在孔家待了三年了。
传说霍英锒是大家族卓家的“英”字辈的后人,卓家有条规矩,凡是未能通过测试的卓家人都不得姓卓,只能从另一血亲而姓。霍英锒的父亲未能姓卓,他也随了母姓。
除了霍英锒,翟潜见得最多的便是比他们矮大半个头的孔矜。
在翟潜心目中,她是一个梦。
良好的出身背景让她举手投足都跟他学校里那些粗鲁俗气的女生完全不同,美丽白净的脸庞在他骚动的青春期里成了最佳的吸引,还有那比鸟还清脆温软的嗓音更让他魂牵梦萦。
喜欢上她,根本就是必然的结果。
接受培训的那几年,一开始翟潜只是进入模拟股市充当操盘手。十八岁那一年,他拥有了个人账户,第一次进入实战,孔老爷给了他一个亿。
一个亿的现金啊!对于一个曾经穷得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孩子来说,刚满十八岁就可以独立操控一个亿的现金,那是何等的喜悦。
为了报答孔老爷的信任,翟潜发誓一定不能亏,他一定要赚回更多的钱让师父高兴。
一个月的时间,凭着他的天分和后天的学习,他的一个亿变成了一亿八千九百万。
同样是一个亿,他比霍英锒多赚回六千多万,他的成绩是霍英锒的四倍,那一刻他们俩的命运便已注定必须分道扬镳。
之后的四年里,翟潜为孔家赚回的钱和他跟孔矜的感情一样日益激增。
孔老爷甚至暗示待他满二十五岁,就将孔矜嫁与他为妻,一并送上的还有孔家投资集团掌门人的地位。
本来一切顺利,他的人生已成定局的幸福。
直到有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冲上来,想要杀了他,宁可毁了自己也要杀了他。
那时候翟潜才知道自己在证券市场上的胜利是以多少无辜家庭的牺牲为代价的,那一晚他的脑子里反反复复出现的只有七个字——
一将功臣万骨枯!
第二天他去查了经他操盘的那些公司的现状,有的发达了,有的倒闭了,有的陷在金融泥潭里生死难卜。很多公司的员工失业,很多家庭因为股票市场上的损失而家破人亡——大量资金恶性操盘的后果尽显无疑。
这便是他的天分带来的结果吗?
他开始恨自己,恨他的天分。
为什么不能还给证券市场一个正常的经营状态?他不断地问着自己,找不到答案。他去问他的师父,孔矜的爷爷。
得到的答案是投资回报小,而投机则不然。
孔家的投资公司正是用大笔的现金来操控整个证券市场,从中获得巨额利润,再用庞大的利润去扶植孔氏集团下属其他产业。遇到同行业之间竞争激烈的阶段,孔家的投资公司也负责在证券市场上打压那些竞争对手,为自己旗下的产业保驾护航。
巨额利润从哪里来?
股市。
股市上的钱又从哪里来?
还不是从各个公司和中小股民的血汗里挤出来的。
而孔老爷收他为徒,正是看中翟潜的天分——对证券的直觉应变能力,这一点让孔家的投机风险小了很多。
话已挑明,孔老爷索性告诉他,身为男人,孔家的女婿,孔家投资公司未来的接管者,只问利益,绝对不会去问为金字塔做铺垫的牺牲者的结果。如果他想收手,孔老爷给他的一切也可以在一瞬间被全部收回,包括他的爱情。
翟潜不信。
他相信他那时候拥有的一切权力、地位、金钱都是靠他的投资实力赚回来的,他更相信孔矜对他的感情不是缘于他更像一部印钞机。
离开孔家的那天他问她:“你愿意跟我走吗?放弃孔家大小姐的地位跟我远走高飞,我会用下半辈子来证明你的选择没有错。”
她说:“我愿意。”
他至今仍记得她冲他点头时深情的眸光。
后来,他在他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等她,等来等去,等到的却是警察、手铐和三年的牢狱生涯。
罪名是扰乱金融秩序,附加罪名为:以投机的手段买空卖空股票,导致诸多公司经济受损,众多股民深受其害。
那时候他才知道,孔氏投资集团内部还有很多暗箱操作的丑行,急需有个上层操盘手来充当炮灰。他的师父原本安排霍英锒去受苦受难的,既然翟潜这部头号赚钱工具失去了功能,那候补选手霍英锒自当补上这个缺,而本由霍英锒承担的角色正好由他去扮演。
他们俩的人生从此更迭。
在他被羁押在看守所的那段日子里,孔矜来过一次,劝他听从爷爷的安排继续为孔家效力,她还说孔老爷答应想办法让他获得保释或者缓刑处分。
他用沉默表达了自己的决定。
他要自由,要真正的感情,不因为他那点投资天分而要来爱。他不想一再地被人利用,被最爱的人利用。更不想在危机面前,作为棋子被牺牲掉。
判决下来的那天,翟潜完全没有上诉的想法。他觉得对他的判决非常公正,他所犯下的错必须以他的自由和未来为代价来偿还,更何况这个结局还能让他彻底地摆脱孔家——上天已经够厚爱他了,他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三年,在牢里他整整待了三年。
这期间只有一个人来探望过他——他的祖父,那也是他们祖孙俩最后一次见面。没多久,爷爷就故去了,他老人家走的时候身边连个送他的人都没有,还是邻居大叔帮忙安葬的。
爷爷怎么也想不到吧!他那么喜欢的孙媳妇直到他去世,也没再露过一面。
人情,女人的感情,翟潜算是看透了。
他出狱之后四处游荡,就是不想重返证券业。他进监狱的时候把所有的积蓄都留给了师父和孔矜,这意味着他再不欠孔家什么。出狱那会儿他身上没多少钱,只能选便宜一点的公寓安顿下来——芳邻公寓就这样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开始的时候他是作为房客走进来的,当时的房东老爷子年岁大了,身边也没个亲人。每次见到老人家吃力地维护着公寓,翟潜总想到自己的祖父。也许是无法原谅自己未能在祖父弥留之际一尽孝道吧!他常常帮着芳老爷子干这个做那个,日子长了芳老爷子见他也没个工作,便问他愿不愿意做这栋公寓的管理员。
这之后他便顺理成章地留了下来,一留就留到芳老爷子故去,新东家来了。
“这几年我早已退出证券业,霍英锒,我觉得我们之间并不存在积怨,你非得逼我逼得这么紧吗?”
翟潜自觉无辜得很,他根本不想再搅进孔家的是是非非中,为什么霍英锒还是不肯放过他和他身边的人?
“因为我爱的人爱的人却是你。”这个理由够清楚了吧!
霍英锒今天就不怕把话挑明了跟他说:“你在监狱里的那几年,她每天就围绕着投资公司转,她以为守着那间公司,早晚你会回到她的身边,可你让她失望了。你出狱后根本没有回到孔家,即使你知道师父已死,你还是没有回来。她派了很多人寻找你的踪迹,却始终没找到。可我知道啊!我早就知道你在这里。”
孔矜不敢置信地望着他,“你知道?你知道为什么到现在才告诉我?”她不能原谅他,如果他早一点告诉她翟潜的行踪,芳有有就无法进驻到他的世界里,她就不会输掉他。
她总是责怪他,要求他,却从来没有为他的感情寻找过出口。霍英锒恨她的自私,可那点恨却无法掩盖这么多年他对她的爱。
“告诉你?我要是早早地告诉你,翟潜在这里,你早就追来了,你还会给我机会去爱你吗?”
不会——他们彼此都很肯定。
“我把他的行踪藏了这几年,就是希望能借出这点时间让你发现我的好,可是你心心念念的人依旧是他,你从未真正对他忘怀。直到我得知他和这栋公寓的主人好上了,我才敢将他的地址给你——我就是要你亲眼看到他不爱你了,他不要你了!他不要你了!”若非让她亲眼所见,她这辈子都不会“死心”。
他说得没错,翟潜不要她了,可是他以为这样她就能转而退到他的怀抱里吗?孔矜夹在两个男人的视线里,她没有被爱的幸福,只有无限的挣扎与茫然。
“我当着你的面去追求别的女人,你一点吃醋的感觉都没有,眼里心里装着的还是翟潜。你甚至和我合谋去毁了翟潜的女人,你以为这样就能将他重新拉回你的身边吗?”
孔矜恨透了他的教训,“你既然那么聪明,知道我所做的都是徒劳,为什么还要帮我?”
“因为我从来没有辜负过你,只要是你说的,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给你,毫无保留、绝不吝啬地全部给你。”
他的爱很彻底,因为彻底所以绝望,他连最后一点替自己争取被爱的机会都被抹杀了,“我就是要让你看清楚翟潜的选择。”
当芳有有遭遇危险时,翟潜用他的行动证明了她对他的重要性,即使他们只是劳资关系,她仍是他心头不可侵犯的宝。即使孔矜是他的旧爱,却再也留不住他奔向芳有有的步伐,这就是霍英锒做这一切的根本目的。
“现在轮到你的选择了。”他望着她,等待着孔矜最后的选择,“这一次,只要你说你不会爱我,我就真的离开。”再也不会对她投放一点点的爱。
他是投资商人,不能永远做亏本的投资。人活一世,总要对得起自己。
他前半辈子都是为她而活,后半辈子他希望他的心是自由的,虽然这很难。
就像让孔矜彻底放弃翟潜或者继续这种无望的爱一样的难。
她的挣扎落在霍英锒的眼中成就了他的决定,“我知道了,你什么都不用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其实不管她做出怎样的决定,他和翟潜的一战都势必得进行。
不妨借此机会向他宣战吧!“翟潜,我们也算是同门师兄弟,这些年师父总夸你是投资界的奇才,好像我无论再怎么努力也赢不过你。即使你宁可进监狱也不愿再进孔家,可师父临死前,仍一个劲地夸你。我这辈子最在乎的东西你全占去了,好歹我也想赢你一次。所以……”
他的目光停留在芳有有带着泪花的小脸上,既然她才是翟潜真正在意的人,他就拿她做赌注。
“我会对芳邻公寓及其附近的地块进行收购,你要想帮她保住这份祖业,就跟我在证券市场上一决高下吧!”
他走了,独留下孔矜。
孔矜是怎么离开的,芳有有没在意,在翟潜怀里窝了大半天,她的神志总算是恢复了。与此同时,她的小脑袋瓜子也开始正常运转。
事情的真相和翟潜的背景——两道利刃组成一把剪刀,将她那些单纯的爱和喜悦通通剪碎。
“你早就知道霍英锒爱的人是孔矜?可你却什么也不告诉我?看着我傻愣愣地往里陷?你觉得我很傻?很好笑是吗?”她甚至差一点……差一点就被霍英锒的狼爪给毁了——他说是从没认真打算对她下手,可谁知道呢?
男人的意志力都是很不可靠的,尤其是面对她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特别注明:以上全是芳有有房东小姐的自以为。
“没有……我没有!”在她的眼神威慑下,他坚决不承认,“我发誓,绝对没有。”
“那是为什么?为什么看着我一个人在那里做小丑,你却不宣布谢幕?你嫌你折腾得我还不够吗?”
她的声音里藏着浓重的哭呛,这几年芳邻公寓遇到天大的难题,她也没掉过一滴眼泪,现在她却连痛快地哭一场都不能够。
他错了吗?
好吧!他承认,当初看她对着霍英锒有说有笑的,他的确有点火气,恨不能让她吃点教训好明白有些男人是不能够太过亲近的,这所谓的“有些男人”就是指除他以外的全部适龄男青年。
却没想到他一时的私心,竟换来她的受伤。
“你都已经不爱我了,为什么我想去爱个别人也不成?为什么要看着我受伤害?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眼泪终于不由自主地滑落下来,直挺挺地坠在他手中。卷起手心,他被烫着了,被她的眼泪烫着了。
“好了、好了,不哭了哦!我发誓下次再也不隐瞒你什么了,好不好?”他像哄孩子似的哄着她,这可是他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从前对着孔矜也不曾这么费事过。
孔矜总是为他做一切,好像从不用他去操心,对芳有有,他却多了一份经营的感觉,或许是因为她是他的东家吧!他如此解释自己的举动。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芳有有就来气,“你还说没有事瞒着我?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曾是证券投资市场的奇才?”要不是霍英锒今天把什么事都抖露出来了,他到底还要瞒她瞒到什么时候?
她是觉得他的背景不会太简单,坐牢的背后也应该有着满团的秘密,却没想到真相竟会令她瞠目结舌。
翟潜满不在乎地撇撇嘴,他根本没把她的指责当回事,“有必要跟你交代得那么详细吗?现在的我才是真正的我,我就是你看到的这副样子,过去的翟潜已经被关进了牢里,这辈子都出不来了,我觉得不需要跟你说太多老掉牙的历史。而且,我们现在这样不是挺好嘛!”
好个屁!好个屁股的屁!
“那不是历史,那是你的一部分。”芳有有算是看清了他的心思,“即使在你为我赚回九十万的那次,你也没有向我透露你的身份。我知道,你是刻意不告诉我你的身份,你怕我像孔矜一样利用你,是不是?”
他没有反驳,那凝重的叹气压在她的心头,她又快哭了。
这一晚她的眼泪怎么会这么多?好像把过去十多年的库存全在这一刻给释放了,她不想哭的,尤其不想在他面前哭。
那就找个地方哭个痛快吧!
那天夜里,寒风中芳邻公寓的天台上传出女人的哭呛,边哭还边听有人在唱歌:“青线线的那个蓝线线嗨蓝个莹莹地采,剩下一个蓝花花啊实实地爱死个人……”
什么是鬼哭狼嚎,芳邻公寓的房客们总算是领教了。
“早!”
“早!”
“你也早啊!”
来日清晨芳邻公寓的房客们显然起得都很早,一个个顶着黑眼圈四处招摇。唯有他们的房东小姐精神倍爽,一大清早就开始扫走道擦楼梯,忙得不亦乐乎。
“有有,你嚎了一个晚上,现在又来忙这些活,你不累吗?”钮千禧简直要跪求苍天让芳有有累晕倒吧!省得她继续用她那五音不全的公鸭嗓唱着超高难度的青海民歌荼毒他们这些可怜人的耳朵,“你要不要先回房睡一会儿?”神啊,让她睡过去吧!
“我不累,我不想睡。”
从芳有有那铿锵有力的嗓音推断,她应该还能连续唱个几晚上。
可钮千禧他们是再也忍受不了了,解铃还需系铃人,想要救赎众人的耳朵,还是先请出让芳有有变态的那个人来吧!
这倒是一点也不费事,翟潜早已在芳有有的身后恭候多时了。
“你早餐还没吃,就在这里忙活。你先回房吃点东西休息一下,这里的工作都交给我吧!”
他伸出手想要接过她手里的抹布,却被她的手指错开了。她是有意的,她接下来的话更证明了他的猜测。
“我不饿,你一边歇着吧!这里我来就行,你那么有才的一个人,要你干这种小事实在是委屈你了。”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一夜过来,小气房东芳有有学会讽刺和挖苦了?
翟潜起先考虑到昨天一天发生了那么多事,她又听到那么多消息,需要时间消化,还能放着她去任性,即使她用魔鬼般的嗓音折磨他们,他也不跟她计较。现在看来,他的放任不理是种失败的纵容喽?
“还是那句话,我翟潜还是你认识的那个翟潜,不会因为昨天一天就变了一个人,这也是我之前不想跟你说我从前那些背景的原因。”一个人想活得简单点有错吗?
没错!错就错在他的那些背景不应该让她从另一个人的嘴巴里听到。难道他们之间的信任还不足以让他亲口对她说那些过往吗?
既然他不把她当朋友,她也不会再见人熟。大家互不相干,行了吧?
“总之以后你就歇着,什么也不用干了。”
“你想炒我,用不着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翟潜的口气比她还硬气,他就怕自己的秘密被揭露后会坏了现在的生活,结果左思右想挨到今时今日,本以为他们之间的信任与了解已经足够抵挡任何腐蚀,没想到终究还是没能过得了这一关啊!
“你要是想赶我走,可以直接说,不用拐弯抹角。”
“谁想赶你走了?”芳有有还真没这个意思,可是看他那副趾高气扬的态度,分明跟昨天之前不一样了,她倒觉得是他不想再继续留下来才是,“你要是不想再留在这个小地方,你想离开也没人拦着你。我欠你的那九十万会每个月还你一点,哪怕我死了,我的孩子,我孩子的孩子也得把钱给你还上。”
“谁跟你算账来了?”说得他们之间好像只有欠债还钱的关系似的,他心里烦透了。继续跟她对峙下去,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什么也别想,他转身进了房,先避开火力点再说。
还没说两句居然就走人,以前他干公寓管理员的时候,她怎么挑衅,他还不是乖乖地听着。
是了!他不再是她熟悉的公寓管理员翟潜,他是证券界的骄子,是能日进斗金,十天赚进九十万的投资奇才,她算什么?
一个再破旧不过的小公寓的东家,只会守着这点祖产靠收房租过日子,再无长处可言,他们之间的距离在一日间即被拉远。
小气房东芳有有居然开始觉得没有钱的日子比有钱的日子更幸福——奇了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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