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心迷幻世录
30173600000022

第22章 世外高人离幻世 天下儿女陷凡尘

却说那个神秘老者临走时留下一律,只有赵术士一人听清全部;他一时不解师兄有何深意,当时又没有闲暇多加寻思,因此这个老者的这几句闲话,至今也无人明白其用意何在。话说岁月如梭,光阴似箭,赵术士稳了白玉莲的状况后便回到华佗庙继续他的事业,眨眼功夫十多年的时间说没就没了。这十年中,赵术士单凭以往所学的医术,确实也造福了方圆三十里以内的许多劳苦大众,或者助其择算良辰吉日,或者遇伤则救,遇难则帮,倒也渐渐地有了一点小小的名声;不过他这些年来一直极少收取费用,即使是适当的收取一些,也都用在购买药材上了,说起来也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加之后来他的师兄来过一回,额外传授他了一些精妙少见的法门单方,偏又刚巧用在了几个要紧的地方,因此难免有人送他一些锦旗之类,有绣着妙手回春的,有镶着有求必应的,甚至有绣着华佗再世,扁鹊复生的,更有人奇思妙想,竟然称他“活神仙”。只是后来西医广泛,中医又被公上系统了几回,而人们的思想进步较快,偏偏他的师兄在白云寺一带的名声胜他数倍,好多有心人都不怎么找他了。不过赵术士倒也不以为意,自己乐极生悲了也不烦恼,师兄有所作为了也不欢喜,而是把大部分心思用在了田间山野上,偶尔兴趣来了,不免口随心出小吟几句绝律,或者赞美绿水青山,或者感叹民生疾苦,时而独望夜空长叹不已,时而暗自思索大笑不止;但凡遇到农忙时节,他再去给刘善施和罗先友帮点忙,完了之后聚在一起小喝几杯,要么谈些各自对古往今来一些人物的认识看法,要么说些亲见耳闻的四面八方的趣事,因此倒也颇是逍遥快活,自由散漫。这日,他刚从刘善施家畅谈回来,却看见一个妇女带着一个小女孩,正在门外等候;奇怪之余难免盘问几句。原来,母女二人来自大明村回子沟竹林坡东边的李家山,因那个小女孩自小一直各种变狗,吃了好多西药豆子,喝了好多中药酸汤都不见效,后来听说十里之外有个叫做乌角山的地方,有个普陀寺和华佗庙,这位母亲便带了女儿前来求治;当时这个女孩也就十岁左右,赵术士把那女孩看了半天,对那母亲说:“我看这个娃子身上的病痛事小,只怕心里总是有些纠结难缠的东西;你看她的眼睛,哪里像是身上不舒服?”那母亲听了这话不免一奇,便仔细把女儿的眼睛看了一回,却始终看不出什么端倪出来,便问赵术士:“那她到底是怎么了?”赵术士思索片刻说道:“这个我也看不出来,偏偏我又不会号脉——”说道“号脉”时,猛然想到自己师兄,于是转道:“要不的话你到白玉寺去找我师兄,以我师兄的本事,想要治好这个娃子也不会太难。”那母亲便问:“难道先生治不好我这娃子?”赵术士说:“你只管放心去找我师兄,我治不好的他能治好七成,我能治好七成的他能治到完根。”那母亲听了便问:“可是我不认识先生的师兄,这又怎么找?”赵术士略一寻思,说道:“算了,我和我师兄也有几年没见了,你要是信得过我,我可以带你去找。”那母亲听了,说了几句感谢的话,赵术士便进屋换了一身衣服,然后出发。走没几步,赵术士因想到以前收过方道治送来的猪腿,便想着顺道过去看看方道治一家的近况,于是三人绕了一圈到了方家,不料方家大门紧闭。赵术士心想干脆就到方宗瑞家看看,因又往方宗瑞家而去,不料刚到方宗瑞家旁的山头上,就老远听见那边好大的哭声传来,而且伴有斧头劈砍和大锯拉扯的声音。赵术士第一感觉不妙,连忙弃了那对母女先自去看。只见方宗瑞家院坝上放了几根圆木,几个木匠师傅,还有方道治和方宗瑞本人,正在那里拉锯的拉锯,削皮的削皮,看那架势,分明是在赶制棺材。赵术士见了此状,立时跌足长叹,摇头不已。彼时方道治改换姿势削皮时看到他,便招呼他说:“赵先生来了?”赵术士低声应了,心里万分难过,只是转身便走。及至走回刚才那对母女停留的田埂上时,却没了那个母亲的影子,只有那个小女孩正和一个小男孩说话。赵术士认得这个小男孩正是方宗瑞的儿子方博文,一时心里五味杂陈,只在旁边听两个小娃说的什么。只听小女孩问:“谁是你姐?”方博文说:“我姐就是我姐;你到底看到她没有?”小女孩说:“你姐叫什么名字?”方博文说:“方博雅。”小女孩又问:“你叫什么名字?”方博文似乎有点不耐烦,只是问:“你到底看到她没?”小女孩说:“我没看到,可是我想知道你怎么这么急着找你姐?”方博文寻思着姐姐要么先回家了,要么就是还在后面;要是回家了,一会儿自己回去后迟早还能一起玩耍,要是还在后面,那就不如在这儿等到回来为止,因此便说:“哎呀你再别说了,早上天还没亮我妈就喊我起来上学,还说我姐已经走了,我急的早饭都没吃就赶快一路急追,结果追到学校都没追到;好不容易等到校门开了,我只当我妈哄我,我姐顶多迟一步到学校,结果直到放学我都没找到她,真是把我气死了。”说完又转身去看后面的山路,望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姐姐回来,于是又问小女孩:“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没见过你?”小女孩凝视方博文好一阵子,正要开口,她母亲却从那边的破旧房子里转了出来,口里只是喊着:“文静,那个老爷爷来了没?”话音落处,就看到赵术士正在两个小娃几步开外站着,她便快步过来,首先就对女儿说:“我让你在这儿等我,谁让你跟别人说话了?”小女孩怔怔的看着母亲只不说话,赵术士见状便问那母亲:“冒昧一句,请问你们娘儿俩怎么称呼?”那母亲勉强一笑,说:“我姓都,屋里姓李。”赵术士又问:“刚才听你喊了个文静,是不是这个女娃就叫李文静?”都母点头答说:“原先只叫李静,后来加了一个文字。”赵术士“哦”了一声,对着方博文说:“方博文,你还认得我不?”方博文看着他说:“认是认得,就不知道把你喊啥。”赵术士猛然之间心里一沉,又问方博文:“一会儿爷爷带你去找好玩的地方,你去不去?”方博文因自小见过这个爷爷和自己的爷爷一起玩过,而且这个爷爷要比自己的爷爷有趣很多,但他此时一心要等姐姐,便说:“我要在这儿等我姐。”赵术士还想再说什么,背后方宗瑞叫喊方博文的声音传来,方博文应了一声,然后便先自回去了;这里赵术士则对都母说:“我暂时有点事儿,就不跟你一起去白云寺了;这样吧,你到了白云寺后,就说你是受了天水镇华佗庙赵天德的托付,要找一个法名空心,原名钱休提的师傅,他就是我师兄;你只要找到他,我保你这个女娃药到病除。”都母一一记下,因问下山的路怎么走。赵术士给她指说了,然后就往方宗瑞家而去。这里都母带着女儿,自也去了,暂且不提。

却说小方博文回到家里,一看当场的形势,起先有些疑惑,还围着木匠师傅看了一会儿怎么弹打墨线,及至进到屋里,看见二婆陈慧香和三婆罗明娴正水汪汪的说些什么,因听到里屋有人低声抽泣,再进去一看,妈妈白玉莲正躺在床上背靠着墙,一双眼睛哭得不成样子,床沿椅子上坐着古风坡白家四兄弟中老三白玉山的妻子,自己该喊三姨的,还有二娘王兰芳正在那里劝说:“姐啊你想开点,千万别伤着身子了。”只见母亲哭道:“我的博雅啊,这都怪我一时大意,要是她一开始发烧我就送她去看,她怎么会就这样走了呢?”方博文听到这话,猛然想起昨天下午姐姐昏睡大半天醒来的时候让自己倒水,自己没倒也就算了,还让姐姐自己起来倒,顿时呆在那里,整个人仿佛已然麻木,也不说话也不哭,只是怔怔的呆在那里。彼时罗明娴从外屋进来,把方博文拉到外屋,陈慧香早从厨房舀了一碗炒米饭递到方博文面前,只是方博文既不说不吃,也不说不饿,只是直着眼睛坐着一动不动。陈慧香把碗端了好一阵子,也不见方博文伸手来接,心里也是一酸,说道:“娃子不想吃饭。”一旁罗明娴上前抱了方博文,因说:“娃子,听你妈说你早上都没吃饭,这会儿再怎么不想吃也多少吃点,来,三婆喂你。”言毕便接过饭碗,真的要喂;却见方博文把头一偏,只问:“我姐到底怎么了?”罗明娴骗说:“你姐在我家跟你几个姑玩,你赶快把饭吃了过去,乖,听三婆话噢。”方博文听闻此话,接过米饭吃了几口,突然丢了饭碗跑进里屋,只见昨天还跟自己打闹嬉笑的姐姐正在母亲怀里稳稳的睡着,一双雪亮澄清的眼睛此时也是紧闭不开。白玉莲看到儿子进来,哭着对方博文说:“文子,你姐走了,你姐走了!”方博文好想喊叫几声,让姐姐的眼睛睁开,可是他此时只觉得心里像是塞了东西,又好像觉得十分愧疚,只是怔怔的站在那里说不出话。王兰芳因拉着方博文说:“一会儿你到我们家去,跟方博茹玩好不好?”方博文答不出话,白玉山的妻子李氏因对王兰芳说:“姐,你先把娃子领出去散散,我就在这里。”王兰芳听了便答应一声,把方博文拉到外面,因问:“你放学的时候看到方博茹没?”方博文仍不说话。王兰芳因说:“二娘背你好不好?”方博文还是没有说话。于是王兰芳弯了身子蹲了下去,把方博文背着便走;不料走没几步遇见赵术士,便打了招呼。赵术士因问:“你嫂子还好吧?”王兰芳说:“就是哭的谁都劝不住。”赵术士轻轻抚摸了一下方博文,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王兰芳一心想着赶快让方博文开口说话才是要紧,因问方博文:“博文,你还认得这个大胡子爷爷么?”不料方博文此时总算开口了:“认得。”王兰芳便对赵术士说:“那我就先走了。”赵术士说了句“路上慢点”,然后便自去了,并且从此以后再也没了踪迹,此乃后话,暂且不表。

却说当时王兰芳所嫁之人,正是前文提到的方宗兆,并且彼时两口子的女儿方博茹已经七岁,在安化二小读二年级。说起这个方博茹,因母亲王兰芳对她疼爱有加,自是舍不得让她很小年龄就跟自己当年一样各种家务,因此难免有点小小的淘气顽劣;只是这天她上学时背的馍馍给班上同学偷了一大半,早上又因为贪睡来不及吃饭,因此此时正饿着肚子坐在她家对面的山间路上,想喊妈妈来接又没力气,想快点回家还是没有力气,眼看其他伙伴都走远了,身边四周又是阴森森的树林,前面路边还有一个死人坟墓,她一时心里又是伤心又是害怕,便唔唔唔的哭了起来。过了好一阵子,猛听有人问她:“茹茹你咋在这儿叫唤?”方博茹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却是三爷爷方道贵的儿女,自己的姑姑方宗慧,方宗姗还有方宗橘,后面跟着小爹爹方宗志,以及二爷爷方道和的儿女,自己也喊姑姑的方宗燕和方宗瑾,后面跟着小爹爹方宗寿。她于伤心落难时见到亲人,立时破涕为笑,只是眼泪太多,当时只顾着用袖子擦抹了。那方宗慧年龄最大,又很细心,但凡上学时即使自己不用随带干粮,她也要给妹妹弟弟带些,刚巧此时书包里还有一张薄饼,虽然早就冷了,但他们历来都是吃惯了的,她便取了出来递给方博茹,问说:“我这儿有点吃的,你肚子饿不?”方博茹虽然早就饿得肚子咕咕乱叫,脑袋东倒西歪,但她自小被父母爷婆教育不得乱接别人东西,因此难免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方宗姗见状便从姐姐手中拿了薄饼,再次递到方博茹手上,因说:“你把我们喊姑的,姑让你吃你就吃,乖。”方博茹还是不接,却听后面方宗志说:“你要是不吃我就吃啦!”试想小孩子之间能有什么心机,方宗橘听了哥哥的话接着说道:“不嫌丑,跟人家小娃家争吃的!”方宗慧回头说道:“你们两个把嘴闭上,刚给你们吃你们都说肚子要涨爆了,这会子在这儿搅和什么?还不赶快先走,路上的蚂蚁娃儿都快让你们踩断种了!”兄妹两个被大姐一顿训斥,赶快乖不溜秋的一言不发先自走了。这里方宗慧把方博茹拉了起来,方宗姗帮忙把方博茹身上的灰尘拍了,两个姑姑又让方博茹快点吃饼。方博茹接过饼子,并没有马上就吃,而是等后面的方宗燕,方宗瑾和方宗寿一一过了,才细嚼慢咽的吃完。然后方宗慧说:“行啦,赶快走吧,一会儿天黑了遇到鬼就完蛋啦。”方博茹听了虽然确实害怕,但她实在走的困了,就说:“我腿疼走不动了。”方宗慧一声怪叫,说道:“我怎么看你简直不得了了,还想让我背你回去是不是?”嘴里这么说,两手却把方博茹抱着一提,因说:“妈呀,看你这么小,怎么这么重,别说背了,抱都抱不起来!”她之所以这么说,一来是因为她自己也饿了,二来是想逼迫方博茹自己走路。不料方博茹转问方宗姗:“姗姑你劲大不?”方宗姗哭笑不得地说:“你想的美,我自己还想要人背呢!”方博茹说:“我不是想让你背,你给我帮忙拿着书包行不行?”方宗慧说:“自己拿,要不然的话你就在这儿喊你妈来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