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气息越来越浓了,田野绿了起来,小白杨比去年拔高了一截。沉寂了一冬的小水渠开始活跃了起来,流水哗啦啦地唱起了歌儿。各种鸟儿也不知从哪里飞回来了,它们喜气洋洋地,在田间飞舞欢鸣。一只报春的小燕子乖巧地落在赵强的小棚子顶上,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这一切都让赵强感到心头暖融融的。他想,从自己的爷爷的爷爷起,到父亲赵老大,一辈子老老实实地种着自家房前屋后的几亩地,养着几条狗,就已经很满足了,中国的农民就这样一辈又一辈的,一茬又一茬人的,两腿带着泥巴的走过来了。千百年来,千千万万农民,只要炕头上坐着老婆娃娃,每天能吃到大米白面,心里还想啥?可是,赵强偏偏就是不满足这些,他的所思所想所为,总是有点超出一个普普通通农民的行径。有时连他自己都对自己感到吃惊,他到底想要干啥?他总是在想、在想,他不想像爷爷的爷爷那样,也不想象父亲赵老大那样,可是要他清晰度很高地说出他到底想怎样,到底想干啥?他也感到十分模糊。如果不是在部队这个大学校里锻炼了几年,如果不是在纳清荷的身边呆了那么一段时间,他也不敢想象自己会是什么样。也许,他也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种着自己的几亩地,养着老婆和一群娃娃。如今,他的心有点让人琢磨不透,就像这头顶上的一片蓝天,又高又远。他不想像大多数农民那样,仅仅拥有一份令人羡慕的家业就很知足了,而是思谋着在这个世界上拥有自己的一方理想的天地。
纳清荷,她好吗?她永远是他中最柔软、最湿润的地方。虽说,如今,他已走出了那片感情的沼泽地,他已有勇气去面对她了。但每当想起她,赵强就会感到无比惆怅。为自己逝去的那个遥远的梦,那个尽管不真实但又华美无比的梦。
在人这一生中,总会有一些不切合实际的梦,就像披着一件美丽彩衣的蝴蝶,在心灵的天空高高地飞翔,直到它在现实的残酷中洗尽铅华,脱去彩衣,回归到真实的本相,你才会猛然惊醒。但心中还是会感到惆怅,这个梦曾让他那么痛苦、那么徘徊。但在他的心中,纳清荷永远是一个榜样。每当他碰到困难,碰到坎坷,他就会想起她,那娇柔的模样,那坚毅的性格,他常常想,一个柔弱无比的女人都能做到的事,一个堂堂正正的大男人怎么会做不到呢?有时,他不仅仅是把她当作是一个榜样,而是当作一个竞争对手,并在心中暗暗地和她较着劲。
纳清荷一直说要到赵强那里看看,可是一直没有抽出空来。这几天刚好有一点时间。她给娇娇打电话,说要带几个朋友到赵强那里看看。这可把赵强忙坏了。对于纳清荷,赵强是再了解不过了,他知道,纳清荷能出来这样一趟是极为罕见的。一定要安排得好好的,让她不枉此行。赵强对娇娇说:“你快去买几副扑克牌来,再买上几副钓鱼竿来。”
娇娇不解地问:“纳总说来看看,你买这些东西干什么?”
赵强冲她一瞪眼,说道:“看你平时挺聪明的,怎么一下又变得笨头笨脑的。纳总来了,我们总得让她在这里坐一坐,散散心,哪能让她在田埂上转上一圈就走呢?到时可就看你的了,你把纳总留的时间越长就算你的本事越大。”
经赵强这一点拨,娇娇的脑子突然也开了窍,她忽然明白了赵强的良苦用心,急急忙忙地进城办事去了。
这天,赵强的鱼塘边来了一群仙女,(这是村民们的说法)因为从来没见过那么漂亮的一群姑娘。她们不光一个个美若天仙,穿戴也与这村里的姑娘大为不同。
纳清荷是一身果绿色的长裙,长裙的下摆绣着一圈同色的茉莉花,头上戴着一条雪白的夹有金丝纱巾,长纱巾在她身前身后飘飘然然,更显得她的身材高挑挺拔。夏雪禅上身是一件嫩芽黄的小大襟褂,下身是一条藏青色的小筒裙,筒裙的下摆上绣着一些嫩芽黄的小梅花。她的脖子上吊着一大串黑色间红色的玛瑙,这些都是她从西藏带回的心爱之物。柳依依上身穿一条白色的小羊绒衫、下身穿一条同色的长筒裙。小羊绒衫的前襟和下摆上都绣着一圈粉色的玫瑰,脖子上系着一条和玫瑰花同色的长丝巾,显得清丽脱俗,卓尔不群。图娅则是一个现代女生的装扮,一条宽大的黑色喇叭裤,一件火红的高领羊毛衫,身上没有任何装饰,简单潇洒,十分精神。
当这四人如仙女般飘然而至,着实吸引了不少梨花村人的眼球。那个叫丁香的小媳妇还借着来还东西,把四位女宾的服装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回到家后,急忙找出纸和笔给四个人画了像,原来这小媳妇家里开着一个缝纫店,平日里给村民们做些日常服装。这四人的到来,真是让她喜出望外,正愁没有新式的衣服样子呢,倒像是给她雪中送炭来了。
纳清荷一干人在赵强的小棚子里团团坐下,娇娇为她们沏上了赵强前不久从杭州带回的浙江龙井茶,顿时一缕缕茶香飘散在空气中。四人的脸上也荡漾着无限笑意。纳清荷说:“这茶好香!主人更好客。看来我今天是来对了。”
赵强说:“纳总是贵人,来到我这寒碜的地方,真是招待不周,还望包涵。”
纳清荷笑容可掬地说:“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说这种话了,酸溜溜的。”
这四人坐在屋里喝了一杯茶,就要到外面走走。
此时,正是人间四月天,处处春光明媚,莺啼燕舞,田间地边已有农人下地干活,大姑娘小媳妇的花头巾在绿油油的田野里格外醒目养眼,远远望去就像是盛开在田野上的一朵朵牡丹。近些年才盖起的农民新村被新绿的一排排杨树和柳树遮掩着,红顶白墙,时隐时现。时而有鸡鸣狗吠声远远传来,一幅世外桃源的宁静景象。
雪禅深深地叹道:“哇!好美的乡村啊!”
纳清荷说:“是啊!好久没有享受过这样清新的空气了,可惜工作太忙,不然真想在这里多呆几天。”
图娅却对赵强大叫道:“赵经理,我不走了,今天正式加盟贵公司!”
赵强听了,笑得嘴都合不住了,他说:“真是不敢当。还请各位以后有空多来几趟。”
大家在赵强的鱼塘边停了下来,看着清亮亮的湖水,依依说:“这水真像一面镜子,把我们的影子都映在里面了。”
几人都向水里看去,只见水中的一排影子,斑斓绚丽,就像是一方被施了魔法的镜子,格外诱人。春风悄无声息地吹过来,镜子里的影子一下乱了,水面上荡起了一阵涟漪。
图娅问道:“赵经理,你这湖里究竟有没有鱼?怎么这湖面上平静得像是一面镜子一样?”
赵强说:“我养的鱼儿都怕羞,知道你们来了,都躲藏到水底下去了。”
图娅说:“赵经理,你真幽默。你能不能想个办法让你的鱼都跳出来,让我们开开眼。”
图娅的话,可真把赵强难住了。他摸着脑袋想了半天,说道:“这样吧!我为各位准备了钓鱼的工具,你们各位施展才华,让我的鱼跳上来好不好?”
图娅一听,孩子般地跳了起来:“太好了!太好了!想不到还可以钓鱼。”
纳清荷、柳依依、夏雪禅也都面露喜色。纳清荷尽管以前从未钓过鱼,但一听钓鱼,也跃跃欲试。
不一会,一个小伙子拿来了几个钓鱼竿,并手把手地给这几位女士教授钓鱼的技术。娇娇则在一旁给她们端茶倒水。
几个女士在湖边坐成一排,手里的鱼竿长长地伸入水中。大家屏住了呼吸,静静地等着鱼儿上钩。不一会,图娅大叫了一声:“嗳呀!我的鱼上钩了!”她使劲把鱼竿一拉,却见鱼竿上空空荡荡。
大家都笑她:“你也太性急了,鱼也没那么笨,专咬你的鱼钩。”
赵强说:“这钓鱼是讲技术的,不能动,不能吵,静功越好越能钓到鱼。”
说话间,只见纳清荷的鱼竿上下剧烈地晃动了起来,赵强忙喊了一声:“纳总,快提竿!”纳清荷一提竿,一条一斤重的大鲤鱼跳上了水面。纳清荷一慌,手一松,那鱼却又逃脱了鱼钩,回到了水里。
纳清荷浑身一软:“唉!原来是一场空欢喜。”
这时,又听得夏雪禅一声大叫:“呀!我钓到鱼了!”她一使劲,把手中的鱼竿往岸上一甩,只见一条大鱼被甩到了岸上,扑通扑通地跳着。
夏雪禅高兴地把手中的鱼竿一扔,就去拣那条大鱼。那神情就像个孩子。
这边,图娅早把手中的渔竿扔到了一边,到一边乘凉去了。她才没这个耐心钓鱼,不如看看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