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不知道为什么小姐没有删除这段记录,让患上“车神面容健忘症”的战野再度看到了自己徘徊在爱与不爱的边缘,他忽然觉得从前患有面容健忘症的自己很有趣,至少明白什么是心底最重要,最不能抹去的惟一。
跳过这段黑场,小姐的记忆继续向前倒——
“小姐,你知道吗?原来死人妖的梦中情人是远之?不是不是!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啦,反正那个死人妖喜欢卓冠堂少堂主,但又不是远之,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远之就是卓冠堂少堂主。你说我应不应该告诉她?我觉得应该告诉她,人家毕竟暗恋了那么久,现在心上人就在眼前,她却不知道,你想她多悲惨啊!可是告诉她,我又……我好像又不太想告诉她,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你说呢?”
小姐的想法现在是不得而知了,但战野却知道他最终没有告诉车神:卓远之就是她梦中情人——不用猜,战野凭着对自己个性的了解,也知道他会怎么做。
随着战野思绪的蔓延,影像资料跳到了最前面,电视屏幕上出现一张被打得鼻青眼肿的战野。
“小姐,你说这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凶的女人?不!她根本就不是女人,她是死人妖,不男不女的死人妖。她居然打我的脸!她怎么忍心打我如此英俊的脸,你看看她把我打的,你看看……能把我打成这样,她怎么可能是女人?可是她偏偏长着……我……我我不是故意要碰她胸部的,我也不想吃她豆腐,可是打架嘛!你也知道打着打着,所以就打……啊?我的脸红了?我我我我我的脸怎么会红呢?真的红了……天啊!我……”
这是有关车神最早的记忆,影像资料定格在磁带的顶端,电视机上弥漫着黑场,什么也没有,黑糊糊的一片炫耀在战野的心中。
他靠着沙发,小姐坐在他的大腿上,他们俩相依相靠,世界仿佛就此停止。
战野忽地抬起眼,黑色的显示屏里映出一张大大的脸,是车神!他认得出来,感觉如此告诉他。
她陪着他一起走过两个人的记忆,她并没有彻底地放手。
战野忽然从沙发上一跃而起,他拽过车神的手,将她拖了出去,“带我去!”
“去哪儿?”
“所有我们经历过的地方,我要你陪着我将记忆走一遭。”
“这里就是303寝室,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你应该记得这栋寝室。”所谓的“车神面容健忘症”只是对她一个人犯下的遗忘,对于这间寝室,他没道理会遗忘,“你呀!就是不记得我而已。”
一整个晚上,车神已经带着战野走过了他们相处这一年来经常待的每个地方,可是他的记忆还是不见好转。她知道,他在努力,却也明白,被遗忘是她摆脱不了的结局。
战野的确再一次地让车神失望了,没有用,握着车神写的那个有关他们相知相交的每一步骤,他还是无法想起从前的一切。
不能失望,他安慰着自己:“没关系,至少我又把过去走了一遍,就算不记得,最起码也知道曾经有过这一切,我挺满足的。”剩下的就要靠他自己了,他会将这些故事当成古文一样加以背诵,背长了,它就会成为记忆的一部分,雕刻在脑子里。
看他那么痛苦,车神于心不忍,“不记得就算了,何必那么费事呢?”
“不行!”变态男一旦坚持起来就跟小新不肯吃青椒一样无法挑战,“我说过我要努力,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一个人受苦,我什么也不做。我相信只要我不断努力,一定会有所收获的。”
老天总是公平的,付出的多,总有回报,就算回报很少,只要付出得更多,回报总会一点点多起来。他抱着这个死理,不肯撒手。
他的坚持让车神看懂了一件事,患上“车神面容健忘症”的战野不比她轻松,他比她背负着更重的负担——对她的内疚。
一方面感情让他逼迫自己要记住她的脸,另一方面依旧是感情让他憎恶着自己,痛苦自己给她带来的伤害。
他自始至终就是最受苦的那一个!
“就算不记得我的脸也没关系。”车神这样告诉他,“只要你记得你是爱我的,这就好了。反正以你对我的感情啊!就算不记得我,也会记得对我的心动,你还是跑不了的。”
想通了这个道理,车神反倒得意起来,“想想看也不错哦!每天你都会重新爱上我,每天我们的感情都是全新的。不过你要小心,也许有一天我不再喜欢你,我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到时候你对我的脸一点记忆都没有,我完全不用怕被你找到哦!”
瞧她得意的,一副计算好了准备“爬墙”的模样,战野才不担心呢!“我会每天醒来的那一刻就开始爱你,即使是睡梦中也要牵着你的手,看你怎么爬墙?”
“是吗?”车神的战斗心又起,“我们现在就回家睡觉,看你还有没有本事能够在梦里都管到我。”
她拖着他往外走,却觉得他的步伐越来越沉重,根本拉不动,“你怕了……”
战野失落的脸就放在她的面前,车神刚要开口询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忽然大步上前抱住她。
“我不想睡觉!”
紧密的拥抱让他们看不见对方的脸,却能感觉到彼此的气息。
这样就足够了,能不能记住容貌并不重要,因为总有一天,你爱的人,她的容颜会衰老,总有一些世事会让她的相貌改变。可是她的气息不会因为年龄的增加而变淡,它只会越来越浓,只要你记住她的味道,无论相隔多远,无论容颜如何改变,也能找到她。
战野拼命地呼吸着车神的气息,要将她铭刻在骨髓里,“我害怕睡觉,我怕忘了你。我不怕每天爱上你一次,但我却害怕你疲倦了,不肯再被我爱。所以,我不想睡觉,你陪着我好不好?让我睁着眼看着你,一直到天亮,只有这一天!我的要求不高,只要今晚我们这样度过就可以了,行吗?”
不光是她有胆怯,战野也会害怕啊!车神握住他的手,答应他:“好!今晚我们俩谁也不睡,要睁着眼睛望着彼此直到天明,谁也不准忘了谁。”
他们牵着手,在彼此的视线里找到明天。
光是这样一直坐在303寝室的客厅里总不是事吧!战野有个不错的提议:“我们开摩托车去兜风吧!沿着罗兰德学院荡上一圈,然后一起看日出,好不好?”
车神还从没有看过日出呢!她是夜猫子,天黑特精神,早上总是醒不了,不过今天不怕了,因为要和他共同待上一夜,一定不会错过明天的朝阳。
“好啊!不过由我开车。”经过战野改装的摩托车,无论在性能还是速度上都挑战全新高峰,飙起车来非常过瘾。今夜,她要享受急速的快感。
在黑暗中,他们一起追着风,穿越过罗兰德学院的每处风景,他们放下无须回去的过往,追逐全新的黎明。
快!太快了!
战野禁不住抱住了她的腰,“车神,太快了,你开慢一点,小心啊!”
这种速度,一颗小小的石子,或是一块不够平整的路面,就足够要了他们俩的性命。
车神试了试刹车,半晌后以开玩笑的口吻跟他说:“我喜欢开快车的感觉嘛!你怕啊?你要是怕,过会儿我就让你开。”
虽然战野不怕,但他还是准备亲自开车,省得她将两个人的小命都丢在黑暗中,“还是我来开吧!”
“好,你先将我头上的安全帽摘下,戴在你头上。”车神向来独行,从未想过用这辆摩托车载某个男人或是让某人用这辆摩托车载着她。所以这辆摩托车只有一个安全帽,刚才上车的时候,战野将安全帽让给她戴了,现在他又怎么会从她头上把安全帽摘下呢!“还是你戴吧?”
车神倔强地不答应,“我想摘下安全帽,感觉一下急速行驶的风驶过脸庞的滋味,你要是不把安全帽摘下,我就感觉不到,我感觉不到这种滋味,我就不愿让你驾车。”她倔强地坚持着,两人僵持不下。
这么说来,他还必须将安全帽摘下喽?好吧!他告诉自己:就一会儿。反正等换了他开车一定会让这辆摩托车体现出自行车的感觉,要不要戴安全帽不重要了。
他替她摘下了安全帽,戴在了自己的头上,“现在感觉够了吧?可以让我来开车了吗?”
车神赖皮,自从他戴上安全帽就是不肯将驾驶摩托车的权利交出。战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忐忑,他只好不停地催促她:“你快点减速将车停在一边,我来开吧!”她这是玩命呢!
车神不理,专心享受着追风的惊险。
“战野,你会永远记得我,对吗?”
怎么忽然问这个问题?战野不知所谓地点了点头,“我会试着永远记住对你心动的感觉。”
这就好,这就够了。
“千万不要忘记我哦!”车神最后一次提醒他,“记住,我是女生,我叫车神,我是你的最爱——不管你以后爱上谁,都要记得今生你第一个爱的人是我。”只要有了这些,就已足够。
路途一直向前推进,车神告诉自己:什么也别想,只寻找着最后的希望。
扭紧油门,她的手背青筋净尽,她可以感觉到已趋高热的车轮在驶向死亡。
有救了!前面那滩沙地是罗兰德学院建设之后剩下来的沙,尚未来得及清扫干净。她扭动摩托车,向那片沙地飞驰而去。
摩托车在速度过快的情况下踩上那片沙地,轮胎摩擦着沙迅速减慢,随即失去重心,只听“砰”的一声重响,连人带车都飞到一旁的路边倾倒。
痛!
直到这一刻战野才感觉到这一切,他咬紧牙,下意识地将近乎麻痹的身子撑坐起来,他努力着不让惊呼自齿缝流泻,他需要镇静,因为车神就躺在不远处。
他傻愣僵凝的视线盯着前方倒在血泊中的她,闷声呐喊出心底最深的炙热:“车神——”
“车神!车神——”
战野从床上坐起来,眼前是一个陌生男子,沉黑的眼睛洞察着四方。战野也不管他是谁,追着他就要车神,“车神在哪里?快点告诉我车神在哪里?我……我梦见她和我翻车了,她倒在血泊中。”
阴沉的男人用同样阴沉的声音告诉他:“不是梦,是真的。你们翻车了,你在昏迷的最后一刻打电话给我,要是再晚一步,你也完了。”
战野仔细咀嚼着他话里的意思,顿觉毛骨悚然,“什么叫‘我也完了’?难道车神……”
他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恐惧,光着脚跑出病房,大声叫着死人妖的名字:“车神!车神……告诉我,车神在哪儿?”
有个小护士被他吓到了,遥手指着对面的房间,战野随即冲了进去。真的是她!她的头包裹在白色纱布中,苍白的脸色像是生命褪亡的迹象,看得他不寒而栗。
“车神,你怎么了?你醒醒啊?”
他得不到回答,只能抱着她的手,一遍遍地哀求着:“你醒来好不好?我知道你是故意的,你明知道摩托车有问题,所以你故意将安全帽让给了我,你怎么这么傻?万一你出了什么事,你以为我能好好活下去吗?”
哀痛的话说了个底朝天,床上的人还是不肯醒来,变态男变态地捶起床来,“死人妖,你这个死人妖,你给我起来。”
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冷不丁地从背后给了战野一针镇定剂,嘴里还念念有辞:“叫什么叫?她刚动完手术,麻醉还没过怎么醒?”
呃……没等战野反应过来,他成了病床上另一个等待麻醉药剂消失的病人。
在昏迷中,战野梦见了很多,他像是穿越了时空隧道,将变态男和死人妖之间的种种重新走了一遍。在虚拟的世界里,他因为一次脑震荡治愈了“面容健忘症”,却重新患上了“车神面容健忘症”。
他甚至梦见死人妖为了唤醒他的记忆,一次又一次地想法子接近他——她穿上裙子,打扮成魅力四射的女人;她做饭做菜,完全小女人生生可爱的模样;她甚至……甚至还和他同床共枕。
这些全都是他和死人妖相识一年来所期盼的改变,如此美丽的梦境,他真不愿醒来,偏生有一双不识趣的手竟然揪他手臂上的汗毛——天杀的!痛啊!
上下间的眼皮以电光火石般的效果睁开,战野以杀人的眼瞪着面前的死人妖,“你干吗?”果然现实和梦境永远是相反的,她若是有梦中一半的可人,他也不至于混得那么惨。
等等!梦与现实在战野和车神对峙的眼神交汇间变得清亮起来,他将梦与现实拉在了一起。
不愿意被遗忘的车神,不想失去她的战野,急速的摩托车,恐怖的翻滚,还有依旧疼痛的头部……
他想了起来,她在最危机的关头,将生的权利让给了他。
“车神……”他忽而上前抱住她躺在病床上的身躯,将她紧紧勒在自己的怀中,他不肯松手,“死人妖,真高兴你活了回来,我还以为……”
幸好她活了过来,他好不容易记起了她,她若就这样死掉,他这辈子也不会好过的。
然而,依照上天的安排,他之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儿去。
一记坚实有力的拳头挥在他的下巴上,以出其不意的制胜速度将他殴打在一旁,随即而来的还有怒吼声:“你是谁家的小子,居然抓到一个人就抱。你以为我是随便给人抱的布偶是不是?靠!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敢抱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她狂怒的吼声无论如何也不像个体虚气弱,刚经历过生死大劫的病人。
“你是车神啊!我都叫你‘死人妖’的。”战野摸摸脑袋,蓦然有种找不到北的感觉。她不会是摔车摔傻了吧?居然不知道自己是谁?战野有种不祥的预感,可千万别啊!
车神瞪着他,将他的预感变成现实,“我当然知道我叫车神,可你是谁啊?居然叫我‘死人妖’?我们俩很熟吗?谁允许你给我取绰号?”而且还是这种极不雅的称呼,车神有权利相信她跟此人一定是死对头,八字不合的陌生人。
她冷硬的目光让战野一下子傻了眼,妈呀!先是他因为脑震荡得了“车神面容健忘症”,现在换成她摔车,摔出了失忆来。这可怎么是好啊?
感叹于造化弄人,战野腿一软,直接跌倒在地上,“我的天呀!你怎么对我这么不公平啊?我得了半辈子的面容健忘症也就算了,好不容易记住了别人的脸,你又让我忘了死人妖。我谁也不想记住,只要记住死人妖就好了。你……你倒是成全了我,可你怎么又把死人妖给推下水了呢?是不是注定我们俩今生不能在一起啊?我的天呀,你给我一个解释,你不给我解释,我就哭给你看……”
他像一个要礼物,妈妈不给买就赖在地上不肯走的小孩子。歪坐在医院的地上,不停地捶打着地面,他向老天拼命。
车神叉着双手躺在床上看着他孩子气的模样,头疼归头疼,看着他滑稽的模样,她的疼痛立马减轻了许多。
变态男,你总算吃到苦果了吧!
“别再装下去了,神。”
*本文版权所有,未经“花季文化”授权,谢绝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