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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黄岗之死(1)

调配处长岳华山,带着警卫员小林出差,路过莱阳城,因天气热,路上劳累,便在城内歇一日。

旅馆就在城隍庙附近,那是个热闹的地方,但岳华山不怕吵,贪它方便,便选上了它。可是他在午睡中却被一阵铜锣声吵醒,只道是街上卖武贩膏药的,也没在意,不料铜锣一阵紧似一阵,有人不知在下面喊些甚么,虽然他不怕吵,却再也睡不着了。

小林心疼处长,便嘀咕一声:“******,俺倒要去看看是甚么三头六臂的人,生似不去看他便是损失的!”说着开门出去。

岳华山知道他少年心性,静不了,便叮咛他:“你看归看,可别闹事,替俺惹麻烦来!”

小林出了旅馆,兜到后面去,原来城隍庙对面空地搭了一座竹棚,敲锣的人就站在外面,边打锣边道:“有个好汉要为咱们山东老乡出气,正午二点正上台比武,乡亲们快来助威,别让东洋鬼子把咱们看扁!”

他旁边有几个收钱的,正帮着叫喊。城内的人,三三两两地进场,神情十分激动。

小林暗道:“******,这人做生意倒会说话!”他隔远望见竹棚外贴着一张大红纸,上书两个字:“挑战”,下面还有些小字,却看不清楚,便走了过去。

只见大红纸上,挑战两个字下面一行略小的字:东洋武士挑战山东英雄,胜者赏大洋一百元。

“乖乖不得了,一百个大洋可不是小数目!”小林继续看下去。

那些小字写的是些比武规则,比如单对单,空手格斗,比武之前先立生死状,胜者有赏,观战者每人五个铜板,报名比武的人,每人两个大洋等等,旁边还有一行略大的字:铁定在本城十五日,十五日后移师烟台,左上角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四个字:第十二天!

“这东洋武士是啥玩意儿?口气这么大?”小林心中动了好奇,便拉着一个老汉问道:“老大爷,你也来看表演?”

老汉叹了一口气:“当然啰,你知道不?咱们莱阳已经输了二十多场,连续几天都没人敢上台,到今日才有人应战,怎能不去捧捧场!”

小林问道:“那东洋武士真的很厉害么?”

“他们一共来了三个,说句泄气的话,咱们山东好汉素来能征惯战,道上台的,最好那一位也支持不了三几十个照面,便被人家打得吐血,差点丢了命!”

小林难以置信地问道:“真的这么厉害?”

“你不信可以花五个铜板去看看!每个上台的不是死就是伤;那三个东洋鬼子的神气……嘿,不用提啦,老汉一想起来就窝火,要是老汉年轻十来年,也忍不住要跳上台去!”

小林忙问:“死了多少个?”

“三个,一个是当场死的,两个是抬回去才死的!”老汉摇头:“他们只赢不败,真会做生意,你知道吗?上台比武的要先交两个大洋!”

“今天上台的是谁?”

“谁还有心去问?有人上台,总比没人上去的好,免得被东洋鬼叫咱们山东缩头龟!”老汉说着掏出铜板,交给守门的,便进去了。

小林想了一下,心中极想进去看看,便立即返回旅馆。“处长,您知道是甚么事吗?”

岳华山正在抽烟,闻言笑道:“瞧你这小鬼,走得一头大汗的!不是有个花不溜丢的大姑娘在卖唱吧?”

“不是,是比武!”

岳华山吸了一口烟,又悠悠地喷了出来,道:“街头比武,你看过的也不少哇!有甚么新鲜的?”

“够新鲜!是东洋武士摆的擂台,咱们山东好汉已经败了二十多场!”

岳华山“哦”了一声,讶然问道:“是甚么东洋武士?”

小林便把打听来的说了一遍。“处长,反正今天有空,咱们就去瞧瞧吧!”

“算了,这有甚么好看?”

“嘿,咱们山东汉子输了二十多场,好不容易到今天才有人敢上台应战,你说该不该去给他打打气,让他替咱们挣回面子!”

岳华山想了一下,道:“好,我就请你看,今等我换衣服!”

小林紧张地说道:“快,二点钟就开始!”

岳华山换了衣服,又悄悄将手枪插在裤头,再用外衣盖着,然后与小林走出旅馆。

到了竹棚外,人已比刚才多了许多,有些大摇大摆进去的,也有的在凑钱,岳华山给了十个铜板,便与小林进去。

里面坐着百来个汉子,十分热闹,都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的,那些观众,形形式式都有,有坐着的,有蹲着的,有抽旱烟的,有抽卷烟的,还有抽水烟的,竹棚内一片白烟,但无论这些形态举止如何差异,都有一个相同的观点,希望祈祷能胜回一仗。

竹棚的前端搭着一个木台子,离地约莫五尺高,上面两丈余宽,两丈深的,靠内还放着一张长桌,台上还没有人。

台下有瓜子花生,卖烟卷儿烟丝,卖山渣李子,卖糖果零食的小贩,来回巡弋,叫卖声喊得震天价响!

岳华山向周围看了几眼,便选了一个位子,与小林走了进去,小林知道这位首长有嗑瓜子的习惯,便跑去买了一包瓜子,道:“处长,你请俺看戏,俺请您吃瓜子!”

岳华山轻声道:“别叫处长!”

小林吐一吐舌头,道:“知道啦!”

外面喊两点开始,但到了两点一刻,还没有动静,大概因为座位还没满吧?一直等到两点三刻,下面的人都鼓噪起来,竹棚的门才关了上来。

这竹棚建得很高,四周围起的竹席大约有十尺高,上面还高出五六尺,作为通风,因此人虽多,倒还忍受得住那股子热气。

岳华山刚解开一颗衣钮,扇着白纸扇儿,便听小林叫道:“来了!”

只见台上走出一个穿马褂的胖汉,向台下抱拳说了几句客套话,然后才扯到正题:“今日上台应战的,是本城的好汉黄岗,现在正与公正人在里面立生死状,待会儿就出来,东洋那方应战的是西村京二郎!”

台下的观众报以一阵嘘声:“这家伙为了赚钱,丢了咱们山东人的面子不说,还害了三条人命!”

“谁知害了几条人命?说不定在别地也害死了不少人!”

“这乌龟不得好死!”

那胖汉忙道:“诸位误会了,老汉请来东洋武士,主要是为了通过互相切磋学艺,提高双方的造诣,这是好事,诸位如何反而愤愤不平?”

台下的观众都叫了起来:“你若不是为了赚钱,为啥要收钱?”

“咳,人家自东洋迢迢千里而来,不收钱那船费及食宿费,由谁付?咱们是堂堂大国,吃一点子亏,又算得了啥?”

“说得好听,你自个掏腰包呀!”

胖汉道:“你们虽然掏腰包,但也有好戏看呀?吵闹甚么?让东洋人知道了,要失了咱们的面子!”

小林轻声在岳华山耳边道:“道老头十分狡猾,看来不是好人!”

岳华山脸色十分凝重,只嗯了一声,并不答话,台上那胖汉又道:“好啦好啦,都出来啦!”他向台下深深一鞠躬,便退入后台。

出来的首先是三个年长的老人,其一是东洋人,三人坐在长桌后,东洋人在正中,两个华人则坐在左右两旁。

紧接着左边走出一个东洋武士,身穿日本武士服,右边走出的则是一个高瘦的汉子,赤着上身,将辫子盘在头上。

那汉子脸色蜡黄,胸膛上的肌肉也不见饱满,一出来便让人替他担心!

背后又有人在低声议论:“真的是黄岗呀?嘿!听说他刚生了一场大病哩,唉,这两个大洋不是白花吗?”

另一个道:“白花两个大洋算得了甚么?最怕他连命也得赔上,而且把咱们山东好汉的面子给丢了!”

台上的公正人走了出来,检查西村京二郎与黄岗,身上是否藏有武器,其中一个公正人道:“你们虽然都已具了生死状,但这是切磋武艺,胜负一分,便得停手,最好不要伤人!”

黄岗与西村京二郎都唔了一声,公正人返回座位,黄岗立即沉腰扎马,立了一个门户,西村京二郎则闲闲地站着,脸上有不屑之色,他见黄岗仍不动,便轻佻地招招手,示意他进攻。

黄岗脸色十分紧张,但仍不动,一对眼睛只瞪着对方,岳华山见他额头已现汗渍,轻声对小林道:“这姓黄的,体力不足,心情又紧张,不打已输了三分!”

小林轻骂一声:“真******,可惜俺不行,要不然也上去跟那东洋鬼子较量较量!”

一句话还未说罢,西村京二郎已向黄岗走过去,黄岗双眼暴睁,倏地“嘿”地叫了一声,一拳笔直捣去!

这一拳他蓄势而发,虽无气拔山河之势,但也十分可观!西村京二郎不挡后跳闪开,黄岗又“嘿”地叫了一声,标前一步,左拳如锤子一般击出,西村京二郎再退!

黄岗得势不饶人,标前一步,再使了一招“老树盘根”,横扫对方的下盘!

西村京二郎再退,此刻他已退至台边,台下的人本着同仇敌忾之心,都大声呐喊,为黄岗助威!

也许呐喊对黄岗来说,的确有极大的鼓励,只听又大喊一声,再击出雷霆万钧的一拳!

这次西村京二郎不再后退,他“呀”地一声大叫,右臂一翻,疾如闪电地劈出一掌!

他那“呀”地一叫,声音之响,几乎把竹棚内的声音全都压住,连黄岗也呆了一呆!

眼看黄岗那一拳已将击在西村京二郎的胸前,西村京二郎的“手刀”已切在其臂前!

这一招力道之猛,大出黄岗的意外,他右前臂着了一记之后,不但酸麻疼痛,而且连身子也被震开几尺!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西村京二郎的左臂又翻了起来,急劈黄岗的脖子!

这一下若给他“砍”中,只怕要立即倒地不起,幸而黄岗的武功也不是纸扎的,否则也不会白花两个大洋,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他身子忽然一蹲,左拳反捣其小腹!

西村京二郎提起一膝,那拳击在他小腿,他上身只晃了一下,随即蹬踢而出!黄岗身子十分灵活,后背落地,一个后翻滚开!

“呀!”西村京二郎又大叫了一声,标前几步,再一腿踢出!

黄岗双臂交叉,将其腿格住,乘势借力挺腰,跳了起来,西村京二郎不等他站稳,右拳猛地捣击!

黄岗抬臂一格,身子竟被震退两步,只觉手臂麻软无力,连接几招,只能闪避,无力招挡!

西村京二郎连续攻了七招,黄岗闪了七次,眼看已退至台边,台下的观众都为他捏了一把汗,岳华山轻声道:“他应该认输!”

心念未了,黄岗忽然把头一摇,辫子忽然飞舞起来,抽向西村京二郎的面门!

这一着大出其意料,不由退了两步,黄岗鼓其余勇,拚力攻出两拳,踏进两步,形势才稍好转!

可是西村京二郎无论搏斗经验、力道、体力以及凶狠剽悍的程度都远胜黄岗,因此只过了三招,黄岗又陷于险境!

西村京二郎操着生硬的官腔道:“你,不是我的对手,你投降,我不打!”

“不打?还俺两个大洋!”黄岗呸了一声,又再攻出一拳!

西村京二郎大怒,挥臂一格,倏地一脚飞起,黄岗不敢挡,只好后退。“你不投降的,我就打你。”

“呸,咱们山东人都是好汉子,宁死不屈!”黄岗重施故技,摇头一甩,长辫如蛇儿一般抽出!

可是一来他辫子功十分肤浅,二来西村京二郎已有了准备,立即半转身子闪避,同时左腿乘着转身之便,使了一招“虎尾腿”。这是西村京二郎的绝招,黄岗又未曾见过,小腹着了一记,只觉五内俱似要倒翻过来,正想后退,不料长辫子已为西村京二郎抓住!

西村京二郎右手方抓到长辫子,再一个转身,左掌用力切在黄岗的辫子上,黄岗大叫一声,身子不由自主地向西村京二郎冲去。西村京二郎一侧身松开右手,一个手肱,狠击在黄岗的胸膛上,台下的观众,都清楚地听到那“暮”的一声闷哼。

黄岗痛得叫不出声来,他一手抚胸,一手扶头,蹬退了几步,便仰天跌倒!

一个公正人立即叫停,并宣布得胜的是西村京二郎。

西村京二郎哼一声,双手扫一扫身上的灰尘,转身走进后台,台上的黄岗仍倒地不动!两个年轻汉子立即抢上台去,只见黄岗脸色蜡黄,头顶发脚及嘴角都淌着血,摸一摸鼻端,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一个青年立即叫了起来:“东洋鬼子又杀了人,咱们都跟他拚了吧。”

公正们忙道:“别胡闹,他是立了生死状的!”

“管他立了甚么状,黄大哥着了他一脚,便先输了,他不该又扯头发,又再打胸,不合规矩。”

所谓群情汹涌,一呼百喏,台下的观众立即跳上好几个粗壮的汉子上台,那两个山东公正人,惊惶万状,而那个东洋公正人却自桌后跳了出来,道:“你们的,要人多打咱们的?咱们也不怕你!”他吹了一下口哨,后堂的三位东洋武士冲了出来,不分由说,便拳打脚踢。

山东人素来悍不畏死,立即出手抵抗,可是那四个东洋人武功的确了得,只一阵,便打倒了好几条汉子。

就在此刻,台下忽然又跳上两个汉子,那东洋公正,一个“手刀”直砍过去,其中一个汉子身子一闪,右臂暴长,一根枪管已抵在其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