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正川哥都是师父的弟子。
而我和正川哥却比起我和那个所谓水童家的童帝,更像水与火的两极。
我的脾气就如火焰一般的烈,若非不是被逐出师门的伤口,压抑颓废了我五年的岁月,让我在无意中学会了隐藏压制自己的脾气,否则会更加的暴烈。
正川哥却永远都是那个样子,慵懒,温和,若有似无的笑意,带着淡淡的温暖...眉间眼角都是亲切,所谓君子温润。
曾经师父这样调侃过我们,大意是说,我的眉间眼角看着人都是挑衅的意思,神态永远像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别人看到我,若然不是怕了,肯定就是想揍我一顿。正川哥如果跟在我身后还好,因为别人一看见他就消气儿了。
当时,我还颇不服气,为什么我就是一副‘挨打的模样’,正川哥就让人喜欢。
如今也大概懂了,看着被砸扁的酒壶,正川哥依然淡淡的样子...我就明白了。
“你还是不想说,对不对?”我颓然的坐在了正川哥的身边。
他不言语,点上一支烟递给我,在深夜的,下着细雪的山林...用带着微微感动的眼神看着我,无论我如何的发脾气,他知道我这是在意他。
我无奈,深深的吸了一口,小声的问到:“为什么第一次我给你洗澡的时候,没有发现?”
他笑着扯开了衣服,在这个时候,胸膛上除了五个不怎么起眼的伤口,无论是黑气还是阵纹都已经消失了。
他的手抚过胸口,说到:“在剧烈运动,气血运行旺盛的时候,才会出现。平静下来,是看不见的。”
我吃惊的看着,也忍不住摸了一下正川哥胸膛的伤口...之前,我给他划开的那条小口子还在,可是在一般的情况下,谁会注意到这些已经愈合的伤口?就像我自己,全身不都是伤口吗?
正川哥整理好了衣服,一时间也没说话。
可我依然在震惊当中,半晌才抬头,我震惊的自然不是这些黑气还会隐藏,而是那阵纹会隐藏起来...在正常的情况下,只有刻画在灵魂之上的阵纹,才有这种特性。
而在山门的修行之中,师父曾经说过。
能否在灵魂之上画阵,是当年衡量山门弟子是否能进入‘核心’弟子的关键....能入山门之人,自然都是天赋出众,可是最终能在灵魂之上刻画阵纹的人,百不足一...
核心弟子意味着什么?一旦出师...在山门中都有继承掌门的资格,就算没有成为掌门,也会在山门中担任各个要职,再不济也会是一个长老。
我没有想到,正川哥竟然在这种年纪,对于阵法的造诣就达到了这种水平?
以前,我是听过师父夸奖正川哥有天分...但我没有想到,正川哥的天分竟然到了如此惊人的地步。
“我以前很普通,没有你想的那么厉害。”正川哥看我的眼神,自然就明白了我的心思...自己也点上了一支烟说到:“只不过,我必须学会灵魂之阵!师父走了,我们这个曾经辉煌的山门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我背负的事情太多...有很多还关系到你。”
“可是,灵魂之阵是说学就能学的吗?师父做了一次冒险..我也配合着一起完成了这个冒险。幸运的是,我挺了过来...”说话间,正川哥指着自己的脑袋,笑了笑,说到:“知道宿慧吗?师父布阵强开了我的宿慧。”
“什么?”我低呼了一声!
所谓宿慧,是指一世又一世轮回,累积起来的智慧...在道家有这么一个说法,灵魂也有新老之分。
所谓新魂魄,是伴随‘新人’,一起伴生而成长!
所谓老魂魄,却是一世又一世都为人,越老的灵魂,宿慧累积的越深。
这个说法,自然是没有办法完全的去证明,除非道家出了一个大能,能够上穷碧落下黄泉的去看一遭...但宿慧这种东西的确存在,最明显的表现就是有宿慧的人心智都会比较早熟,比起一般人看世事更加通透,炼心更是事半功倍,修行同样。
也就是有所谓的慧根。
甚至世间有的事情,证明的更加直接...如同四岁会作曲的天才,从未去过任何地方,却会许多语言的怪才!这种直接证明前世记忆的事情,也从侧面证明了宿慧。
但这种情况毕竟是极少数,而按照正常的方式,宿慧应该随心境徐徐‘开发’,毕竟它的存在就像前世轮回的记忆一般,是被封锁着的,只有少量表现。
师父竟然会这样冒险?通过逆天阵法,强开正川哥的宿慧。
而正川哥竟然也这样傻,敢于配合师父去做这样的事情?要知道,一旦开慧失败..那后果...那后果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反正及其严重就是了。
“开了以后,修行是变得一日千里。”亏得正川哥还能在此时轻松的笑出声来。
我之前刚刚熄灭的怒火又猛地的窜了上来,一把扯住了正川哥的衣领,说到:“你和师父那个老头儿究竟在搞些什么?不但事事瞒我,甚至有关生死也忍心不知会我一声。即便如此,侥幸成功...你为何如此不珍惜自己。”
正川哥知道我指的是什么?他轻描淡写的拨开了我的手,说到:“迟早有一天,你会明白。如果任何事情有的选择,我又是何苦这样?”
“至于我和师父的决定,那也是必然。老三,你回山门,想必也是想弄清楚你丹田处的封印吧。”
“你知道?”我以为这是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的秘密!
“我当然知道,之前为了让你借尸还魂成功,这个封印阵法留有一处关键的命门,并没有描绘完整,是一个根本没有启动的阵法。原本应该在你7岁的时候,为你补好这个阵纹,正式压制你的灵魂力...却不想...”正川哥摇头,陷入了往事的回忆之中。
我的脑海中也浮现出很多画面。
市场上神奇的相遇,幼年的小渣,诡异的废弃厂区,逼迫我们的那个身死的小流氓,幽深恐怖的洞穴,离奇消失的小伙伴...
听闻了正川哥这些说法,好像一切的事情都有了一条隐隐的线索。
原本很热的我,身上竟然开始冒出些许的冷汗...我又下意识的去摸我的那个钥匙扣...回到火聂家那么久,苏灵早就把我这个珍爱的钥匙扣重新打理整理了一次,交还给了我。
因为我已经不需要钥匙了,所以挂在了我随身的小刀上。
小渣皮毛那种特有的触感,又带起了我心中那熟悉的心痛...难以忘怀的它的眼神,难以忘怀的往事。
尽管我以为我早已经遗忘。
“想起一些什么了吗?”正川哥看着我,翩翩君子的神态随着这两天,逐渐在恢复。
我低头,所有的事情还有难以完全窜联起来,只不过,我抬头看着正川哥说到:“这些都是发生过的往事,也说不上来有多重要!你身上的毒,你至少应该告诉我有没有办法清除掉。”
“解铃还须系铃人。”正川哥的眼神变得迷惘了起来,嘴角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温暖,越来越上扬,仿佛这倒成了一件愉快的事情。
过了半天他才摇头说到:“是的,除了解毒,还有什么办法吗?这毒深入灵魂...逼毒出来是不现实的,而这毒应该是属于‘巫毒’一系,如果不能从灵魂上去压制,逼除它...它就会更加猛烈的反扑。”
“只能这样?”我的脸色难看了几分。
“除非是有医字脉的高手,还要有针对灵魂的法器(医字脉所用的医疗工具,从某种程度上也可以称之为法器),徐徐图之...或许,可以耗费一定的岁月,逼出这个毒。但要根除也是难。”正川哥似乎不在乎,轻描淡写的给我说,就像在说别人的事情。
我的脸色却变得有些不正常了,我的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什么事情。
看我变幻无常的脸色,正川哥以为我火爆的脾气又上来了...宽慰我说到:“无非就是身体弱了些,慢慢的功力不再...可是我们山门讲究的是一手画阵的功夫。而我的使命,是守护着你,为你破阵。最终,如果能进到封印之地,我这一生也算了无遗憾。”
“这些,是支撑我,就算如一堆烂泥一般也要活下去的理由。”说话间,正川哥幽幽的叹息一声。
我一直不知道,正川哥如何就变成了那种颓废的样子...他三缄其口,我也只是从庄婧那里得到模糊的线索,但那还足以让正川哥颓废到了这种程度。
如今,我却稍微有些了解了。
曾经,正川哥是如何的意气风发...和我一样,想要闯荡‘江湖’,一心重振山门,那几乎是他深入骨髓的梦想。
但身中奇毒,变成了一个半废之人...这一切还如何实现?别说布阵的手段还在就成了。
布阵没有自保之力,如何布阵?而且越是高级的阵法,越是需要功力的支撑啊...
正川哥虽然温润如玉君子一般,却是心高气傲...又如何能面对着陡然的剧变?
况且,这一身伤,是他爱的人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