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言，我想了一晚上……有些话我还是想问。“
甄武凡坐在穆言的床边削着苹果，双眼明显的红肿，他低着头不敢与穆言对视。
穆言早就发现了甄武凡那双红肿的眼睛，却装作毫不知情。
“想问什么？“
“我……在你心里……是什么？“
甄武凡虽然害怕听到答案，但又急切地想听到对方的回答。
穆言冲他不屑地笑了笑。
“你觉得是什么？“
甄武凡抑制着内心慌乱的情绪微微瑶了瑶头。
“呵，那我就告诉你。你在我心里什么都不是！“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甄武凡的声音颤抖着。
“哼，既然你都知道了还有什么好问的？“
见甄武凡半天没出动静，穆言打开床头柜上带锁的抽屉，取出了一张支票和一支笔。他用笔在支票上划了几下。
“喏，这里有三十万，算是我补偿你的，拿去吧。“
甄武凡低着头浑身微微颤抖，迟迟没有接过从穆言手中递过来的支票。
“怎么，嫌少？”
说着，穆言从枕头下面抽出一张银行卡。
“再给你加十万！“说罢，他将银行卡和支票包在一起向甄武凡甩了过去。
看着眼前的人并未为之所动，穆言大吼道：“快捡起来啊，拿着钱给我滚！滚！别告诉我你对钱不感兴趣。”
“穆言！“甄武凡放下手中的未削完的苹果和银光闪闪的水果刀站起了身，眼中泛起泪水，“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践踏我的尊严！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和钱悦一样吗？你以为我是爱你的钱才跟你在一起的吗！
邢贺说的对，你就是个狂妄自大的混蛋！换情人比换衣服还快，你的话里面十句有九句都是假的！我怎么会喜欢上你，我真是太傻太天真了！
我还一直以为你是个善良的人。外面对你的风言风语我都不放在心上，我以为是那些人对你有偏见！看来……我错了。“
“呵，你也太自作多情了！只不过是玩玩，何必那么认真？“
“穆言……“甄武凡轻轻摇了摇头，“我所看到的穆言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你所看到的穆言？哼哼……那你所看到的穆言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不可能！自从你帮我救回兔子的那一刻，就喜欢上了你。当时我看到的明明一个温柔善良的人。为什么你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兔子？不会是我之前在饭店里吃的那一只吧？味道还不错呢。”
甄武凡已经不想承认这是那个当初让他朝思暮想的穆言了。
“哼哼……你还真是单纯得很呢。像你这种又傻又天真的人怎么配跟我在一起？”
“那你为什么当初要我跟你交往？”
“哼哼，感觉你很好骗呗，耍你很有意思呗。要不然呢？你不会以为我真的喜欢你吧？”
“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很有意思吗！”
“事实证明，很有意思。”
穆言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肆无忌惮地脱口而出。
甄武凡失落地点了点头，朝门口退了几步。
“还不快滚？“
“穆言，你不要后悔！“
“啊对了，再给你一句忠告。我不喜欢男人，所以以后你不要来了。”
甄武凡气愤地夺门而出，留下了地上散落的四十万和泰然自若的穆言。
“邢贺，我失恋了！“想了好一会，甄武凡才将编辑好的短信发送出去。
走在大街上，看到年轻的情侣手牵着手，年老夫妇相互搀扶着，甄武凡泪如泉涌。他加快了脚步想要快点回家。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
然而天空也不作美，正午的阳光洒在甄武凡脸上，泪痕被照的甚是清晰，晶莹剔透的泪珠一颗一颗拼成了无尽的河流。
他顾不上抹去脸上的泪水，拼命狂奔起来。
不知道跑了多久，他终于到家了。
他想沉沉地睡一觉，或许一觉醒来就什么都忘了。可是辗转反侧，却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回荡的都是穆言那些绝情的话。
有人说，爱情真正存在的时间只有两年。但我们在一起的所有时间加起来也不过两年而已。
‘只不过是玩玩，何必那么认真？’
难道你真的从来都没有爱过我？我明明为你付出了那么多……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想着想着，甄武凡抑制不住地放声大哭起来。直到整个枕头被泪水浸透，再也没有力气哭喊，他才渐渐睡去。
夜里，甄武凡昏昏沉沉地从睡梦中醒来。
“呃，头好痛！”
这一晃，好像过了一个世纪。
饿得胃痛，可是一点对食物的欲望都没有。
我还是那么在意那个人，对他的感情都没有一丝消减。我不知道离开他之后我还能做什么。他早已融入了我的生活，我也已经习惯了注视他的日子。我放不下，也离不开！
接下来，我该做什么？
甄武凡伸手摸过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有三个未接电话。都是邢贺打的。
“我还是离不开他，我要回去找他！”
他快速地打出了一句话以短信的形式给邢贺发了过去。
他去洗手间简简单单地洗了把脸，稍微梳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便出了门。
他狂奔至病房门口，先是平定了一下呼吸，然后轻轻地推开了病房的门。
怎么回事！
病房内空无一人。
难道是办理了出院？
甄武凡此时的心里惶恐极了。
“护士！”他跑到导医台，“305号房的病人去哪了？”
“先生，你先别急。告诉我他的名字，我给你查一下。”
“穆言，肃穆的穆，言语的言。”
值班护士按照甄武凡说的内容敲击着电脑键盘。
“有了。305号病房的是吧？”
“是的。”
“他今天下午被转到重症监护室去了。”
这对甄武凡来说无疑是个晴天霹雳。
“他为什么会……被转到……”
“先生，你先别激动，他现在还只是处于观察期。”
“观察期？他得了什么病？”
“他的检验报告里有一项结果不太明确，医生怀疑他的血液里携带HIV。究竟是不是，还待观察。”
“什么HIV？”
“就是……艾滋病毒。”
“重症监护室在哪？”
“你还是别去了，去了值班医生也不会让你进的。这个点儿是不允许探病的。”
“快告诉我在哪！”
“别激动，先生！你这样我们很难做。”
“快告诉我！”
甄武凡像匹发疯的恶狼，大吼道。
“四楼往东走，走到头左拐第二个门。”
甄武凡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穆言，一股脑地冲上了楼。
穆言，你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甄武凡这样想着，抑制不住慌乱的心跳。
“哎？你怎么回事儿，知不知道这个点儿不能探视病人的吗？”
一个穿着白大褂身材略胖的中年男子呵斥道。
“先在的年轻人还真是什么地方都敢闯啊。这里面这一间间的都是传染病重症监护室！你这样什么准备都不做就想往里冲，不要命了！”
“对，对不起！我……太着急了。”
甄武凡努力抑制着自己伤痛的情绪。
“行了！你是病人的亲属吗？”
“我……不是。”
“不是你急什么！这黑灯瞎火的你瞎跑个什么劲儿？还是赶紧回去歇着吧。”
“我不，我要在这儿等。”
“别等了，等多久都没用！这里除了病人家属，其他人一概不能进入。所以，你还是回去吧。”
“我就再那条长椅上等着，见不到人我是不会走的！”
说完，甄武凡便朝墙根旁摆放的长条凳走了过去。
“好吧，你们年轻人就是任性！反正该说的我也说了，听不听由你！”
东方，太阳升起，阳光很快洒满了整个大地。
“医生，我是里面一个病人的朋友，可以让我进去吗？“
一夜未合眼的甄武凡，看到医生已经做好防护正准备开启重症监护室的大门，忙上前拽住了医生的衣袖，恳求道。
“哎！不是给你说过了，非亲属不得入内吗？我查完房就该交接班了，我看你也是一夜未睡，还是回家休息吧。“
医生拍了拍甄武凡的肩膀，表示可以理解他的心情。
“医生，那就帮我带个话吧。你告诉02号房的穆言，甄武凡想见他。如果他说不想见我，那我就走。“
“好吧。“
医生抵不过甄武凡的缠磨，长叹道。
说话中，甄武凡的眼里闪出一道光亮，大概是这最后的希望支撑着他到现在吧。
一天未吃东西一夜未眠的他，脸上没有显出一丝疲惫。
他激动地等着医生出来回话。
过了许久，二十几个病房终于查完了，医生走出来对他说：“登记一下，跟我过来换衣服。“
甄武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像争取到了无限荣耀一般兴奋起来。
“啊……嗯！谢谢医生！“
做好充足的准备，甄武凡走进了穆言所在的病房。
穆言倚坐在病床上，眼里透着无奈。
“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已经跟你说地很清楚了吗？“
甄武凡没有说话，他不禁低着头一步一步慢慢地向病床靠近。
忽然间，一声抽泣打破了病房里的平静。
“穆言，我……我收回我之前对你说过的那些话！我误会你了。“
“误会？我想我们之前没有过误会。之前我对你说的句句属实，我就是耍你的，我就是喜欢看你受伤的样子。说什么误会，我可是从来不在乎别怎么想我，自己开心就好。“
甄武凡呜咽着一下子趴到了穆言的病床边。
“穆言，你真的开心吗？不要再赶我走了，这次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不会再走了！“
“你知不知道你很烦啊？“
“嗯，知道。“
“知道还粘着我？你有没有点自尊心，知不知道‘尊严’两个字怎么写啊！“
“在你面前放低自己又怎样？你在我心里比尊严更重要！为什么不好好地爱惜自己？“
“爱惜自己？呵，从来没有人这样对我说过。每一个跟我交往过的人，不是为钱就是图我的样貌。你呢？其实……就连钱悦都未曾对我用过真心。她看中的只是我的家产，她渴望过奢侈的生活。至于我，过一天就享受一天。人的生命很脆弱，不知道哪一天就会烟消云散。“
“钱、钱悦……的死……“
“你也怀疑是我在车上做了手脚？“穆言浅浅地苦笑。
“不……我没那意思。“
“那确实是一场意外。我没想过要杀她，虽然她有时会很招人烦。当时刹车失灵了，我心里很慌张就猛打了方向盘，没想到撞上了后方驶来的大货车。猛烈撞击之后我就晕了过去。事实就是这样，你相信吗？“
“嗯！“甄武凡，点了点头，吸了一下鼻子，“你说什么我都信！“
“哼哼，如果我还是在骗你呢？如果我就是那个无恶不赦的杀人凶手呢？“
“那我会亲自把你送进监狱，然后再等你出来！“
穆言不禁笑了笑。
“要是一辈子都出不来了呢？“
“那……那我就等你一辈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穆言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你真的好幼稚。”
“想笑就笑吧，反正我就是那么想的！“
甄武凡瞥了瞥嘴，眼神转向一边。
“你对我的真心我并不是看不到。我只是觉得，像你这么单纯的人跟我在一起实在太委屈了。“
“那、那你以前说喜欢我，是认真的吗？“
“哼哼，哎！你什么时候可以不这么天真了？我以前只是想着跟你玩玩，毕竟是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可聊的？但是现在我才知道，伤了你的心我也会心痛。我只恨自己没在最好的时间里遇到你。赶你走，只是不想将来的某一天你为我哭泣。与其让你像邢贺那样沉浸在死去的恋人的阴影里，倒不如狠心让你忘记我。“
“穆言……“甄武凡上前紧紧抱住了穆言，“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穆言只是叹了口气，用搭在甄武凡背上的右手轻轻拍了拍他，谁也没有再说话。
当你真正想要去珍惜一个人的时候，可能已经把他伤得太深了太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