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镇与黑龙江的巴彦镇隔江相望,官道穿镇而过。但要与白石镇比起来,巴彦镇就像是一个寒酸、羞涩的乡下丫头。
这里是从滨江道进入依兰道的最后一个集镇,往东走,要走上三百里才能到达另外一处集镇,往西走,走上百余里才能到达滨江。因此,妓寨、赌馆、烟行以及一切为来往客商服务的所在,白石镇无不齐备。只要你花得起大洋,在这里能享受到最温柔可人的女子,能吸到最正宗的“云土”,能找到一把就押上几万大洋的最痛快的赌局。
这是白石镇最冷清的时候,天空刚露出了一丝惨白的颜色,喧嚣了一夜的街道,安静了下来。远处,不知道从哪户人家的院落里,传来了隐约的鸡鸣。镇上最热闹的“听雨楼”前,两个站了一夜的汉子,打起了哈欠。这楼的名字虽取得文雅无比,但来往的客商都知道,这是一家与龙江城的“宏泰坊”齐名的妓院。
“****姥姥的,老子连续守了四天夜了。”一个右脸上长了一大块青色胎记的汉子缩了缩脑袋,把头上的皮帽再往下拉了拉。清晨的寒风像带了刺,一个劲地往你的衣领里扎,这种滋味,实在是难捱得很。
旁边的一个瘦小的汉子小心地看了看四周,小声地说道:“曹哥,小声点,当心让费堂主听见了,没你的好果子吃!”
“他娘的,他听见了又能怎样?想当初,这小子加入‘三江帮’还是老子给介绍的。这家伙如今攀上了新帮主,又当上了白石分堂的堂主,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他搂着婊子倒睡得舒坦,让老子给他守门,吃了几夜的冷风!”曹姓汉子“呸”了一声,骂骂咧咧了起来。
“曹哥,上面的事情,咱还是少说为妙,有女人可以睡,有酒可以喝,有钱让你赌,知足吧!如今的金帮主,可不比从前的葛帮主……”
两人安静了下来,良久,曹姓汉子叹了一口气。
“曹哥,你说‘黑石帮’那帮子人,金帮主怎么不灭了他们呢?”瘦小汉子忽然转移了话题,靠近了曹姓汉子,一脸好奇地问道。
“这个,你可就不如咱清楚了。”曹姓汉子洋洋得意地说:“咱说了,你可不能告诉别人。”
“听姜堂主说,金帮主前几天就给‘黑石帮’下了贴子,要么投降咱‘三江帮’,要么灭门,估计这几天就有个准信……”
两人正说得高兴,曹姓汉子突然只觉得后背一阵刺痛,伸手一摸,手心里竟满是殷红的鲜血。想张嘴说话,只发出几声嘶哑的声音,全身的力气便像是浇上了开水的雪堆,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挣扎着抬眼望去,站在自己对面的兄弟,正拿着一把匕首,狞笑着看着自己。
殷皓推开‘听雨楼’的大门,一股浓烈的血腥气从楼里传了出来。
“殷兄弟,654个人,包括56个‘三江帮’的人,129个妓女,一个都没有走脱。”高虎在殷皓的耳边小声说道。
“其他的兄弟,都埋伏好了么?”
“都埋伏好了,只要‘三江帮’的人一走进‘听雨楼’,包管让他们进得来,出不去!”
殷皓斜眼看着正对着自己点头哈腰的瘦小汉子,嘴角咧开了一丝笑容:“你就是‘三江帮’的刘兄弟吧,这次多亏你了。”
白石镇的地理位置极为重要,只要“逍遥帮”攻陷了这里,就等于在“三江帮”的地盘上打进了一颗钉子。“逍遥帮”灭了“大安帮”以后,下一个敌人就是“三江帮”。与其让对手从容布置,倒不如先发制人。白城之战尚未开始,殷皓便和高虎一起,连夜从巴彦镇过江,赶到了白石镇。
“好!只要这一次攻下了白石镇,咱就让你做了‘逍遥帮’白石分堂的堂主!”殷皓拍了拍汉子的肩膀,问道:“费堂主在哪里?”
“多谢殷爷,多谢殷爷。”瘦小汉子讨好地笑道:“这家伙怕死得很,让咱们守在外面,其实只是做个样子。他现在躲在地下的秘室里,秘室的入口就在‘听雨楼’里,刚才咱已经告诉虎哥了。”
殷皓看了高虎一眼,高虎轻轻点了点头。
“这是赏你的一万大洋……”
瘦小汉子不由又惊又喜,没想到对方不仅答应让他做白石分堂的堂主,还会有这等丰厚的赏金,却见眼前忽然闪过一道白光,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你这样的人,还想做‘逍遥帮’的兄弟么?”
殷皓手中的匕首在汉子的喉间一划,左手抓住这人的头发,轻轻一提。只听得“咔”的一声轻响,瘦小汉子的脑袋竟被摘了下来,一道血箭猛地喷了出来。汉子蹒跚走了两步,才扑倒在地。
“赶快把这里清理干净,等下别让‘三江帮’的人看出了破绽。”殷皓将汉子的头颅丢在了地上,对身后的“逍遥帮”帮众吩咐道。
要不是那个家伙指点,任谁也不会想到,“听雨楼”下,居然还有这么一个秘室。这秘室的入口开在楼里大厅的神龛下,神龛按照妓院这一行的规矩,贡奉的是猪八戒这个好色的神仙。之前殷皓已经叫人搜查了大厅,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个再普通不过的神龛。
顺着秘道只走了十余米,走在前面的两名“逍遥帮”帮众,推开了一道矮小的铁门。这秘室的大小远不及高烈臣大帅府下的秘室,看形状,可能是一间较大的地窖改建而成。
“费堂主好自在啊!”殷皓使了一个眼色,双手反绑在身后的费永“扑通”一声,跪倒在殷皓的身前。
“费堂主,今天来找你,是有一件事想麻烦你一下。不知道费堂主肯不肯买咱这个面子?”殷皓抖出一把飞刀,旁若无人地修剪起手上的指甲来。
费永一咬牙,一口口水还没有吐出,胸膛上便中了殷皓重重的一脚。“砰”的一声,后背撞在了墙壁,嘴一张,喷出了一口鲜血。
殷皓冷笑了一声,手指一动,那把飞刀竟不知了去向。
“费堂主还没听我说的是什么事,就拒绝了。虎哥,你说有什么办法才能让费堂主的态度好一点?”
“殷爷的事迹,咱也听过不少。反正不管老子答应还是不答应,殷爷都不会放过咱。既然如此,老子还有必要听殷爷说的是什么事情么?”费永昂起了头,死死地盯着殷皓。
“好,好!对不怕死的人,我还的确是没有什么办法。”殷皓走到费永的身旁,手指一错,“咔嗒”一声,猛地卸下了他的下巴:“不过,费堂主要是真的不怕死,刚才就会咬舌自尽。现在么,即使想自杀也晚了。”
“虎哥,听说从前在大清朝的时候,有一种叫凌迟的极刑。要割上3357刀,犯人才会死去?”
高虎看了看费永惨白的脸庞,笑着说道:“是有这么一回事,是用竹篓套在犯人的身上,然后将鼓出来的肉,一块一块用利刀削去,古法是要求犯人在三天之后才能死去。”
“竹篓么,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就用渔网代替算了。至于刽子手,咱就勉为其难地来当上一回。”“刷”的一声,殷皓猛地扯下了费永的衣服。
几名“逍遥帮”帮众将赤裸裸的费永死死地绑在了大堂的木柱上。殷皓手中的匕首滑过,一片血淋淋的皮肉被削了下来。费永猛地昂起了头,眼角和嘴角都绽出了血渍。
“才第一刀,费堂主就吃不消了?”接连几刀划过,地上溅上了斑斑点点的血迹,费永的手指甲嵌进自己的拳头里,鲜血一滴一滴地从手心滴了下来。
殷皓眯起双眼,停了下来,冷冷说道:“到厨房去拿点盐。”
几把盐同时撒在了费永的伤口上,费永全身猛地一哆嗦,喉咙里一声闷哼,“扑”的一声,一缕污血从鼻孔里喷了出来。
殷皓握住费永的下巴,说道:“怎么样,费堂主,考虑清楚没有?要是同意了,就点个头!”
“费堂主既然这么通情达理,咱也就不客气了。咱知道,‘三江帮’在遇到紧急情况时,有一套召集所有帮众的办法。咱的要求很简单,就是请费堂主把白石分堂的所有帮众,全部召集到‘听雨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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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依兰道,民国初期的行政区域划分,沿袭清朝的习惯。一省之下,划为道、县,“道”这种行政区域,大致相当于现在的省下一级的地级市或地区,但管辖的范围要比现在的地级市或地区大。吉林省当时共分四个道,即:滨江道,依兰道,吉长道和延吉道。另外,当时的吉林省和现在的吉林省的区域不完全一样,黑龙江和吉林省之间,当时是以松花江为界。所以现在一些在黑龙江境内的城市,如佳木斯、哈尔滨(滨江)、牡丹江、双鸭山等,当时全属吉林省。这一点,以后不再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