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子怪吼一声,跟在任鹏的身后冲了上去。龙江的夏夜甚是凉爽,这家伙竟然打了一个赤搏,一手一把德国花机关,光脚踩在了码头上。
三大船帮把主攻的方向放在河的对岸,从码头这一面发起进攻的,只有五六百人。主攻方向一旦受挫,这些人心中一慌,面对“逍遥帮”大队人马一个个混不顾身般的砍杀,哪里还抵挡得住?
龙江码头的地势比较独特,出城以后,一溜长长的石阶是通往码头的必经之路。“逍遥帮”的帮众红着眼从码头的各个方向逼将过来,胆大的,冲上前来与“逍遥帮”的帮众杀在了一起,胆小的,转过身子就往石阶上跑。石阶上顿时乱成了一团,哭声,骂声,吼声,混杂在一起。
“向瘸子!你他娘的长没长眼睛,大脚丫子往老子身上踩……”
“俺******妈,再踩老子就不客气了!”
这当口,哪里还顾得许多。几声惨叫,被人群推dao在地的一个汉子摸出了怀里的匕首,上下乱刺一气,身旁的几个同帮兄弟倒在了地上。很快,这几个人连同刺出匕首的汉子,就被随后跑过的帮中兄弟,踩成了肉饼,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拉出拉环,任鹏向人群中扔出了两枚德制M18式长柄手榴弹。这种手榴弹是“中美洋行”新到的货色,约翰逊这个老狐狸,居然开出了50大洋一枚的价格。
人群中喷出了一大团碎肉,几个帮众被气浪击得飞在了半空。石阶上顿时空出了一块,但随即被蜂拥而至的溃败帮众再次填满。
“哈哈哈,真他娘的过瘾!”
长子抢过任鹏插在腰带上的几枚手榴弹。“刷”的一声,从自己的裤子上扯下一根布带,草草捆在了一起。一把将手榴弹的拉环全部拉开,用尽全身力气扔了出去。
“轰”的一声巨响,任鹏只觉得脚下的地面都好像抖了几下。石阶被炸塌了一片。地上到处是残缺的肢体和暗红色的肉糜。几个被炸断了手脚的汉子,躺在地上大声呻吟。剩下的帮众一个个吓得落慌而逃。
“杀啊!”
长子跃上石阶,对准那几个正大声呻吟的汉子,就是几梭子。
江面上的战斗,也进行到了尾声。从码头的上游驶来几艘三帆船,两下里一夹击,正在河里拼命扑腾的人更是支持不住。
河岸上留守的帮众一见形势不对,在河滩上架起了轻机枪,照准江面上的船只拼命扫射。船身上“咚咚咚”的闷响声不绝于耳,但依然缓缓地划了过来。
三大船帮主攻的方向上,“逍遥帮”投入的兵力虽然不多,但为了抵挡对方朝船身射来的子弹,早就对每艘参战的船只做了加固处理。两块湿透的木板,夹上几床被水浸透的厚棉被,一般的子弹根本无法击穿。一艘艘船只俨然成了一辆辆“土坦克”,横冲直撞地向对岸的帮众划了过去。
“蓬蓬蓬”,河滩上十几名汉子的身上窜起了血雾,惨叫着倒在地上。
“妈啊!”,不知是谁首先扔掉了手里的武器,没头没脑地掉头就跑。很快,溃败像瘟疫一样传遍了河滩上的人群。逃跑的人群像蚂蚁一样到处都是。
┄┄┄┄┄┄┄┄┄┄┄┄┄┄┄┄┄┄┄┄┄┄┄┄┄┄┄┄┄┄┄┄┄┄┄
“殷爷,今天总算出了这股鸟气!”
“他娘的,可不能就这么饶了这群龟孙子。要俺说,直接杀过去,灭了三大船帮!”这是长子的声音。
憋了一个多月时间的闷气,总算痛快淋漓地干了一场。民意路的四合院里,众人笑成了一片。
“不行,咱现在绝对不能主动向三大船帮开战!”余福生突然站了起来。
“咋的?三大船帮想打就打,想跑就跑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余老板,要说在背后使绊子耍心眼,俺不如你,要说胆量,你也忒小了点吧?”
长子鼓圆了双眼,吼了起来。说这话的要是别人,他早就扬起拳头,劈头劈脸地揍了过去。“逍遥帮”里,除了殷皓,他最佩服的便是这余福生。这一次,要不是这家伙料定了三大船帮的主攻方向,“逍遥帮”也不会胜得这般容易。
“余老板的话,我同意!”殷皓突然开口说道。
“咱也认为,暂时不要向三大船帮开战。”任鹏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殷爷,殷爷,这说的啥话?俺还盼着冲进进三大船帮的老巢,好杀个痛快……”见殷皓开了口,“啪”的一声,长子像一只泄气的皮球坐回了椅子上。
这一战,“逍遥帮”只折了不到三百兄弟,三大船帮却在龙江撂下了近两千帮众。表面上看,“逍遥帮”大获全胜,如果算上帮里损失的钱财,只能是一场惨胜。
这一个多月,“逍遥帮”旗下的产业全部被迫停业,只这一项,里里外外就损失了一百万大洋。如果三大船帮再多支持一阵,不向龙江码头主动发起攻击,先倒下去的,就会是“逍遥帮”。
“逍遥帮”在这一战中暴露出来的问题也不少。其一是根基太浅,人脉不广。在道上混的,要想混出点名堂,须得结交方方面面的人物。“逍遥帮”只买通了负责龙江城治安的萧翼,还远远不够。三大船帮来袭时,“逍遥帮”多次向萧翼求援,都被对方搪塞了过去。
此外,帮里能独当一面的人才太少。“逍遥帮”现有的三大堂主中,长子,冲锋陷阵是把好手,可要他出谋划策,就差得太远;任鹏,各方面都还过得去,但没有一项特别出色。唯一让殷皓觉得满意的,是余福生。可这么大的一个帮派,光靠自己和余福生两个,根本撑不起来。
三大船帮这一战虽然失利,可元气未损。“逍遥帮”眼下最重要的,不是如何向三大船帮报复,而是解决好自身的问题。
“想杀个痛快,以后有的是机会。余老板,这一次三大船帮的损失如何?”
“三大船帮中,以大安帮的损失最为严重,三江帮的损失最少。龙江码头一战,大安帮至少损失了一半的人手,而三江帮顶多只损失了一百余人。据咱们俘虏的人交代,这一战开始之前,三大船帮的内部也有不同意见,但三江帮坚持要发动进攻。”
殷皓不由一愣,力主进攻的三江帮,最后却成了损失最少的一方。三大船帮身后的那个高明人物,莫非来自三江帮?这人的用意究竟何在?
松花江四大船帮,原来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之中。相互间争斗连连,但谁也奈何不了谁。“逍遥帮”灭了“义气门”,给这种局势带来了变数。
殷皓猛地一惊,大安帮危险了,好一条连环计!三大船帮后的那个高明人物,肯定是三江帮的人。
这人先前的几招,已经让殷皓有所警觉,没想到还是小看了他。这人怂恿三大船帮来进攻“逍遥帮”,若胜利了,三江帮自然也能从中分一杯羹;若不能取胜,也能借机削弱大安帮和青龙堂的势力。如果自己所料不差,这人接下来的一步,就是联合青龙堂一同进攻实力大减的大安帮。
“余老板,马上给‘大安帮’的帮主张之江送去一份信函,就说 ‘逍遥帮’愿意与‘大安帮’结盟。只要张之江同意结盟的事,殷某愿意去白城和他一会!”
“殷爷,咱‘逍遥帮’不去找‘大安帮’的晦气,他张之江就该烧高香了,哪能与这小子结盟!”长子立刻叫出了声。
殷皓摆了摆手,“三江帮”联合“青龙堂”进攻“大安帮”,短期来看,与“逍遥帮”没有直接关系。可“逍遥帮”要解决自身的问题,并非一朝一夕之功,需要有一个相对稳定的外部环境。三大船帮中的任何一方,实力快速膨胀,对“逍遥帮”来说,都是祸非福。
“殷爷的顾虑不无道理,可就算要与张之江结盟,也没有必要亲自出马。要是姓张的动了什么坏心思,怎么得了。依我看,还是咱去的好!”任鹏也站了起来,焦急地说道。
“结盟的事势在必行。张之江是一帮之主,你们去,显不出咱‘逍遥帮’的诚意,再说了,关键时候拿不定注意,也镇不住台子。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眼光放远一点,别老看着龙江这块地盘。咱‘逍遥帮’现在的目标,不是三大船帮,而是龙江道的大小城镇,以及整个黑龙江!”
━━━━━━━━━━━━━━━━━━━━━━━━━━━━━━━━━━━
注:1、土坦克的事,并非青禾瞎编。青禾所在的城市虽然不大,但好勇斗狠者比比皆是。几年前,大街上一群混混与公安对射,混混就采取类似的办法来抵挡公安射出的子弹,79微冲都无法击穿。后来还是靠了一群武警,才把这群混混制服。另外,据父辈介绍,*中两派武斗,相互对射,也曾经采用过类似的办法。
2、龙江道,道是当时省一级以下的行政机构,大致相当于现在的地市一级。但所辖地域远大于现在的地市一级。以黑龙江为例,当时黑龙江的面积比现在要大,但只划分为龙江道、绥兰道、黑河道、呼伦贝尔道这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