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爷,想试一下手气么?里面请!”
龙江城华丽街的一家妓院,檐角下挂起的红灯笼,在大雨击起的微风中飘摇。招财赌馆门前,刚才还腆着肚子的一个胖大的守门人,佝下身子为一个新来的赌徒引路,一边忍不住回过头去,和对面妓院正站在阶梯上招揽生意的一个妓女,挤眉弄眼。
“他娘的,老子今天不知道走了什么背时运,都快一天了,才捞到五六个客人。老彭,你捞了几个?”胖门人走了出来,见不到对面的那个妓女,无精打采地和身旁的另一个门人说起了闲话。
雨幕中远远走来十几个持伞的汉子,两人赶忙迎了上去。
“请问赌馆的掌柜在么?咱想找他谈笔生意。”
灯光下露出了这人的半边脸,旁边一人右边的衣袖空荡荡的,看来是个独臂人。
“掌柜在楼上,几位稍等一下,我去通报一声。”胖门人摇了摇头,这个人面熟得很,只是他一时之间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是你!”
殷皓把滴水的蓑衣往沙发上一丢,大大咧咧地坐在了高崇文的椅子上,一双沾满泥渍的木屐,踩上了身前的西式办公桌。昏暗的灯光下,高崇文这才看清了对方的面目,不由怒吼了起来。
“他娘的,谁让你把他放进来的!”高崇文一个耳光打在了胖门人的脸上:“滚!”
“上次那个在赌馆抵押古董的骗子,是你指使的吧?你小子还敢送上门来,正好新账老账一起算。”高崇文狞笑了起来。
他虽然脾气暴虐,可还算不是太傻,上次因为贪图两箱古董上了恶当,回去后想来想去,总觉得这件事不太对劲。在龙江城和他有那么大的恩怨,又够胆敢招惹他的,除了殷皓,高崇文实在想不出还有第二个人。
“来人,来人啊!他娘的,人都死到哪里去了!”高崇文得意的神情凝固在了脸上,刚才他给了那胖门人一个耳光,正是让他去召集人手。这么久不见上来,不由渐渐慌乱了起来。
“大少爷,你是在等刚才那个人吧,怎么不把头伸出去看看?”殷皓呵呵地笑了起来,朝身旁的两个人点了一下头,这两个人上前掀开了窗户上的布帘。
楼下的赌馆里,所有的赌徒和打手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暗红的鲜血流了一地。赌馆的大门紧闭,守在赌馆里的,是三十几个腰插盒子炮的陌生汉子。
殷皓大笑着站起身来:“咱今天来,是有件事想麻烦一下大少爷,还希望大少爷能跟咱合作……”
高崇文一脚将身后的椅子踢翻,大声吼道:“娘的,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跟老子这样说话!”
“高烈臣已经被咱宰了,你真以为自己还是什么大少爷么?”跟随殷皓一同进来的高虎、杜景如、阿宝三人,脱下了头上的瓜皮帽,站在了灯光下。
“给你面子,叫你声大少爷,要不给你面子,老子现在就可以宰了你!”
殷皓朝房中的另外几人使了使眼色,高崇文被父亲的死讯惊得心神不宁,还没有反应过来,四肢就被按了个结实。正想开口大叫,嘴里被塞进了一团破布。
阿宝握住拳头的双手都颤抖了起来。他双耳的耳膜已被捅破,虽虽然经过殷皓的救治,恢复了部分的听力,但要想像从前那样,靠一对耳朵来判断骰子落盅时的点数,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膨”的一声闷响,阿宝的拳头重重地击在高崇文的肚子上。高崇文双眼猛地一睁,脸上的肌肉一阵扭曲,疼得连鼻涕水都喷了出来。阿宝的拳头落雨般的击在高崇文的身上,渐渐地,高崇文口中的破布掉了出来,脸色变得苍白,口角、鼻端都溢出了紫色的鲜血,但已是说不出半句话来。
“阿宝,够了!”殷皓把瘫在地上的高崇文提了起来,反手两个耳光将他打醒:“想留下自己这条性命,就乖乖地帮老子办事!”
殷皓看着高崇文怨毒的眼神,冷笑着说道:“你猜得不错,老子就是想谋夺你们高家的基业,那又怎么样?”
“高……虎,咱高家对你不……薄,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杂碎!”高崇文嘴一张,喷出了一口乌血。
“大少爷,你不要弄错了,对咱有恩的是大帅,和你们两兄弟没有丝毫关系!”
“把他带下去!”殷皓手一松,高崇文像一堆破布一样,软了下去:“多叫几个兄弟,一刻都不离地跟着高崇文。”
“殷爷,要……是高崇文替咱们办成了这件事,你真打算放了他么?”阿宝看着被拖下楼去的高崇文,吞吞吐吐地问道。
“讲信用,也要看对什么人。对兄弟,当然是没有二话,对这样的人,还用得着么?等办完了这档子事,再把他交给你,随你处置。”
殷皓双眼盯住了阿宝:“不过,咱不希望高崇文在这几天出现什么意外。”
门帘掀开,余福生走了进来。杜景如赶忙拉了一下阿宝,两人走了出去。
“余老板,派去青龙寨的兄弟,出发了没有?”
“刚走。”余福生接过殷皓递来的一杯茶,灌了两口:“刚才下去那两个人,是什么来路?”
殷皓闭上了双眼,稍稍平抑了略显急促的心跳。这个计划关系到“逍遥帮”上上下下所有兄弟的身家性命,虽然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但要说他心里不紧张,那是假话。
高虎从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殷皓的心中突然涌出一股暖意。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就算明知道前面是万丈深渊,也只有硬着头皮跳下去。只要自己把能做的都做了,成与不成,又有什么关系?
“余老板,你和任鹏商量一下,这段时间把全帮所有的弟兄都盯紧了。无论是谁,只要有所异动,先斩后奏。就算是杀错了,也要杀!”
“另外,和萧翼的手下联系得怎么样了?”殷皓仿佛没有看见余福生脸上惊愕的神情。
“萧翼的手下共三个营,十个连,有四个连长,咱们早就买通,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恩,萧翼的事,只要老毛子的部队一到位,就要办好。待会儿你叫上几十个身手好的兄弟,把萧翼一家老小所有人,都给盯死了,一个都不能走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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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木屐,这东西可能有部分读者没有见过,当时没有套鞋等防水鞋,下雨时外出,就要穿上木屐,以防止脚上的布鞋被水弄湿。其形状和现在的拖鞋有点类似,只不过为木制,下面钉上两块厚约几公分的木块。穿着时,将穿上布鞋的双脚套进木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