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殷皓才回过神来。长子呆呆地站在他的身后,尽管眼前的景象他先前已经见过,但此时置身其中,还是有一种仿佛窒息的感觉。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微风,火把上的火焰摇晃了起来,长子的眼睛里,映出了金条和大洋带着诱人光芒的倒影。
“殷……爷,这里怕有上千万大洋吧……”长子咽了一口唾沫。
“应该不止。”殷皓顺手捞起了一把大洋,大洋从指缝漏了下去,发出如雨打芭蕉叶的声音:“这里一共是10箱金子,82箱大洋,至少值四千万大洋。”
想不到自己的定力仍然不够,殷皓突然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他不是一个贪图财富之人,安娜那千吨黄金的存款凭证,当时虽然让他大吃了一惊,但给他的震撼,远不及这四千万大洋活生生地摆在自己眼前时的感受。
殷皓轻轻吁了口气,完全平静了下来。高烈臣这人,颇为固执,既不相信票号,也不相信洋人的银行,把每月收上税银的一半,都藏进了帅府。这件事情,在龙江流传很广。看来,这秘室中的金条和大洋,应该就是高烈臣任黑龙江督军以来,积攒下来的财富。
“啪”的几声,殷皓盖上了木箱的箱盖:“这一次兄弟们辛苦了,留一箱金子,换成大洋发下去。剩下的钱,六百万大洋换成银票,其余的放到洋人的银行里!”
“为什么,殷爷难道打算把这些钱还给高家么?”秘室里诱人的光芒消失了,长子也镇定了不少。
“到嘴的肥肉,还有吐出来的道理么?”殷皓轻笑了起来。
“那……殷爷是什么意思?”
殷皓看着长子瞪大的双眼,不禁大笑。这家伙,喊打喊杀,是把好手,要说起这些东西,屁都不懂。这笔巨款,在林麻子的眼里,都是一块肥肉。就算要动用,也要花点心思,化整为零。要按长子所想,三下五除二地花个痛快,怎么行?
“知道这件事的兄弟有多少?”
“包括咱,一共16个。其余的兄弟,只以为这秘室里躲了什么重要的人物。”
“嗯。”殷皓略一沉思,心中已有了定计:“这件事情,除了帮中的几个堂主,就不要再向外透露了。”
“至于已经知道的兄弟,就发双倍的赏钱。叮嘱他们,就算是自己的老婆,都不能说出半个字。要是有哪个因为多喝了几杯,或者是被妓院相好的套出了话,呵呵,那就别怪咱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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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江城民意路的一处四合院里,传出了阵阵笑声。内院大堂里,一张八仙大桌上,摆上了满满一桌的酒菜。酒桌旁,只坐了七个人。
“章连长,呵呵,以后该称章师长、章军长了,来,兄弟我敬你一杯。”殷皓斟了一杯酒,递给了对面的章宗昌。
章宗昌慌忙站起身来,双手接过殷皓递来的酒杯,呵呵笑道:“小弟我能有今天,全靠殷爷的提携,哪里当得殷爷亲自给咱倒酒,愧不敢当,愧不敢当啊!”
殷皓咧嘴一笑,从怀中掏出了一张银票,推到了章宗昌身前的桌子上。
“咱为人么,一向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滨江的林汉卿林少帅,过几天就会派人来龙江,到时候,章兄弟恐怕会被予以重任。不过咱最厌恶的,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所以,以后还希望章兄弟能和咱一条心。当然啦,面子上的事情,咱自然也会照顾周到。我的话,章兄弟听明白了没有?”
“殷爷交代的事,小弟我自然明白,自然明白。”
章宗昌干笑了几声,看着桌上一百万大洋的银票,额上却冒出了汗水。殷皓话里的意思,说得再明白不过。“逍遥帮”的手段,他这一次算是见识了,对方既然能把自己从一个小小的连长抬起来,也能把自己从高位上拉下来,摔得粉身碎骨。
龙江的事情一了,名义上归自己指挥的军队,为数不少。原龙江守备团的近八百人,曾彤手下大半个旅的部队,再加上六百多名哥萨克骑兵,军队的人数,足已抵得上一个加强旅。但章宗昌的心里明白,如果没有殷皓的同意,除了从前就跟随自己的一个连,这些部队,他连一兵一卒都无法调动。
“章兄弟,龙江城虽然已经被咱们抓在了手里,可咱们的实力,还是弱了点。龙江毕竟是一省之府,就算咱们一直这么戒严,巴彦的高尚武迟早会看出破绽。章连长手握重兵,是不是应该趁这段时间,把附近城镇的守备部队消灭的消灭,收伏的收伏啊?”
章宗昌一愣,偷偷擦去了额上的汗珠:“理所当然,小弟我今天下午就出兵,五天之内,一定收复龙江城方圆五十里范围内的,所有大小城镇!”
殷皓斜眼看着章宗昌和谢尔盖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外,冷冷地问道:“余老板,帮中的兄弟,有多少人混进了章宗昌的部队?”
“一共有73人,这些人,有的是早就潜伏了下来,有的是这两天才混进的军队。”
“还少了点。再从帮里挑选一些机灵点的弟兄,分几批混进去,这件事,不用太急。章宗昌这个人么,现在看来还算听话,可咱也不希望养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这个人的一举一动,都要死死地抓在手里。他每天掉了多少头发,上了几次厕所,都要搞得一清二楚!”
“虎哥这次的功劳,大家都看见了。咱决定,以后帮中所有对外刺探消息的事情,包括查清章宗昌的一举一动这件事,就交给他了。况且,虎哥从前在高烈臣手下,干的就是这个,手里还有一批咱‘逍遥帮’用得上的探子。余老板以后就专门负责帮中黑白两道的生意,各位有什么意见没有?”
大堂里一片安静。任鹏和余福生虽然对高虎还是有所不满,但这次“逍遥帮”能一举占领龙江,高虎的功劳实在不小,想要反驳,实在找不出理由,只得点了点头。
“大家以后都是兄弟,从前各为其主,高某做了一些对大家不住的事情,还请兄弟们见谅!”高虎站起身来,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虎哥,从前咱在青龙寨的时候,恨不得宰了你。不过这一次,你让咱心服口服,没啥说的,以后用得着兄弟的,就开口言语一声!”长子一仰脖将杯中的酒倒进肚里,大笑了起来。
“另外,杜景如和阿宝,可以叫他们负责帮里大大小小的赌坊,每个月向余老板汇报一下。大家觉得如何?”
“高崇文这小子,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长子,去把阿宝叫出来,给他两个兄弟,让他去伺候关在柴房里的高大少爷。”殷皓喝了一口酒,嘿嘿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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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票号,有读者提出,在小说中的年代,票号已经被银行所取代。根据青禾查得的资料,票号一直存在到上世纪20年代中期,才最终被银行取代,所以小说中此时还有票号的说法,应该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