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公版归有光集
30915800000123

第123章 附录(2)

钱宗伯所编集三十卷,首经解,末书。又《别集》十卷,首制辞,末论策。今大概因之,独以为古人文集书多在前,不当置之末卷,今移置书三卷于赠送序之前,而以祭文为末卷。又论策,据《苏文忠集》编在策问之前,今移置于《别集》之首,策问次之。《文选》诸书,诗在文前。今以府君所专攻者文也,诗不过余兴及之,篇章亦不多,故从《柳子厚集》之例,以诗居末。

一、正误。

他书刻本之误,不过字画略差,或偶脱一二字耳。惟此书旧刻之误,不可胜举,约有四端:有因声音近似者,有因草稿紆糊者,有因叶数颠倒者,在因妄加删改者。如尚书徐晞之为“熙”,少傅夏言之为“贤”,儒者钱德洪之为“宏”,此因声音近似而误者也;如“富贵淫佚陨命亡国”,本《汉书》成语,乃倒置错出,以致上下不属,文义难通,此因草稿紆糊而误者也;至《水利策》一篇,遂颠倒四百余字,向来选家坊本,皆袭舛而不觉,此因板心数目颠倒而误者也。凡此,皆因失于较订,以致传写之讹。至于妄加删改,为尤甚焉。昆山本则以从祖之好自用,凡篇首作文之由,往往删去,篇中遂无照应。而擅改者尤多。常熟本则以宗人之少读书,凡用经史彼所不晓者,非删则改。今皆据家藏抄本正之。其抄本亦误者,则考古书、据文义以正之。较勘数四,颇为精详。间有疑者,阙之。讹谬既正,似可不言,但以旧刻行世已久,恐观者见其参差,反致疑于新刻,不得不明言其故,非敢暴前人之短也。

一、删重。

隆庆元年浙江乡试时,府君任长兴方逾年,以资浅故,不得为同考试官,仅入外帘。然夙负高望,主考推重,五策问俱委作,并属作对策,后遂刻为程策。惟第五道,主考颇加删改,府君与门人尺牍,以为窜入鄙语,故今集中对策止存前四道。昆山旧本因止刻策问,故首载前四策问。今既并对策俱刻,不必又重见,故去之。又《吴纯甫行状》《墓表》二首,大略皆同,今存《行状》而废《墓表》。《西王母图序》二首,大同小异,今存前作而废后作。《送周御史序》,一作颂而略改,今存序而废颂。若题同而文绝不同、截然为二首者,如《送王子敬之任序》之类,则两存之。

一、履历。

凡古人文集,必载本传以见其人之生平。府君之学术文章,宜入儒林、文苑。以未有国史,缺于无征,今但取前辈诸公志、铭、墓表、行状、传、赞、序、跋,凡有关于府君之文集者,附录一卷于后,庶几读府君之文者,开卷而如见其人云。

曾孙庄识

谨按:恒轩先叔父府君所作凡例,屡经窜改而未有所定。玠于刻工处见抄本,凡八则,而中多可商,思欲删逸之而未敢也。会往虞山谒从叔孝仪,孝仪叔出先叔凡例一册,内止五则,云得之于钱子绣林。盖钱子于黄洲董夫子署中携归,此为先叔最后改本无疑,而家中特遗其稿。因大喜过望,亟以付诸梓。集中选定编次之法,大约因钱宗伯而不无稍异。今系先叔凡例于后,而仍存钱宗伯凡例于前,庶几不没其实,且令世之君子有所考焉。

康熙乙卯孟春望后一日,玄孙玠谨识。

新刊震川先生文集较订助刻姓氏

王崇简简上虞二球董正位吴兴祚

赵昕严沆曹溶刘体仁薛信辰

张其翰秦迍严曾榘郝毓嵾高冕

秦松龄钱肃润秦松岱华长发吴伟业

金俊明宋实颖蒋伊何平翁澍

陆廷祉王楫汝李临陆士炳金望

钱士植黄璠张震维席启疆张艾

严宗垂叶国华李可沠叶方恒盛符升

徐与乔叶方蔼徐乾学葛云芝徐秉义

丘钟仁马鸣銮徐元文何陆恺朱用纯

叶方蔚叶奕苞王缉基李遥章王缉植

谢家柯李遥威黄泓陆时通李遥穣

张塱盛翊治沈廷瑗杨元咎周霑

金植徐渱侯荣金侃

侄孙

起先纶定世

曾侄孙

圣脉湸虹

允哲允谋允肃允临芳德

玄侄孙

是集之刻,始于辛亥岁。宛平王宗伯素切表章,而龙门董夫子首捐俸助梓,邻境邑侯如吴伯成、赵雪嵊两明府共襄其事,于是当代文衡及远近士大夫分任剞劂。自辛亥春王迄癸丑仲秋,全集已刻十之七,不幸先叔恒轩府君中道捐馆。玠室同悬磬,无以卒业,赖董夫子复倡助鸠工,而俾克告成,则叶学亭、徐健庵两先生之力居多。盖全集之竣,其难如此。今府君之文行将风行海内,要皆诸君子之功,其姓氏不可以不书也,故备列之。至虞山从祖裔兴公于庚子岁即梓太仆府君之文,功虽未竟,然全集之成,实由从祖倡之。他若吴门、练川、松陵诸同宗,凡助刻者,亦皆附识于后云。

康熙乙卯春王正月望后六日,玠拜识。

(以上各篇见《震川先生集》卷首)

归太仆赞(有序)

王世贞撰

故太仆寺丞直文仪制敕归震川先生,讳有光,字熙甫,昆山人也。生而美风仪,性渊沉,于书无所不读,而尤邃经术,长于制科之业。自其为诸生,则已有名,及门之屦恒满。而先生方以久次膺贡,寻举应天乡试第二人。故相张文毅公治时主试,得先生文而奇之,大以国士相许。然至公车辄报罢,行年六十,而始登第。又不得馆选,出令湖之长兴。逾三载,仅迁判顺德府。高新郑,其座主也,以大相乘铨,怜先生屈,拔为太仆丞。寻以太仆入司制敕,气稍发舒。而浙之台使复苛摘之,先生方属疾,郁郁不乐,遂卒。先生于古文词,虽出之自《史》《汉》,而大较折衷于昌黎、庐陵。当其所得,意沛如也。不事雕饰,而自有风味,超然当名家矣。其晚达而终不得意,尤为识者所惜云。

赞曰:风行水上,涣为文章。当其风止,与水相忘。剪缀帖括,藻粉铺张。江左以还,极于陈、梁。千载有公,继韩、欧阳。余岂异趋,久而始伤。

震川先生小传(见《列朝诗集》)

钱谦益撰

震川先生归有光,字熙甫,昆山人。九岁能属文,弱冠尽通《六经》《三史》、八大家之书。浸渍演迤,蔚为大儒。嘉靖庚子,举南京第二人,为茶陵张文隐公所知。其后八上春官,不第。读书谈道,居嘉定之安亭江上,四方来学者常数十百人,海内称震川先生,不以名氏。

乙丑,举进士,除长兴知县。用古教化法治其民。每听讼,引儿童妇女案前,剌剌吴语,事解立纵去,不具狱。有所击断寝息,直行其意。大吏多恶之。有蜚语闻,量移通判顺德。隆庆庚午,入贺。新郑、内江雅知熙甫,引为南京太仆寺丞,留掌制敕,修《世庙实录》。熙甫宿学大儒,久困郡邑,得为文学官,给事馆阁,欲以其间观中秘未见书,益肆力于著作。而遽以病卒,年六十有六。

熙甫为文,原本《六经》,而好太史公书,能得其风神脉理。其于八大家,自谓可肩随欧、曾,临川则不难抗行。其于诗似无意求工,滔滔自运,要非流俗可及也。当是时,王弇州踵二李之后,主盟文坛,声华烜赫,奔走四海。熙甫一老举子,独抱遗经于荒江虚市之间,树牙颊相搘柱,不少下。尝为人文序,诋排俗学,以为苟得一二妄庸人为之巨子。弇州闻之,曰:“妄则有之,庸则未敢闻命。”熙甫曰:“惟妄,故庸。未有妄而不庸者也。”弇州晚岁赞熙甫画像,曰:“千载有公,继韩、欧阳。余岂异趋,久而始伤。”识者谓先生之文至是始论定,而弇州之迟暮自悔,为不可及也。

熙甫没,其子子宁辑其遗文,妄加改窜。贾人翁氏梦熙甫趣之曰:“亟成之,少稽缓,涂乙尽矣。”刻既成,贾人为文祭熙甫,具言所梦,今载集后。季子子慕,字季思,以乡举追赠待诏。冢孙昌世,字文休,与余共定熙甫全集者也。

嘉靖末,山阴诸状元大绶官翰学,置酒招乡人徐渭文长。入夜,良久乃至。学士问曰:“何迟也?”文长曰:“顷避雨士人家,见壁间悬归有光文,今之欧阳子也。回翔雒诵,不能舍去,是以迟耳。”学士命隶卷其轴以来,张灯快读,相对叹赏,至于达旦。四明余翰编分试礼闱,学士为具言熙甫之文,意度波澜所以然者。熙甫果得隽。熙甫重平生知己,每叙张文隐事,辄为流涕。岂未有以文长此事闻于熙甫者乎?为补书之于此。

明太仆寺寺丞归公墓志铭

万历乙亥,熙甫先生葬于昆山东南门之内。其子子骏,求予志其墓,而未暇为也。后或数岁一见,或一岁数见,必以为请,继以涕泣,不懈益勤。嗟乎,子骏岂虑千百世之后,无复知熙甫者乎?夫千百世之后,必有知熙甫者,然必以熙甫之书,而不以予之志否也。既深悲其意,乃为序而铭之。

归氏之先,出于高阳。重黎之后,封于韩墟,是为胡子。国绝于夏、商之际,武王克商,复为子国。其后散居吴、越者为归氏。自汉以后,无闻焉。唐天宝中,有崇敬者,多识典礼,议辟雍之制,及天子谒先圣,当东面,如武王受丹书,师尚父者也。封余姚郡公,谥曰宣。宣公之子登,封长洲县男。登子融,封晋陵郡公,谥曰宪。其后五世,皆以进士为大官。至十四世,曰罕仁,宋咸淳间为湖州判官。子道隆,居太仓之项脊泾。其孙德甫,为河南廉访使。廉访之孙度,当洪武初,避难于夜郎、邛、笮之间,几死,数有神人护之。归而复居昆山之外隍。又二世,为承事郎璿。璿生城武令凤,凤生绅,绅生正,皆县学生。正赠文林郎、长兴知县,配周氏赠孺人,先生之考妣也。

先生在孕时,家数见祯瑞,有虹起于庭,其光属天,故名先生有光,熙甫其字也。熙甫眉目秀朗,明悟绝人,九岁能成文章,无童子之好。弱冠,尽通《六经》《三史》、大家之文,及濂、洛、关、闽之说。邑有吴纯甫先生,见熙甫所为文,大惊,以为当世士无及此者,由是名动四方。以选贡入南太学。岁庚子,茶陵张文毅公考士,得其文,谓为贾、董再生,将置第一,而疑太学多他省人,更置第二,然自喜得一国士。其后八上春官,不第。盖天下方相率为浮游泛滥之词,靡靡同风,而熙甫深探古人之微言奥旨,发为义理之文,洸洋自恣,小儒不能识也。

于是读书谈道于嘉定之安亭江上,四方来学者常数十百人。熙甫不时出,或从其子质问所疑。岁乙丑,四明余文敏公当分试礼闱,予为言熙甫之文,意度波澜所以然者。后余公得其文,示同事,无不叹服。既见熙甫姓名,相贺得人。主试者新郑高公喜而言曰:“此茶陵张公所取以冠南国者,今得之,有以谢天下士矣。”廷试,入三甲,选为湖州长兴县令。

长兴在湖山间,多盗而好讼。熙甫平生之论,谓为天子牧养小民,宜求所疾痛,不当过自严重,赫赫若神,令闾阎之意不得自通。故听讼时,引儿童妇女,与吴语,务得其情。事有可解者,立解之,不数数具狱。出死囚数十人。旁县盗发而无故株连者,为洗涤复百人。有重囚,母死当葬,熙甫纵之归治葬事。毕,还就狱,有劝之逸去者,囚不忍相负也。然宿贼四五十家,窟宅联络,依山岙中,数名捕之,不能得。熙甫率吏士掩之,贼蜂起格斗,矢石满前,熙甫目不为瞬,竟服其辜。大户鱼肉小民者,按问无所纵舍。尝梦两人头飞来啮臂,若有所诉。明日,有提两人头,自言奴通其妾,辄斩以闻。熙甫令罢去,潜踪迹之,实欲纳奴妾耳,遂论如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