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午夜。
陈百强好不容易地才师叔手里讨来了这个刺探归云庄虚实的差事,因为他对上次折在黄易手里很不甘心。
“大师兄在岸边留了记号,竟是跟着那人进了庄,现在三日已过,想是着了庄内匪人的道,你此番入庄查探可要多加小心,万万不可出错,否则被人发觉,必会拖累甚多。”刘文清,也就是陈百强的四师叔,在陈百强临行之际拍肩膀嘱咐道。
“师叔放心,百强省得。”陈百强对自己的潜踪匿行功夫很有信心,微微点头道。
“如此甚好,切记,两日不见人,我等必会大举攻庄,你要好自为之。”现在已经不是单纯的剑谱问题了,自家师兄都被人抓了去,这口恶气可不是人人都能咽得下去的。
陈百强这次没有说话,轻巧的一个转身,在黑暗处露头窥测一番,觉得并无甚么暗桩野哨之类发现自己,便悄悄的顺着岸边一处绝壁,慢慢地向着归云庄方向摸去。
这归云庄三面环水,却也只有一面挨着了陆地,而这条宽不过两寸的石垣也是落在水面下半寸左右,极难发现。真真是个易守难攻的绝妙去处,正因为这,陆乘风当年才一眼相中了这块地方,多年下来,不论是官兵围剿,或是同道袭扰,都没能让他们的了好去,靠的便是这地利。先前这云山寨外三堂等人一见这太湖的布置,便是皱眉不语,后几日才有人不意间发现了此条小道,外三堂等人自然不会相信是人家大意之下漏过了防范,因为按说这等危及自身根本的缺口在任何一个有些眼光的人手下也不能让它这般闲空,可是人家陆乘风就是这么做了。偏偏还将这帮来人唬得不敢轻举妄动,自然是惟恐这里是人家故意留下的陷阱之类,等着咱们自己往下跳,可是当他们差个一两人前去探路时,却发现这里竟真是一处破绽!在寻路无果的情况下,众人也只得暂时相信了陆乘风没有发现此路的这么一个自欺欺人的想法,将陈百强派了出去。
陈百强伏低了身子,将两个肩膀紧紧地挨在几乎竖直而上的岩壁,这条小路实在是太窄了,他不得不面向湖面,而两只脚撇开一边挪动,整个样子非常的滑稽。
“小子,我忍了,等我过去,咱们再说。”陈百强一边嘀嘀咕咕地念叨着黄易一边分散注意力,一边缓缓的靠近归云庄的院墙。所幸的是,这一路上当真没有一个庄丁伸头查探,否则在这前后不着的地方,陈百强除了缚手就擒和跳湖自杀之外,还真没别的办法。
归云庄院墙不过丈许,而这个高度对于有着良好轻功底子的陈百强来说,简直便是如履平地。脚尖在墙面轻点两下,半空中翻了一个圆滑的弧线,却是头下脚上的姿势,说不出的怪异,但在眼见落地时,上半身向上一昂,仿佛一张纸般,轻飘飘的又飞了起来,这是脚掌方才着地,竟是没发出一丁点儿的声音。
陈百强不敢耽搁,落地处选的也是极为阴暗的角落,现在跳进了院墙,神经更是紧绷,瞧了瞧四下没人,方才小步移了出来,按照之前与师叔商议,他本该去抓个庄丁,问明情况后杀人灭迹,但在此时的陈百强看来,这归云庄完全便像不设防一般,若非头几日自家便有人和人家打了个对脸儿,以及自己大师伯也落入人手,他还当真要怀疑这归云庄到底知不知道外面有人了。
两相计较之下,陈百强果断地选择了功劳更大的做法,那就是救大师伯三人出庄!
他本不知道黄易到底如何绑了大师伯三人,虽说那两人武功不错,却也在大师伯之下,所以正面对抗自然是可以免去,这么一来,自然可以肯定黄易定是使了什么阴谋诡计,方才将为人正直的大师伯给抓了起来,现下身上也说不得得有些铁镣之类加身,以便控制,而自己此番只要是将大师伯三人解除这些累赘,那依着大师伯的武功,怕是扫平了整个归云庄都有可能。
现在他的脑袋里仅存着黄易一人,便是那也与他一起的冯默风都没被他瞧在眼里,谁叫那晚老冯没伸手呢。
“想必这归云庄主匪盗一流,身手自然强不到哪里去,劫劫过往行旅客商尚且可以,若是当真对起敌来,怕是也不够看。”这是刘文清差人在四周巡查过后,综合各种讯息,方才给陆乘风下的定语。
只因四年前黄易的一句:老大要注意身份。陆乘风这几年便不再出手,那想到自己在外人眼里竟变了不入流一伙儿。
陈百强辨明了方向,全身蕴满了劲力,贴着墙根,谨慎的一步步向后庄监牢挪去。这也不过是他的臆测,想那归云庄若是要建私牢,也比不会放到前厅这么明显的地方吧。
“怎的还是这里?”陈百强在走了半个时辰之后,却惊讶的发现,右墙上那几块残破的青砖竟已是第三次看见了。“莫非我一直在这里兜圈不成?”
皱皱眉,陈百强还是取出随身匕首,在一块显眼青砖上画了个十字,然后继续向前,然而半刻之后,那十字刻痕果然又出现了。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早在之前他便听人说过,中原有人精通奇门遁甲之术,若是不明解法,贸然走进阵中,那生死便不由自己,任凭人家摆布了。
“这可如何是好?”陈百强只听说没见过这种奇门之术,原本听人说时还是嗤之以鼻,现在真正遇到了,方才发现这玩意儿的确诡异。
一脑门子汗的陈百强蹲在墙角不敢动弹,他曾听人说,万一身入阵中,万不可随意走动,否则将更加凶险。再回头是,却发现那堵他来时翻跃的后墙此时也不见了。这下他总算知道这诺大个归云庄为何没人巡视了,即便是外三堂那二百人一股脑的全进来,怕是也不够人家玩的。
“咄~~”一声脆响传来,一处角落里仿佛是掉了个什么东西。
陈百强打了个机灵,莫不是有甚么机关?可是等了半天,却也不见有什么利箭劲弩之类射来,方才将心放下。
“咄~~”又是一声,还是那个方向。
陈百强向那方向看了看,远看应该是一处隐在三间房后的灰墙,按耐不住好奇心以及一丝丝侥幸的心理,陈百强还是走了过去。
所谓柳暗花明又一村便是陈百强现在的写照了,只见那原本应是一处灰墙的地方,待走了近了才发现,原来却是两堵砖墙一前一后,重叠在了一起,探头看去,中间一条小道直向深处,隐隐灯光赫然出现。
陈百强心中一喜,莫不是暗中有人助我?当下四面环首,却是连个鬼影子也见不着。他有了先前的教训,再也不敢乱动,静静的等着,果然,片刻之后,左侧又是咄的一声。这下陈百强心中确定,确实有人暗中相助自己,想必是这太湖水匪作恶多端,有人看不过去了吧。
陈百强不敢高声叫喊,只得估摸着那东西的来路,遥拜了两拜,大踏步向那发声之处走去。
七扭八拐之后,灯光渐亮,耳边终于能听到有人说话之声。
“你说七爷带着三个‘干枝’回来有何用处?”
“七爷的事情,那是咱们胡乱猜测的?噤声吧,在背后谈论七爷,可莫让人听了去。”
“怕个啥,七爷那能因为这等小事怪罪咱们。”
“七爷心肠好,自然无事,只是怕了那大小姐。听说几日前七爷没回来那阵儿,有人不过只提了七爷的名字,可好叫大小姐一顿狠训。”
“你说的是谢三吧,那小子也是倒霉,谁不知道那阵子大小姐心情不好,偏偏他也不知避讳,就在人家面前乱嚼舌根,挨训也是应该。现在七爷早就回来了,那还怕个啥,你没见大小姐这几日那笑都不离嘴么?”
“七爷和大小姐俩人当真是般配,你说是不是?”
“你说啥?我可听不见。”
“你小子这时候跟我装聋作哑,是不是。”
“没听见呐,没听见。”
陈百强在灯光照不到的转角,小心的看着两个看守喽罗嬉笑着走远了,方才急步上前,只见这牢房高达一丈半,两扇铁门紧锁,上面还挂着一条如儿臂般粗的铁索。
“这该如何是好?”
就在陈百强焦躁的抓耳挠腮之时,一转头却看见了那牢房一扇窗子竟是敞开的。向里看去,不是大师伯和两位师弟师妹是谁,当下也顾不得安全第一,手在窗扇上一扶,一个纵身便钻了进来,而那窗扇竟也悄无声息的落了下来。
喀喀两声机括轻响,陈百强大惊之下在去推时,那轻飘飘的窗扇竟如铁铸一般,哪里还推得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