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妈打扫好了北房,叫张明月过去看看房内怎么铺设,张明月就指点了一阵儿。下午晚些时分,张明月叫金锁套上轿车,她要亲自坐车去文庙后院接董环姑娘。临走时,又给龙三爷去了个电话,说她这就去接董环。龙三爷也在电话里给张明月回了话说我随后就到董环姑娘那里。”
张明月坐上车,金锁赶着车刚出了官井巷口,迎面一夫人拦住轿车,张明月一看是张牛娃的母亲张黄氏。张黄氏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大奶奶,我的那个狼吃不掉的儿子,在营儿滩上抢了个丫头,这丫头是从武威过来的,听说是人贩子低价买上往哈密送,到哈密后再高价卖到窑子里当窑姐。她对牛娃子说她再没处去,回武威那边连累爹妈受罪,往西去更是火坑,她愿意嫁给牛娃。我那牛娃子一心要她,我想这也是个便宜,就给他收拾个媳妇算了,可就是家里粮食还有点,钱一分儿也没有,天也凉了,那丫头还穿着一身单衣。大奶奶这些天一直住在城里,我本想等你回到乡下再说,等不及了,我那牛娃子整天缠着要和那丫头睡觉,那丫头说要请几个人坐一坐,喝几口水’让大家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再睡觉也不迟。大奶奶你知道,我那牛娃子是个坏子儿,怕出意外。今日来,一是借几个钱;二是结婚那天务必请大奶奶去上一趟,也算是给我们老张家撑个面子。”说完话,张黄氏就跪在张明月车前磕起头来。
张明月忙下车拉起她,说:“这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你磕什么头啊,今天我身上没有带钱,你到肃州旅店去找蒲珠,就说我答应给你六十块钱。你从她那里拿。”
张黄氏听了又要磕头’张明月拉住手说:“你快去拿钱吧。”
张明月坐上车,不一会儿工夫就到了文庙的后院。车一停,就见龙三爷迎上来说我以为你先到呢,结果我来了,你还没有到。”‘
这时,董环从后院的住房里出来,快步迎上去抓住张明月的手亲昵地喊了一声干妈。张明月忙从手上脱下一个金箍子,戴在董环的手指上,说好我的干女儿,今天就去我家住吧。”
董环眼睛有些湿润,金锁和龙三爷两人把一个衣箱、大鼓、三弦及随身用品装进车里,龙三爷对董环说:“今晚上你就不必出去唱大鼓了,好好和你干妈说说话。你们上车走吧。”
龙三爷看着张明月、董环上车走开了,自己原回了他的山西会馆。
过了几天,在龙三爷的主持下,在南局酒店举行了一个干女认干爹、干妈的仪式,请的客中有行署警察处的孙处长、肃州县警察局的陈局长、县府的王秘书、肃州县城关镇新任镇长张明翰、达子沟乡乡长王应堂、河西乡民团长朱发生、嘉峪区乡乡长伊朝宝、南渠乡乡长郑召庭、五省会馆的会长杨尚乾、河西中学的校长南湖,自家人中有大子青川及他媳妇罗金秀、二子青山及他媳妇青山婕芙娜、三子青江及他媳妇高英、四子青海及他媳妇郭冬梅、五子青松、七子青河、八子青涛、大女婿杨成基和大女儿青菊、三女青蓉,任文秀的女儿青梅和儿子青泉及他媳妇柳花,还有蒲珠、杨超等。
任文锦本是要请几个本族中大辈分的人,被张明月拦挡了一下,任文锦就没有去请,除本家的人外,来的客人中,都拿着半寸金一寸银的。
待了九桌客,席间,董环助兴唱了《小日本不久要败亡》的自编大鼓,乐得客人们兴致勃勃。唯有朱发生垂头丧气,也无心多喝酒,在他夫人面前撒谎说:城里有事要办,先走了。
他向任文锦打了招呼,任文锦送出酒店门也没说什么,随他去了。
酒席散后,客人们走了,任家的一伙子媳妇、姐妹簇拥着董环回到四合院,直乐到深夜才休息。自此,董环就住在四合院,任文锦在北大街买了四间大房,取名“东北大鼓馆”,购了桌椅板凳,茶壶茶碗什么的,又顾了一个叫辛妹的乡下姑娘,烧个水,倒个水,招呼一下听大鼓的客人。她除了唱堂戏外,每天晚上从八时半唱到十时半,中间休息一会儿,和听大鼓的客人聊聊闲话,时间一长人缘熟了,客人们自觉维护大鼓馆的秩序,听众堂堂满座。
任文锦、张明月、张玉亮回到乡里,屁股还没有坐稳,张黄氏就扯着声儿进了院子,“哟,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你们盼回到乡里了,我那不争气的儿子,明天要结婚,请你们说什么也得去参加一下,给我们张家撑个面场”。
任文锦说再不要多说了,明天我和明月、玉亮去参加,还缺些什么?”
张黄氏说:“就那么点粮食,待几桌客就差不多吃完了,婚后可能就没啥吃的了。那天去蒲珠处拿了六十块钱,巳经花完了,我想请大老爷、大奶奶、二奶奶再借给几个,牛娃子有了媳妇拴住,以后会学好的。我给他也说了,全凭大老爷、大奶奶帮忙,不然,娶媳妇哪来的钱。他也说借的钱以后一定要还,好赖我们家还有一座四合院的房没有卖掉,万一还不上抵几间房也行。”
张明月听着张黄氏的话,有点烦,就忙说:“再借给你六十元钱,我们三个人添礼添上三十块大洋,现在一并拿去,细心些花用。至于粮食,婚后也借过去一石吃,吃没了再借,钱我不说还的话,但粮食非要还,名下二十多亩地,不好好种,荒得不成样子。关键是一个懒字作怪,我不想多说,一说就有点生气,给你,把钱拿了去吧。”张黄氏对纸钞无所谓,唯把那三十块银元拿到了手里,好一会儿才梦醒过来,说出了一个谢字,高兴地不知道如何走路了,歪歪扭扭地走出了任文锦的上房大屋。
张黄氏走后,任文锦好一会儿没有说话,张明月问:“是不是我给的钱多了,或是我说的话不对,你有些不满意?”
任文锦说:“不是那回事,我是想我们任家的老先人,和朱家、杨家、张家四姓人打起来的任家庄,二百多年过去了,朱家剩朱八了,杨家剩杨超了,这张家,除了红山子的张姓外,这庄里的张家也就剩张牛娃了,我们的老先人传下来的话,只要任家的生活能过得下去,一定要接济这三家人,还特别遗言要接济张家的后裔。细说起来,我们任家给张家也接济的不少了,别人佃地种,张家给地不好好种,专干偷拿损人的事,想不明白啊,确实有些想不明白。”
张明月听着任文锦的话,就打趣道:“哪像你呢,动不动就穿上个破褂子,蹬上个破鞋子,提上个粪筐子,拿上个粪杈子,拾上些粪蛋子,堆上一摊子。不知道的人还说你是个长工呢。”
任文锦听着笑了,说:“你再没个说头,稍有不称意,你就扯上一阵子“子”,我的耳朵都听出茧来了。”
张明月也笑了,说:“今后这张家的事少费点心,想给就给,不想给就拉倒,少想点,少费点神儿。”
张家牛娃子要娶媳妇了,庄内外的人都围着进出张家大院,看个热闹,到底这抢来的媳妇俊不俊、野不野。看了的人出了大院都交头接耳地说:“是一个好人儿,只是好花插在牛粪上,怕会烧死的,可惜了。”有的人也说这叫缘分,别人再好,也沾不上边呢。”
任文锦、张明月、张玉亮也进了张家大院,这张家大院,是张家的老先人修的,四梁八柱的套房。任文锦望了望四周,堂屋、正房、倒座、东西厢房、角房,心想:张家的四幢四合院就剩这一幢了,可惜啊!他正自思自问地想着,不想被张黄凼皮围青:工谋取水追金中白俄酿命案!翁:氏瞅着,死拉硬拽地把任文锦他们请到正房里,又把儿子张牛娃叫到正房里给任文锦他们磕了头,又要去新房里拉那个丫头。张明月看出意思来,对张黄氏说:“我们这就去新房里,你不要去叫她了。”说完,她看见任文锦的眼睛一直盯着张牛娃。这张牛娃穿着崭新的蓝布褂子,脚穿一双新青布鞋,剃个光光头,高大个头,比以前稍胖了些,也挺帅的。任文锦想:这小伙子,看上去也人模人样儿的,机灵中有些憨厚,为什么外貌和内不一样呢?
张明月拉了任文锦一把,小一说:“我们去新房里,看看那抢来的姑娘。”
任文锦对张明月说我去合适不?”
张明月说有什么不合适的。”
任文锦点点头,站了起来,和张明月、张玉亮到了新房里。张明月和张玉亮进到里屋,看见那姑娘坐在炕的中央,依着两床新缎被子,手里挽着一长截红头绳,看见张明月、张玉亮了,忙从炕上下来,立在地上。张黄氏忙介绍说这就是我给你说的任大奶奶和二奶奶,外屋坐的就是任大老爷。”这姑娘听了,忙出到外屋给任文锦磕了头,又给张明月、张玉亮也磕了头,张明月、张玉亮也随即坐在外屋的椅子上,那姑娘就站立在一边。
任文锦和张明月、张玉亮看着这姑娘,模样确实长得不错:修长的身材,大环眼儿。心里面想:这样好的女娃儿,为什么要遭此厄运呢?
张明月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姑娘说我叫杨毛毛。”
“你家里还有谁?”张明月接着问。
杨毛毛说爹妈,还有两个弟弟。”又问:“你是怎么出来的?”
“我爹收了那个人的五块银元,就把我卖给那个人了。”杨毛毛说。
任文锦、张明月听着杨毛毛的话,心里多少有点凄凉。张玉亮却不以为然地望着那姑娘笑了一下,张明月说:“毛毛你前来,我摸摸你的手。”
杨毛毛有点羞怯地伸出一双手,张明月抓住杨毛毛的一双手说:“好柔软的一双手,你今年多大了?”
杨毛毛说我今年十六岁。”
张明月点了下头,丢开杨毛毛的手,从自己身上掏出一对银镯子,给杨毛毛戴在手上,杨毛毛又要磕头谢恩,张明月抓住杨毛毛的手说:“不必了,我们这地方可能要比你的家乡好些,你就在此地好好生活吧。以后时间一长,人也熟了,有什么难事儿,你过来给我说说,我能帮你过问的事儿就过问一下,以后你就叫我大妈好了。”
这时,待客开始了,任文锦、张明月、张玉亮各喝了两盅,每人又吃了一碗臊子面,就离席要走。张黄氏和牛娃子、杨毛毛一直送出大院门口,张黄氏又千恩万谢地说了好多奉承话才离去。
下午,任文锦叫上张明月、张玉亮要去后园,同时又叫王妈把后园的两间房打扫干净,好在那房里歇脚,王妈答应一声去了。又问青江去了哪里,张玉亮说:“青江、高英都在后园里。”
任文锦说那好,我们就进园去。”
三人进了园子,只见青江和高英追逐着玩,两人都大汗淋漓的,看见爹、大妈、妈进来了,方停下来。
任文锦笑着问青江你今年的苹果丰收了吗?”
青江回说:“比去年多收了两千斤,去年是挂果的第二年,只收了一千斤,今年共收了三千斤,平均一棵树收五十斤果子。”
任文锦又问:“六十棵苹果树再没折损的吧?”
青江说:“再没死,就是夏天这后园太旱了,浇过一次水’不过三天’土就干干的了,这是地下水位下降,地表水质太差造成的原因。不说别的,就说咱庄里的四口水井,一到夏天,吃的水都有些困难,原因是人多,庄里庄外两千多人,加上牲畜饮水,都靠这四口井。能不能把清水河的水引上来?水若引进庄里,后园这么大,辟出几亩地,开挖一个水池,池内养鱼,一年四季有水存着,鱼也养大了,人也吃上鱼了,这庄内水井里的水也会旺的。”
任文锦听着青江的话,觉着很有道理,沉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