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十点多钟了,青松和李兰才眉开眼笑地醒来。
青松对李兰说:“兰姐,今天我和你就是正式夫妻了。”
李兰说:“不对,从昨天晚上开始,我们就是正式的了,你不能把昨天一夜的欢乐抹杀掉。”
青松笑笑说:“对、对,昨晚,那是新婚的夜晚,永远不会忘记的。”
两人说说笑笑,不觉已中午十二点了。
两人在街上吃了饭,第一个看的当然是黄河铁桥,桥头上的奠基石碑,以及桥侧旁的羊皮筏子。青松说这座黄河铁桥的设计出自一个德国人之手,被誉为天下黄河第一桥,现名为中山黄河铁桥。”
李兰接着说一九三六年的十一月,也就是现在的这么个时日,我们从靖远虎豹口强渡黄河,过黄河直捣河西……”说着话,李兰又有点伤感,青松忙说:“止住,我们不提黄河和黄河铁桥了,我们踏着黄河铁桥直上白塔山吧。”
冬季的白塔山上,无草无花,不多的几棵树上,枝干灰黑,游人不多。青松和李兰进到庙里,虽是暖和一点,却是游人太多,气味难闻。李兰说我们下山吧,我有点累了。”
两人下得山来,过了黄河铁桥,在西关什字的卖市上转了转,卖市上卖什么的都有,更有卖人的。在卖市的南一边,一溜儿都是卖人的。大多是卖女娃娃的,她们身上穿得破烂,打着哆嗦,头上插一草杆儿。被卖的有的哭着,有的喊着妈妈,女娃娃的后边,大多立着一个大烟鬼汉子。这揪心的哭喊,使李兰落了泪,青松抓住李兰的手拉了拉说兰姐,我们回旅店吧,这卖人的事,肃州不是也有吗?”
李兰回说没有这么凄惨。”
青松说那是你看惯了,肃州卖人是在暗处交易,不像这里明目张胆地干。”
李兰无言以对,只是站着不走,她想起了她和钟娟被马家军叫卖的一幕,这促使她想买下眼前哭得最惨的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她的心里急被地翻腾着:“刚刚新婚,买下一个女孩好吗?青松有什么看法,公公婆婆有什么看法?外人又是个什么看法?”想着想着,腿脚不由自主地走到那个小女孩跟前,小女孩泪眼蒙昽地望着眼前穿戴整洁、漂亮年轻的女人,她猛然向李兰扑来,李兰忙蹲了下来,不嫌脏地把那孩子搂在怀里。那孩子像见了母亲似的紧紧贴在李兰的怀里。孩子的生父有点吃惊,想说什么急着没有说出来。青松已走到李兰跟前,问李兰道:“兰姐,你想做什么?”‘
李兰不假思索地说:“我想领下这个小孩,带回肃州。”
青松说:“你疯了,我们是刚结了婚的人,我们不是也要生儿育女吗?”
李兰说这我知道。”
青松有点生气了,他望了李兰一眼,转身向住的旅店走去,李兰也没搭理他。李兰问小女孩说:“你妈妈呢?”
小女孩朝身后望了一眼卖她的那个人,小声说被他卖给别人了。”
李兰听了,浑身打了一个寒战,又问小女孩:“他是谁?”
小女孩还没有回答,卖小女孩的人却说:“我是她爹,我浑身是病’确实也没有办法想,才这样做的。”
李兰听着他的话,心里有点恶心,一手抓着那小女孩的手立起身来,另一只手伸进衣兜里掏钱,问:“你要多少钱?”
那人龇着一口黄牙说小姐,你看着给吧,给多了行,少于三块大洋我不干。”
李兰听了,就掏出三块大洋放在那双伸开的脏手里,对那小女孩说:“跟我走吧。”
那小孩点点头,在她回转身时,最后望了一眼她的生父,她的生父也望着她说:“花花,跟着这位小姐吃饱肚子去吧,听小姐的话。”李兰厌恶地望了那男人最后一眼,猛地转过身来,冷不防和青松打了个照面。李兰以为青松要阻拦她,却不想青松露了笑意,对李兰说:“兰姐,对不起。我爹能做到的事情,为什么我还想不开呢,请你原谅我吧。”
李兰听着笑了说我也不对,这事应先和你商量一下。”
她弯下身子,对小女孩说:“花花,你的左手让叔叔抓着,我们三人一起走,去商店里给你买件新衣服去。”
花花笑了,她把左手伸给了青松,两人一人拉着孩子的一只手,向不远处的衣店门口走去。
在衣店里,买了0衣、外衣、鞋袜,还有帽子。他们回到旅店,炉火通红,屋内暖和和的,花花还要在炉前烤手烤脚,李兰忙把花花拉到离火远的床边坐下,说:“花花,你不能直在火边烤手烤脚,烤了会发肿病的,过来,先洗洗手,喝点水,吃点东西。”
花花洗了手,看见了点心、糖果,抓起来就吃,青松忙说:“你先让喝点稀粥什么的,饿下的孩子不能让吃点心。”
李兰听了,忙从花花手里接过点心,只给了一块糖,对花花说:“花花,你先别吃点心,先喝点水,吃这一块糖。”
青松出了门,一会儿端来了一碗小米稀饭,还有两个馒头,青松说:“吃这些东西不要紧。”花花喝了一碗稀饭,李兰只让她吃了半块馍。
花花苍白的脸露了点红色,面颊上渗出了很多汗珠子,李兰问花花:“你姓什么,老家在什么地方?”
花花说:“我姓郭,我们老家是临洮的……”花花说话口齿清亮,是个很懂事的孩子。李兰给她洗了头、洗了脚,又擦了身,换上了新衣服,不一会儿,花花就睡着了。当花花醒来的时候,已是下午六点多钟了。李兰把花花搂在怀里说花花,你以后叫我姑姑。”
她指了下青松说:“你叫他叔叔,今后你跟着我俩,我们让你念书、唱歌、跳舞,回到肃州后,还有爷爷、奶奶,更多的姑姑、叔叔。
花花听了李兰的话,却说道:“我要叫你妈妈,叫他爸爸,我妈对我说,谁收养了我,谁就是我的妈妈。我就叫你妈吧。”
李兰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刷刷刷地流了出来,他把花花紧紧搂着说:“好,你就喊我妈妈吧。”
花花喊了一声“妈妈”,李兰答应了一声,花花又喊了青松一声“爸爸”,青松忙地应了一声,在花花的额头上亲了一下。两人毕竟是第一次,也是新婚的第二天,被人喊妈妈、爸爸,从心里来说确实有点不是那么个事,但领养的这个小女孩确已成为事实。
四五天过去了,青松和李兰以为青柏和青竹出差回来了,去问,姚良才很客气地说:“很对不起二位,青柏和青竹又有新的任务,暂时不能回来,二位有什么话可以留下。他们回来后,我可以交代。”
青松和李兰听了,两人对视了一下,青松说:“姚科长,我这里有四百块钱就留你这里,他们回来后,一人两百块。姚科长如果有机会去了肃州,请你到我们任家庄来做客。”
姚良才回说:“去你们庄子做客是没有问题的,以后肯定要去的,但这四百块钱,我们是绝对不能放的,我们有纪律。”说着,就将桌上的四百块钱递到青松手里。
青松无奈只好作罢。姚良才说:“二位哪天离开金城,我们为你找一辆去新疆的便车。”
李兰接上说:“如果方便的话,明天我们就打算离开金城。”
姚良才说明天走没有问题。”
第二天早上,姚良才陪青松、李兰、花花吃了饭,笑着说:“你们又多了一个人。”又给了李兰一封信说请把这封信转交给龙三爷。”
约莫早上九时,他们三人坐上了车,还是一辆老道奇。
汽车直开到肃州旅店的停车场里,一下车,青松和李兰就听见有人叫他们,声音挺熟悉的,掉头一看,见是蒲珠,蒲珠抓住李兰的手说:“新婚好。”
李兰说好”
蒲珠又问:“谁家的?这么心疼的小女孩?”这花花自李兰领下这十几天来,稍胖了点,脸上也白嫩了。
李兰听蒲珠这么问,忙让花花喊蒲珠为姑妈。李兰对着蒲珠的耳朵说蒲姐姐,这是我在金城领养的女孩,叫花花。”
蒲珠听了,有点惊愕,但马上说:“李兰你做了一件大好事,观世音菩萨会把露水珠儿洒到你的头上的。”
青松和李兰听了,都笑了。蒲珠又说先到店堂掸掸灰,洗了脸再回四合院去。”
青松和李兰点点头。
青松和李兰在金城旅游结婚的事,特别在金城领养了一个七岁小女孩的事,像一阵风似的传开了。不时地有人议论着这件事情,任文锦说:“我们任家屋里,男多女少,多个女孩多一枝花,我喜欢男孩子,也更喜欢女孩子。”
张明月被花花的一声大奶奶叫得不知说什么好,搂着花花又是挠痒痒又是亲昵,晚上把花花搂在怀里睡觉。唯独张玉亮不乐意,她把青松叫到跟前,生气地说:“李兰领养娃娃,你怎么不吭一声儿,就让她领上了,年轻轻的,头天办婚事,二天领娃娃,你怎么不知道害臊的?”
青松辩白说:“这有什么害臊的,领个娃娃不过就是将她抚养长大,谁还不懂得这些。”青松压根儿没有提李兰当时领养娃娃他不乐意的话。
李兰知道婆婆对她领养花花不乐意,索性将花花领着去见她,见了后,妈长妈短地喊了一会儿,又教花花喊二奶奶,张玉亮没好气地说:“奶奶就是奶奶,又教着叫什么二奶奶。”
李兰忙改口对花花说你就直接叫奶奶。”
花花说知道了。今后我就叫奶奶。”说完话,她跑出门,到大奶奶张明月房里去了。
张玉亮没好气地坐在炕上一声不吭,李兰也觉不是个味儿,就对张玉亮说:“妈,你歇着吧,我去看花花跑什么地方玩去了。”张玉亮只嗯了一声儿。
李兰出来进了张明月的屋,张明月对李兰说:“你领养娃娃,她二奶奶有点不乐意,也没什么,这只是刚开始,时间一长,她也就没有什么看法了。这孩子挺乖的,除了上学,其他的时间就让在我这儿,也不误你的教书。”李兰听了,眼睛里有点湿,但心里很踏实。又把花花叫到张明月面前,对张明月说大妈,花花只是她的小名,我还没顾上给她起个名字,你说叫什么名字好?”
张明月略加思索说就叫任秋靓吧。我们这也是缘分,以后,谁要是对这孩子说非分的话,你就先告诉我,我来收拾他。”
李兰回到自己屋里,把这话告诉了青松,青松说:“大妈的心胸豁达,我妈心眼儿窄。下周开始就让花花上学去,少让她听些不三不四的话。”
李兰听了青松的话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放在城里上学,还是让去乡里上?”
青松说城里上吧。”
李兰说:“我有个想法,花花在城里上学,我又在乡里教学,你我都不方便,不如你给头儿说说,将我要到城里。”
青松说:“我想过这事,等翻过年吧,暂时你我都过牛郎织女的生活。”说完,两人都笑个不停。
李兰抽空去了关帝庙的山西会馆,把姚良才的那封信给了龙三爷。
这时,钟娟进来了,看见是李兰’一下子扑到跟前,又是摸李兰的手,又是看李兰的脸,两个人亲热地不知道说什么好。好一会儿后,钟娟问李兰:“你们两个度蜜月,怎么半月就回来了?”
李兰说我在金城领养了一个小姑娘,把心都转到她的身上,没心思在金城多待,所以就早早地回来了。”
钟娟听了吃惊地问:“多大?”李兰说:“七岁了。”
钟娟啊了一声那么大了,你怎么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