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海燕回答:“我是他邻居。”
护士小姐对这个回答表示惊讶,涂海燕说:“他以前对周围的人都很好,听说他现在这个情况,大家让我代表他们来看看他,顺便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他。”
“你还是等家属过来吧,他们去吃饭了一会儿就能回来。”
涂海燕为难,说:“我是搭朋友的车来的,他还在外面等我,顶多五分钟,五分钟我就走,行么?”
护士小姐最终被这种热心肠的女邻居打动。
两人一起进入房间,床上的人依旧闭着眼睛躺着,和十多天前她看到的差不多,如果说有什么不一样,那便是他看起来似乎白了一些。
床边有张凳子,涂海燕坐下了,抬手覆盖在他手背上,说:“罗成,我来看你了。”
身后站的护士明显一愣,眼里闪烁着疑惑。
涂海燕丝毫未觉,细细地摩挲着他的手,他的手粗粝宽大,骨节坚硬,她一下一下得抚摸着,像在把玩一件爱不释手的玩具。
“猴子说,这几天你不太稳定,让我一定要过来看看你,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涂海燕垂下视线,抓起他的手贴在自己腹部,“知道这里有什么吗?”弯了弯嘴角,“我去医院查过了,快两个月了,挺调皮的,我最近都吃不下东西,吃什么吐什么。”
“你到底是什么人?”护士终于出声了,问,“你是不是姓涂?”
涂海燕没回答她,继续跟床上的人说话:“我交了辞职信,以后就去竹雕厂帮忙了,生意很好,对了,厂子已经不拆了,上面来人了,说要振兴本地特色经济,谢师傅说十二月份旅游淡季的时候,要把厂子重新扩建一下,现在的车间太小了。”
“你还是快点走吧,家属特地交代过,如果是你来,别给你进来的。”护士再度出声。
涂海燕抓紧手里的那只男人的大掌,说出了最后几句话:“这次走后,我不会再来看你了。孩子我会养大的,但你别指望我会等你一辈子,以后遇到好的人,我也会考虑,我和孩子都需要人照顾。”
护士忽然往外看了一眼,大惊失色,“家属来了,哎,你怎么还不走?”
护士往外走了几步,又回头,却见里面的女人动也未动,护士正在诧异,门外的人显然已经急了,一个劲拍门。
护士去开门,不多时有人进来了,脚步急促,满脸怒容,却又顾忌着往床上望了一眼,最终压低嗓音问:“你还来做什么?答应过的话又不作数,一次次把他害成这样,你这到底是爱他还是害他?”
涂海燕就像给人钉在了凳子上,不说话,也不挪动分毫。
罗母见她不动,红着眼睛,说:“求你了,走吧。”
又说:“是不是要我跪下来求你?好,我让你如愿,让你如愿。”
身前的人不断叩拜,涂海燕紧紧地拽着手心。
微不足道的力量在她手心复苏,好似雨后春笋,破土而出。
眼睛里雾气上来了,一瞬间模糊不清。
泪水滴落,无声无息。
窗外,骄阳似火,缠绵热烈。
深山处,风过竹林,沙沙作响。
涂海燕缓缓回头,嘴角含笑,痴痴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