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车我左脚刚刚踏上台阶,一阵阴冷的穿堂风立时扑面而过,激的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王旭似乎感觉到了我的异常反应,问道:“怎么了?”。
我忽然感到一阵不安道:“你在门口等着,我进去看看。”。
进去后只见黑暗的祠堂左侧隐隐闪烁着烛火,那里是停放两名年轻人尸体和灵床的地方,窗框建在屋檐下的方位,阴暗的光线只能照亮上层部分,一级级的供台摆放着刘家祖先的灵位,在靠近门口的位置有一张用木片搭建的简易床,这应该是守夜人晚上睡觉的地方,绕着灵堂转了一圈,或许是因为白天的原因,除了刚才那一阵阴风,其余并没有任何异常。
灵堂和祠堂之间用一块白布临时拉起的布帘隔开,走到布帘前忽然觉得有些紧张,平静了一下心情还是轻轻将布帘掀开了,只见一男一女两名年轻人紧闭双目躺在一张灵床之上,身上盖着一层白布,两人的面色几乎和布一样白,表情却平静安宁。
看面相这两人年纪最多十八九岁的年纪,稚气未脱,如今却与家人就此阴阳相隔,白发人送黑发人两家大人目前的心情可想而知,真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王旭并不知道我进祠堂的真实目的,我是为了看这两孩子衣襟和裤腿的位置,如果夜里真的发生了“闹尸”的状况,他们身上的寿衣必定会有翻动的痕迹,刚要先开盖在两人身上的被子,只听王旭在门口道:“赶紧找个地方藏起来,两孩子的家人来了。”。
自己孩子意外死亡,做为家长最不希望见到的就是驱魔师,我们这行的规矩就是不去丧礼现场,除了直系亲属,包括亲戚、朋友家办丧事也没人会通知我们,我们也不会去,所以王旭的反应我能够理解。
这时屋外嚎哭声隐隐传来,想出去是不可能了,而空旷的祠堂内部,也没有别的躲藏地,我没办法只能钻进了灵床下,向李大根学习了一次。
钻进了床下只见地面铺着厚厚一层灰,这显然不利于呼吸,于是我翻了个身子面朝上,却透过照进来的烛火看见床板上方两人挨着的手腕处被一根红绳子拴在一起,这么做就是配冥婚了,真不知道家大人怎么想的,活着时候死活不让两孩子在一起,死了反而配冥婚了,何苦来哉呢。
冥婚的形式各地不同,但无论何地,男女的手必须要用红绳捆在一起,在阴间他们便能通过相同的红绳找到自己的“爱人”。。
只听几个女人呜呜的哭泣声由远而近,接着是嘈杂的脚步声,透过缝隙能看到数十条服饰各异的人腿急匆匆的走到床边,这些人绕着床一圈圈的走,哭泣声渐渐停止,一个沉重的声音道:“老韩,不是我逼你,可不能再拖了。”。
这人发了声后那些女人的啼哭声便消失了,偶尔能听见一两声抽泣声,沉默片刻另一人道:“想来想去我总觉得不忍心。”。
“我也不忍心,可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的看着两个孩子闹尸?”。
听到这句话我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这些父母今天来难道是准备对自己孩子下手的?
姓韩的最终叹了口气道:“就依你说的办吧。”。
接着另一人低声道:“邱师傅,麻烦您了。”。
没人说话,一群围在床边的腿立时散开,只留下一双脚穿云袜,足蹬元宝鞋的的腿,接着我听见轻微的锤击钉子的金属声,与此同时那双被红绳捆在一起的手随着每一下的敲击居然由平放的状态变成十指交扣越握越紧,我浑身汗毛直竖,紧紧的堵住自己嘴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邱师傅所行的必然是封魂大法,也就是在死尸头顶处敲进去一根银钉,据说死亡的灵魂会因此被封在尸体内,随着尸体的腐烂灵魂也会烟消云散。
这两家人真是大义灭亲,听说此地发生了怪事便毫不犹豫的对自己亲生子女使用了最狠毒的封印之法,不过看样子这两具尸体确实有尸变的迹象,但无论如何这对父母也属于心狠之人,毕竟是自己的亲身骨肉,如何忍心下此毒手,真让人叹为观止,不得不佩服这些人心肠之刚硬。
银钉全部钉入后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老朽要奏安魂曲,请诸位先行退场。”。
我一听这句话脑子就大了,他嘴里说的“安魂曲”其实应该叫镇魂曲,只不过在亡魂家人面前用“镇”字略显不雅,所以改了个说法而已,据说是张天师羽化升天之时,在蒲团前的地面手蘸石灰谱的一段乐曲,此曲用途和一些辟邪物品相当,但必须是道行颇深的老师傅才敢使用,否则反而容易招来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惹祸上身。
这个曲子是给死人听的,而且据说死人真的能听见这首曲子,辟邪师在演奏镇魂曲时会用鱼鳔塞住耳朵,用黑布蒙住眼睛,因为这首曲子从第一个音符奏出开始就必须完整吹完,而在吹曲的过程中经常会有意想不到的状况,所以为了保证心无旁骛,演奏师必须遮住耳朵眼睛,而我就到了霉,只能和死人共同欣赏这首古怪的乐曲了。
片刻之后空旷幽怨的乐曲声飘荡在这静谧的空间里,乐曲并没有怪异之处,只是让人觉得十分忧伤,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听“镇魂曲”,起初还不觉得奇怪,十分钟以后我忽然觉得情绪越发低落,平时那些对我而言不算多大点的事,此刻想到心里都会觉得异常难过,继而我又想到了廖叔,我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想要杀死他的凶手,恨不能摸把刀就把自己给宰了,虽然心里明明白白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镇魂曲影响了我,可无论如何我都无法摆脱这首靡靡之音对我神经的侵袭。
又过了一会儿我实在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开始用脑袋一下下的撞地,因为实在无法承受内心对于自己的“谴责”,就在这时床面忽然传来一阵古怪的震动,接着两具尸体就像通了电流一样颤抖不止,震的整张床发出咔咔的响声,如果不是封魂钉插入两人头顶,尸体怕是早已站在地下开始乱扭乱动了。
我是亲眼见过尸变的,廖叔曾经处理过一宗尸变时间,某村一个胖子因为突发心肌梗塞死亡,按规矩停尸三天,第二天所有人都在光天化日下亲眼目睹了那个早已死亡的胖子面部长出了一层褐色的绒毛,面颊两旁长出了长长的胡须,他蹲在地下两手捧着一颗祭祀用的苹果啃的正高兴,然而当廖叔将一只猫放进了屋子,胖子顿时吓的魂飞魄散,晃着一身肥肉却身手极其敏捷的在屋子里上窜下跳,嘴里不停发出“吱吱”声响。
镇尸后廖叔告诉我那是因为夜半子时,有耗子窜上供台嗑烛台,将蜡烛嗑倒后受惊炸毛的老鼠窜过死人身体,而此时的人尚未吐出最后一口气,也就是灵魂尚未离体,而耗子在受惊时会因为极度恐惧而三魂两出窍,被尚能吐纳僵而不死之人吸魂入体,便会出现诈尸的状况。
由于死尸乱抖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内心极度愧疚的心情平复了一些,不像之前那样难受,乐曲节奏逐渐变弱,我心情也逐步恢复,这才发觉自己满脸都是眼泪,浑身都被冷汗浸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