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夫剑不试则利钝暗,弓不试则劲挠诬,鹰不试则巧拙惑,马不试则良驽疑[1]。此四者之有相纷也[2],由不考试故得然也[3]。今群臣之不试也,其祸非直止于诬、暗、疑、惑而已,又必致于怠慢之节焉[4]。设如[5]家人有五子十孙,父母不察精愞[6],则勤力者懈弛,而惰慢者遂非也,耗业破家之道也[7]。父子兄弟,一门之计,犹有若此,则又况乎群臣总猥治公事者哉[8]?《传》曰:“善恶无彰,何以沮劝[9]?”是故大人[10]不考功,则子孙惰而家破穷;官长不考功,则吏怠傲而奸宄[11]兴;帝王不考功,则真[12]贤抑而诈[13]伪胜。故《书》曰:“三载考绩,黜陟幽明[14]。”盖所以昭贤愚而劝能否也。
[注释]
[1]夫剑不试则利钝暗,弓不试则劲挠诬,鹰不试则巧拙惑,马不试则良驽疑:剑不试用,其锋利与否就不能清楚。弓不拉射,其刚劲与否就不能明白。鹰不放飞,它的机灵与拙笨就难以分辨。马不役使,其优良与低劣就无法确定。
[2]相纷也:犹言相互混淆也。
[3]由不考试故得然也:由于不考校、不检验的缘故造成的。考试:考校,检验。
[4]今群臣之不试也,其祸非直止于诬、暗、疑、惑而已,又必致于怠慢之节焉:如今君主对群臣的功过是非不加考校,所造成的祸患不单单是对他们的好坏无法判别,使人疑惑,而且必将导致他们的懒惰失职和荒误政事的事情出现。
[5]设如:假设,假使。《史记·魏其武安侯列传》:“此特帝在,即録録,设百岁后,是属宁有可信者乎。”
[6]不察精愞:不清楚精明强干与胆怯懦弱。此犹言不分好坏。“愞”同“懦”,软弱,怯懦。《汉书·武帝纪》:“秋,匈奴入雁门,太守坐畏愞弃市。”
[7]则勤力者懈弛,而惰慢者遂非也,耗业破家之道也:谓勤力者懈弛,惰慢者怠堕,若此者,必然耗业而败家。
[8]父子兄弟,一门之计,犹有若此,则又况乎群臣总猥治公事者哉:父子兄弟同在一家,都会如此,何况百官僚属本性各异,他们同朝共事,能不出现类似情况吗(指勤力者懈弛,惰慢者怠堕)?
[9]善恶无彰,何以沮劝:赏罚没有章法,何以阻止人们为恶,何以劝勉人们为善。语出《左传·襄公二十七年》。
[10]大人:犹言父母。《史记正义》引韦昭语:“古者名男子为丈夫,尊父妪为大人。”
[11]奸宄:奸邪,奸诈也。奸:奸邪,奸诈。宄:奸也。《尚书·尧典》:“寇贼奸宄。”伪《孔传》:“在外曰奸,在内曰宄。”
[12]真:高按:依彭铎注改之,原文为“直”。
[13]诈:高按:依彭铎注补之。原文为“□”。
[14]三载考绩,黜陟幽明:谓虞舜三年考察一次官员的政绩,考察三次以后,罢免昏庸之吏,选拔贤明之人。语出《尚书·尧典》。
[原文]圣王之建百官也,皆以承天治地,牧养万民者也。是故有号[1]者必称于典[2],名理者必效于实,则官无废职,位无非人。夫守相令长,效[3]在治民;州牧刺史,在悉[4]聪明;九卿[5]分职,以佐三公[6];三公总统,典和阴阳[7]:皆当考治以效实为王休者也[8]。侍中、大夫、博士、议郎,以言语为职,谏诤[9]为官,及选茂才[10]、孝廉、贤良方正、惇朴、有道、明经、宽博、武猛、治剧[11],此皆名自命而号自定[12],群臣所当尽情竭虑称君诏也。
[注释]
[1]号:名称,称号。
[2]典:经典、典籍也。引申为法典。《诗经·周颂·维清》:“维清缉熙,文王之典。”
[3]效:犹职责。所谓效在治民。犹言职责就是治理民众也。
[4]悉:高按:依彭铎注改之,原文为“宪”。在悉聪明:犹言在于观察、熟悉、了解、掌握情况。颜师古注《汉书·王嘉传》之“公卿股肱,莫能悉心务聪明”言:“悉,尽也。务聪明者,广视听也。”
[5]九卿:据《续汉书·百官志》,九卿者,太常、光禄勋、卫尉、太仆、廷尉、大鸿胪、宗正、大司农、少府是也。
[6]以佐三公:辅佐三公。据《续汉书·百官志》,三公者,太尉、司徒、司空是也。《说苑·臣术》:“九卿者,所以参三公也。”
[7]三公总统,典和阴阳:三公总揽国家事务,职责是协调各方面的关系。《汉书·陈平传》:“宰相者,上佐天子理阴阳,顺四时,下遂万物之宜,外抚四夷诸侯,内亲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职也。”
[8]皆当考治以效实为王休者也:凡任用的官员,都要考察他们处理政务的情况,检查他们的施政功效,从而决定他们的去留与升迁。贤则任用,不贤则罢斥之。“王休”指五行王相休囚之说。
[9]谏争:规谏,强谏也。谏,用言语纠正君主或尊长的过失。郑玄注《周礼·地官·保氏》之“保氏掌谏王恶,而养国子以道”言:“谏者,以礼义正之。”彭铎注云:“争”疑“诤”。 高按:“诤”字合宜。诤,直言劝阻,强谏。
[10]茂才:秀才。东汉避刘秀之讳而致之。
[11]孝廉、贤良方正、惇朴、有道、明经、宽博、武猛、治剧:此汉代取士之科目也。
[12]名自命而号自定:名称是依据事务的需要而确定的,称号是依据实际情况而命定的。语出《史记·晋世家》之“名,自命也;物,自定也”。
[原文]
今则不然,令长守相不思立功,贪残专恣[1],不奉法令,侵冤小民[2]。州司不治,令远诣阙上书讼诉[3]。尚书不以责三公[4],三公不以让州郡[5],州郡不以讨县邑[6],是以凶恶狡猾易相冤也[7]。侍中、博士谏议之官,或处位历年,终无进贤嫉恶拾遗补阙之语,而贬黜之忧。群僚举士者,或以顽鲁应茂才[8],以桀逆应至孝[9],以贪饕应廉吏[10],以狡猾应方正,以谀谄应直言,以轻薄应敦厚,以空虚应有道[11],以嚚暗应明经[12],以残酷应宽博,以怯弱应武猛,以愚顽应治剧,名实不相副[13],求贡不相称[14]。富者乘其材力,贵者阻其势要,以钱多为贤,以刚强为上。凡在位所以多非其人,而官听所以数乱荒也[15]。
[注释]
[1]贪残专恣:凶残放纵。残,伤害,凶残。《说文》:“残,贼也。”《说文》:“恣,纵也。”《孟子·滕文公下》:“圣王不作,诸侯放恣。”王符将“贪残”“专恣”并用,尤见东汉官场黑暗腐败之甚。
[2]侵冤小民:欺压百姓。或侵害百姓。侵:侵凌,欺压。
[3]令诣阙上书讼诉:使冤民长途跋涉,远道奔波,到朝廷上书诉讼。阙:宫门左右之楼观,中间阙然为道。《说文》:“阙,门观也。” 引申为宫廷。《汉书·朱买臣传》:“诣阙上书,书久不报。”
[4]尚书不以责三公:尚书不因此而督查三公。尚书:侍郎之职,据《旧唐书·职官志》知,乃掌天下刑法及徒隶、勾覆、关禁之政令者也。责:谴责。用语言批评、要求别人。引申为处罚。三公:综理众务者也,是百官中地位最高、权力最大者。《周礼》以太傅、太师、太保为三公。西汉武帝以御史大夫、太尉及丞相为三公。东汉以太尉、司空、司徒为三公。
[5]三公不以让州郡:三公不因此而责备州郡。让:责备。《说文》:“让,相责让。”
[6]州郡不以讨县邑:州郡不因此而追究治理县邑。讨:治理、整顿。《说文》:“讨,治也。”
[7]是以凶恶狡猾易相冤也:所以凶恶狡猾之徒便轻而易举地侵害和冤枉好人。狡猾:犹言诡计多端,不可信任也。《汉书·陈汤传》:“弘农太守张匡坐臧百万以上,狡猾不道。”
[8]以顽鲁应茂才:以愚妄笨鲁之人为人才。顽鲁即愚鲁。指无廉耻而又贪婪之人。应:当也。《说文》:“应,当也。”茂才:秀才。
[9]以桀逆应至孝:以不悌不孝、凶悍逆乱之行为至孝。桀:凶悍,凶暴。《史记·货殖列传》:“桀黠奴,人之所患也。”逆:叛逆,背叛。与“顺”相对。《礼记·仲尼燕居》:“勇而不中礼,谓之逆。”
[10]以贪饕应廉吏:以贪得无厌之人为廉吏。饕:贪残。《说文》:“饕,贪也。”
[11]以空虚应有道:以不学无术为有道。
[12]以嚚暗应明经:以不忠不信为明经。嚚:愚,恶。《尚书·尧典》:“嚚讼可乎?”伪《孔传》:“言不忠信为嚚。”《左传·僖公二十四年》:“口不道忠信之言为嚚。”经:指经典,典籍。
[13]名实不相副:名不符实,名实不符。
[14]求贡不相称:指所选举的贤良文学之士,所求者与所贡者不相符合。
[16]而官听所以数乱荒也:而官员的管理混乱到了极点。彭铎注云:“听”疑“职”。 高按:“职”字合宜。即“官职”。
[原文]
古者诸侯贡士,一适谓之好德,载[1]适谓之尚贤,三适谓之有功,则加之赏。其不贡士也,一则黜爵,载则黜地,三黜则爵土俱毕。附下罔上者死[2],附上罔下者刑,与闻国政而无益于民者斥[3],在上位而不能进贤者逐[4]。其受事而重选举,审名实而严[5]赏罚也如此。故能别贤愚而获多士[6],成教化而安民氓。三代[7]于世,皆致太平。圣汉践祚[8],载祀四八,而犹未者[9],教不假[10]而功不考,赏罚稽而赦赎数也。谚曰:“曲木恶直绳,重罚恶明证[11]。”此群臣所以乐总猥而恶考功也。
[注释]
[1]载:通“再”。其次,再次。《吕氏春秋·顺民》:“文王载拜稽首而辞。”
[2]附下罔上者死:附和下属而蒙骗上者要处以死刑。罔:欺骗,蒙骗。《三国志·魏书·武帝纪》:“此皆以白为黑,欺天罔君者也。”
[3]与闻国政而无益于民者斥:参与国家政事而无益于人民的官员要受到贬斥降职的处分。斥:驱遂,摈弃。颜师古注:“斥,谓弃逐之。”
[4]逐:驱逐。《公羊传·僖公二十八年》:“文公逐卫侯而立叔武。”
[5]严:高按:据彭铎注改之,原文为“取”。严:严肃,严格。
[6]多士:谓很多人才,人才济济。《诗经·大雅·文王》:“济济多士,文王以宁。” 言人才济济满朝廷,文王在天得安宁。
[7]三代,指夏、商、周。
[8]圣汉践祚:神圣的大汉王朝自刘邦建国以来。彭铎注云:“祚”疑“阼”。践阼:登皇帝位。高按:“阼”字合宜。《礼记·文王世子》:“昔者周公摄政,践阼而治。”
[9]载祀四八,而犹未者:汉代已有三百二十年,至今还没有实现天下大治。
[10]教不假:不重视对民众的教化。彭铎注云:“假”当为“修”。高按:“修”字合宜。修者培养品德也。《论语·述而》:“德之不修,学之不讲。”
[11]曲木恶直绳,重罚恶明证:弯曲的木料厌恶垂直的墨绳,受重罚的人厌恶光明察举和确凿的证据。语出《盐铁论·申韩》“ 曲木恶直绳,奸邪恶正法”。
[原文]
夫圣人为天口,贤人为圣译[1]。是故圣人之言,天之心也。贤者之所说,圣人之意也。先师京君[2],科察考功[3],以遗贤俊[4],太平之基[5],必自此始,无为之化[6],必自此来也。
[注释]
[1]圣人为天口,贤人为圣译:圣人是天的代言人,贤人是圣人言论的解说者。《说文》:“译,传译四夷之言者。”天无言而圣人代之言,故曰“为天口”。 圣人之言,人不易晓,而贤者为通其指趣,故曰‘为圣译’。
[2]先师京君:先辈老师景君明先生。先师,前学之师也。京君即景君明。此乃尊称也,非师徒之属也。
[3]科察考功:言西汉京房为汉元帝制定考核官吏功过及管理官吏之办法。《汉书·京房传》:“房奏考功课吏法。”
[4]遗:遗留。《国语·鲁语上》:“臣闻圣王公之先封者,遗后之人法,使无陷于恶。”
[5]太平之基:太平之基业。言得贤之重要。
[6]无为之化:行不言之教者也。言政治清明也。
[原文]
是故世主不循考功而思太平,此犹欲舍规矩而为方圆[1],无舟楫而欲济大水,虽或云纵[2],然不知循其虑度之易且速也[3]。群僚师尹,咸有典司,各居其职,以责其效;百郡千县,各因其前,以谋其后;辞言应对,各缘其文,以核[4]其实,则奉职不解[5],而陈言者不得诬矣[6]。《书》云:“赋纳以言,明试以功,车服以庸,谁能不让?谁能不敬应[7]?”此尧、舜所以养黎民而致时雍也[8]。
[注释]
[1]此欲舍规矩而为方圆:这就如同舍弃规矩而想求方圆。《韩非子·奸劫弑臣》:“若无规矩而欲为方圆也,必不几矣。”
[2]虽或云纵:虽然在偶尔的情况下也能达到目的。
[3]然不知循其虑度之易且速也:但总不如按法度准则和事理常规操作那样方便和快捷。彭铎注云:“知”当作“如”。 高按:“如”字合宜。即“不如”。
[4]核:高按:以彭铎注补之。
[5]奉职不解:干工作不懈怠。彭铎注云:“解”疑“懈”。高按:“懈”字合宜。懈:松驰,懈怠也。《说文》:“懈,怠也。”
[6]而陈言者不得诬:向朝廷谏言述职者不得说谎和施骗。陈:陈述。诬:言语不真实。《韩非子·显学》:“故明据先王,必定尧舜,非愚则诬也。”
[7]赋纳以言,明试以功,车服以庸,谁能不让?谁能不敬应:听取他的治国之言,明察他的实际功效,分别给予爵位封赏,谁能不举贤让贤,谁能不恭敬的听从帝王的征召。语出《尚书·皋陶谟》。“赋”作“ 敷”,“试”作“庶”。“能”作“敢”,无“谁”字。
[8]此尧、舜所以养黎民而致时雍也:这就是尧、舜养育万民而实现天下太平所采用的方法。
思贤
[题解]
晋傅玄《傅子·举贤》言:“贤者,圣人所与共治天下者也。”《授职》再言:“君不独兴,必有良臣,况帝王之佐,经国之任,可不审择其人乎!”故“治国家者先择佐,然后定民。”《汉书·董仲舒传》言:“人君莫不欲安存而恶危亡,然而政乱国危者甚众,所任者非其人,而所繇者非其道,是以政日以仆灭也。” 然,春秋以降,至于汉世,贤愚不别,分封同姓,不量能而授官,不以德而居位者多矣。官多废职,位多非人,亡国败家者不可胜数矣。王符以“思贤”立论,言人才对于国家兴衰治乱之重要。其旨在于告诫为治者,凡欲治太平者必思贤识贤、选贤用贤耳。
[原文]
国之所以存者治也,其所以亡者乱也。人君莫不好治而恶乱,乐存而畏亡。然尝观上记[1],近古以来,亡代有三,秽国不数[2],夫何故哉?察其败,皆由君常好其所乱,而恶其所治;憎其所以存,而爱其所以亡。是故虽相去百世,县年一纪[3],限隔九州[4],殊俗千里[5],然其亡征败迹,若重规袭矩,稽节合符[6]。故曰:虽有尧、舜之美,必考于《周颂》[7];虽有桀、纣之恶,必讥于《版》《荡》[8]。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9]。
[注释]
[1]上记:上古之书也。《吕氏春秋·务本》:“尝试观上古记。”高诱注:“上古记,上世古书也。”
[2]秽国不数:犹言亡国者不可胜数也。彭铎注云:“秽”疑“灭”。 高按:从之。
[3]县年一纪:犹言遥距千年。县:距离。《荀子·天论》:“君子小人之所以相县者,在此耳。”纪:记年单位。在古籍中说法不一,有言十年为一纪者。如《史记·周本记》:“若国亡不过十年,数之纪也。”有言一千五百年为一纪者。如《史记·天官书》:“夫天运,三十岁一小变,百年中变,五百载大变。三大变为一纪。”
[4]限隔九州:犹言相隔甚远。与“九天之外”其意近矣。《新语·道基》有“九州绝隔” 句。
[5]殊俗千里:习俗各异,相差千里。言相距甚远矣。《晏子春秋·问上》:“古者百里而异习,千里而殊俗。”
[6]重规袭矩,稽节合符:规距重迭,符节相合。犹俗语之“一模一样”“不差分毫”也。联系上下文,即谓其败亡的征候迹像是一模一样的。此谓自古迄今,败亡是具有其一定的规律性的。
[7]必考于《周颂》:必须观看《周颂》。《周颂》是《诗经》中的篇目,其有三十一篇,乃为歌颂周室成功之诗,其中大部分是西周统治者用于祭祀的乐歌。考:观。《淮南子·精神训》高诱注:“考,观也。”
[8]必讥于《版》《荡》:讥讽夏桀、殷纣的罪恶,从《版》《荡》中可以看到。讥:察也。《礼记·王制》:“关执禁以讥,禁异服,叽异言。”《版》《荡》:《诗经·大雅》篇名。《版》:八章六十四句,告诫同僚,应敬天畏命,体恤民情。《荡》:八章六十四句,哀伤厉王之无道、周室之将亡。设为文王指责殷纣之词,意在借古讽今。
[9]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殷商败亡之鉴并不是很遥远的事,应该想想夏桀是怎样灭亡的。语出《诗经·大雅·荡》。
[原文]
夫与死人同病者,不可生也;与亡国同行者,不可存也[1]。岂虚言哉[2]!何以知人之且病也?以其不嗜[3]食也。何以知国之将乱也?以其不嗜贤也。是故病家之厨,非无嘉馔也,乃其人弗之能食,故遂于死也。乱国之官,非无贤人也,其君弗之能任,故遂于亡也。夫生饭秔梁,旨酒甘醪[4],所以养生也,而病人恶之,以为不若菽麦糠糟欲清者[5],此其将死之候也。尊贤任能,信忠纳谏,所以为安也,而暗君恶之,以为不若奸佞阘茸谗谀之言者,此其将亡之征也[6]。《老子》曰:“夫唯病病,是以不病。”[7]《易》称:“其亡其亡,系于苞桑。[8]”是故养寿之士,先病服药;养世之君,先乱任贤,是以身常安而国永永也。
[注释]
[1]与死人同病者,不可生也;与亡国同行者,不可存也:与死人生同样病的人必定不能再活,与灭亡的国家走同样的路必定不能久存。语出《韩非子·孤愤》。《淮南子·说山训》:“与死者同病,难为良医;与亡国同道,难与为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