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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是做得有点过分?”度天涯果然是王储,具有一颗超级强悍的仁爱之心。
卓远之撑着下巴露出冥想的表情,刚毅的唇角微微上翘,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他应该能记住自己的父母吧!也就是说如果想让他记住一个人的容貌并不是不可能,只是需要时间。”
这不是废话嘛!度天涯将一头魅力四射的金发向后拨了拨,“难道要我们每秒钟都跟他泡在一起,直到他完全能记住我们的容貌为止?”
卓远之双手环胸,微眯着眼睨着他,“你这是在跟我商量办法吗?我以为事隔十年你还在为当年的事恨我。”
“我是没打算原谅你,不过这里除了你还有能听得懂人话的家伙吗?”
阿猫和阿狗齐齐站起身来,发出它们各自特有的叫声以表示愤愤不平,更为它们的权利呐喊。“哈!”度天涯再度发出这种不屑的声音,“难道你们能提供解决问题的办法吗?”
“我怕它们能提出,而你却听不懂。”
卓远之变幻莫测的黑瞳中闪着魔幻的光芒,避开那些神秘的流彩,度天涯深深吸了一口气——好险!差一点……真的只差一点点他就像十年前一样自投罗网地迷失其中,再度踏上不归路——都说这个黑发黑瞳的男子是梅菲斯特吧!
轻咳了一下,度天涯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咱们要住在一起四年,还是赶紧解决那个家伙的面孔健忘症吧!我可不想一遍又一遍地说自己是来找人的,你大概也不愿意总是重复自己是来修水管的吧?”
他的确不想。食指抵着太阳穴,他专注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像在思考着算计别人的良方妙计。“有了!我们尝试一下,用某种强烈的方式刺激他的记忆系统,迫使他记住我们,应该可以奏效吧。”“可是,怎么刺激他呢?”度天涯扬着手指绞着靠在肩上的金发,海蓝色的眼忽悠一圈,完美的唇畔展露出可以成为诡异的笑容。
拉开餐厅的门,他蹦到沙发跟前,“喂!我是谁?”
猛然间眼前多了一个身影,战野从哀怨中惊慌失措地坐起身,防卫性地将小姐护在身后。“你……你是……”
“我是来找人的。”几乎是出于直觉,度天涯脱口而出,话一出口他就傻了。挥舞着双手,他反复强调着:“我说错了!刚刚那句话请千万不要记住,赶紧从记忆系统里抹去。我是说我叫奥古斯塔斯·克里斯塔贝尔·艾伯克龙比,你可以叫我奥古斯塔斯……算了!这个名字也太长,你干脆叫我天涯就好。我是你的室友度天涯——请你叫我天涯。”
“哦!”战野认真地点点头,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来找人的陌生人要跟他强调这一点,不过他那超强性能的瞬间记忆系统还是将他上述所说的所有话都记了下来,为待会儿的遗忘做准备。
看他那傻样,度天涯的计划几乎顷刻决堤,偏偏心底一个莫名的声音却要他坚持下去。
奥古斯塔斯,你不能就这么放弃,不战而退,这不是艾伯克龙比王室成员的特长,你不能给你的姓氏蒙羞,所以无论如何你都要尝试下去,直到这个青年痴呆症患者能记住你为止。
风风火火地冲进自己的卧房,他关门的声音让战野的心脏为之少跳了一拍。有点茫然地转过头,公子疑惑地看着小型机器人,“小姐,他是不是有病啊?”
小姐的CPU转动了几下,然后非常爽快地点点头,“从他的表情上判断是这样,没错!公子你真聪明!”
战野欣喜地回她一个认可的笑容,倒霉的只有咱们的王储殿下。
随着时间的流逝,战野开始整理头脑中的硬盘,将自我感觉不需要的容貌信息放入回收站,大约十五分钟之后,他的脑袋发出“清空回收站”的指示,下一刻关于度天涯的容貌信息一点不剩。
就在这个时刻,被抹杀的容颜再次展现到战野的眼前,不过这回人家换了一身镶嵌着钻石的礼服,浸泡在贵族气质当中,度天涯指指自己的鼻尖,用尽可能和蔼的声音问道:“我是谁?”
“你是……”搜索!搜索容貌储存系统——没有!“你是来找……”
度天涯认命地阖上眼,一字一顿地重复着:“我是度天涯,请你叫我天涯。”
“哦。”战野听话地点点头,可惜他的容貌记忆系统还是依照习惯的方式处理着这个度天涯的人。
又是一个十五分钟,身着高档西装,一副绅士打扮的度天涯摆了一个优雅的POSE站在战野面前。“我是谁?”
脑中有个声音在提醒他,可战野就是想不起来对方的名字。“你是……”
“我是度天涯,请你叫我天涯。”
失败!度天涯不死心地抹了一把脸,松弛的肩膀挂在失落的身上一摇一晃送进了卧房,就连关门声都是有气无力的。阿狗心疼着主人的失败,趴在门边呜咽着,连身为雪狼一贯的高傲都赔了进去。
如果这样就认输,他真的就不姓艾伯克龙比了,再换上一套野性十足的牛仔服,压下狂野的牛仔帽,他重新冲锋陷阵。一脚踹开房门,他一步跃到那个没记性的家伙跟前,甩开所有身为王储该有的教养,一把揪住人家的衣领,恶狠狠地问道:“说!快点说!你到底说是不说?”
被吓到的战野战战兢兢地瞅着他,像在瞅一个疯子,一个被他的坏记性折磨成这副模样的疯子。连没有神经的小姐都绷紧了内存条,等着后话。
“说……说什么?”
“说我是谁!”
“你是谁你自己不知道,还来问我?”战野收拾收拾皱巴巴的衣领,和小姐对视了一眼,像在说:这个人是傻瓜吗?自己不知道自己是谁,竟然还来问我,未免记性也太坏了吧!
度天涯简直要把给他掐死,“你这个家伙,快点回答我的问题,说——说我是谁?”下面的回答让他忙了一个晚上的变装游戏总算收回了成果。
“我是度天涯,请你叫我天涯。”
一个声音在回放,不仅话语完全相同,连语气、语调都毫无差别。虽然有点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记住了自己,但“度天涯”这个名字能从他的嘴巴里吐出来,王子殿下不禁“哈哈”了两声,这次没带上不屑的情感,纯粹是一种辛苦后赢得成功的喜悦。
倒在沙发上,这种精神上的折磨让他累得不想再动弹。阿狗毫不温柔地跳上他的肚皮,紧挨着小姐乖乖地坐着,也不知道它这举动是为了庆贺主人的胜利,还是为了争取恋爱的机会。
无论如何,第一场战役就此告捷!
抬起疲惫的海蓝色调,度天涯带点挑战意味地冲一直靠在门边挂着微笑看好戏的卓远之睇了一眼——该你上了。
卓远之也不客气,几个大步迈到战野面前,黑色的眼眸晃着危险的光芒。“战野,听着!我叫卓远之,未来的四年我们将成为室友。”
他的眼神像是具有催眠的功能,战野在他的视野里渐渐迷失,茫然地点点头。下一刻,他的左脸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小姐半闭着眼,撇开身体,都不忍心看了。
战野正准备发火,卓远之有力的双臂压住他的身体,魔幻的眼神再度重申:“我叫卓远之,我是你的室友,你的朋友。”
卓远之带着神秘的微笑旋身回房,帅气的脸庞有着最大的自信。
这场战役他已经胜券在握!
这世间居然有这种人!
卓远之让战野记住他的方式反倒让度天涯惊愕得嘴巴怎么也闭不上,他不禁在心底感叹起来:这家伙真不愧是名副其实的梅菲斯特,想否定都没立场。
可他就不信,梅菲斯特这种暴力方式就能让极端面容健忘症的笨蛋战野记住他了吗?哈!如果真是这样,还要他来玩刚刚那种变装游戏做什么?凡是认识战野的家伙一人赏他一拳不就好了,那这世间根本不会有什么名为“面容健忘症”的顽疾。
半个小时过去了,卓远之闲闲地走到战野面前验收效果,度天涯的身体也随之坐正,金色的发在肩头闪着脆弱的光华。
卓远之的出现让战野的记忆系统开始高速运转,有那么小半会儿,他的眼神一直显示出呆滞与茫然。度天涯正准备嘲笑梅菲斯特的不自量力,只见恶魔扬了扬自己的右拳,同一时刻战野拍了一下脑门,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是卓远之嘛!我知道,你是我的室友。”
失败!真的很失败!
度天涯很想抱着阿狗狠狠地大哭一场,他费了那么多心思,人家不过是一拳挥下去,所有的问题就这么结束了。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他那高贵的心不能容忍这样的失败,“唰”地站起身他与卓远之呈现出对峙状态。“你卑鄙!竟然用这种手段让战野记住你。”
卓远之笑得无辜,“我的手段怎么了?你没说不可以使用武力。”看样子,这对结怨十年的仇敌是将这个试验当成大比拼的一部分了。
“如果人人都使用这种手段,我不相信战野他还能记住谁。”王子殿下企图据理力争。
恶魔也不松口:“就是没有人想到这种办法,所以我今天才会这么轻易就成功。”看他一眼,恶魔继续刺激他,“你的换装秀不是也玩得很快乐?为什么我总觉得你纯粹就是为了向我们炫耀你的衣服多所以才想这么一个办法的呢?”
被刺中了,“啊——你真是恶魔、撒旦、冥王、哈德斯、梅菲斯特!”
“说了这么多还不是一个东西,只不过版本不同。”靠在沙发上,卓远之抚摸着阿猫黑亮的皮毛,他的瞳孔映着这分黑色变得更加神秘,“你从八岁起就这样骂我了,十年过去了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度天涯咬牙切齿地哼哼:“十年过去了,你却变得比以前更加邪恶!”
一旁的战野不识时务地插嘴:“你们十年前就认识了?难怪感情这么好!”
这个叫做感情好吗?“青年痴呆同志,你哪只眼看到我和梅菲斯特感情好了?”
卓远之似乎嫌局面还不够乱,唇角那邪恶的笑容愈来愈深。“我们的感情怎么会不好?你十年前不是还爱上我了嘛!我没说错吧,我的小公主?”
一双棕色人眼,两对兽眼,外加两只机器眼齐齐投向我们的王子殿下,那中间有好奇,有探究,有不可思议,更多的是鸡婆的调侃成分。
不能生气!不能生气!度天涯在心中反复告诉自己,不能在这个恶魔面前丢脸,尤其是不能回想起十年前的那个噩梦。可是,不行了!鸡皮疙瘩全面爆发……
八岁的度天涯随母后回国探亲,承担这次王后、王储安全保护任务的不是别人,正是卓家的黑道势力“卓冠堂”!不是说了嘛!想防御坏人,就找更强大的坏人做后盾。卓冠堂是整个黑势力的王者,大王坐镇还有哪个不知趣的小鬼胆敢张狂?
为了保证王后、王储殿下的安全,行馆就设在卓冠堂总堂口内。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那个地点,他第一次遇到了一生中永远的恶魔——卓远之。
初来乍到的度天涯一时睡不着,决定一个人出去走走。如果他知道之后将要遭遇的厄运,他一定宁可把自己打昏在床上,也不愿踏出一步。
那是一个无月的夜晚,瘦瘦弱弱的天涯移动着小小的身体徘徊在卓冠堂的后苑内,或许是因为不熟悉地理环境,或许根本就是有人事先安排好的,他被一根粗大的藤条绊倒在地。一直被过度保护的小王子哪禁得起这番折腾,膝盖上的疼痛顿时让他忍不住哭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恶魔出现了——可惜当时尚天真纯洁的天涯将他视为了世间的天使,专为他而来的天使。
“你怎么了?需要我帮忙吗?”
迎着微弱的灯光,天涯向声音的来源望去。是个和他差不多大的男生,体格却比他健壮了许多,看得出来曾经接受过正规的训练。他的眼睛黑得透亮,在浓重的深夜里闪动着蛊惑人心的光芒。后来天涯才知道,这个男生叫卓远之,是卓冠堂的少堂主。
——顺便要说的是:孩子们,记住喽!恶魔往往都长着一张神秘而赋有魅力的面孔。
“我的腿受伤了。”见到救星,天涯明显地松了一口气。拿出王储习惯的态度要求道:“请你背我回房,我想我不能走路了。”
“当然可以,我是不是该像你的随从那样回复‘能为殿下效劳是我的荣幸’。”卓远之不但没有拒绝,还温顺地弯下腰让他趴上他的背。几年后,天涯才恍然明白这所有的温顺都是伪装的表相,他身为王储的骄傲从一开始就冒犯了那个恶魔的尊严。
然而无可否认的是,趴在他的背上感觉真的很舒服,温馨中透着从未有过的安全与踏实,他就此爱上这种感觉。在他小小的心中,眼前的黑发黑瞳男孩简直就是一个骑士,一个保护小公主的圣骑士。
你觉得不可思议,是吗?可在天涯的心中却是顺理成章,这其中有一段因果。
天涯的母亲,也就是尊贵的王后是个华人,她年纪尚轻就嫁给了国王。也不知道是因为年轻,还是因为国王极端的宠溺,又或是她本性原就如此,总之她是一个喜欢恶作剧的魔女——这个封号是她的儿子亲封的。
别怪天涯不知大小,不懂尊卑,实在是魔女妈妈对王子殿下做出了很可怕的事。
“涯涯啊,涯涯啊!”魔女妈妈唱着歌谣,美丽而且温柔,“妈妈亲爱的小公主啊……为了妈妈这个王后的位子,你一定要坚持你是男生哦,虽然实际上你是一个女生。”
“这是为什么呢,母后?”单单纯纯的王子单单纯纯地问。
“因为如果你不是王子的话,你的父王一定会废了我这个王后,另娶佳丽为他生养王子,到时候,新王后一定会欺负你、打你、骂你!她会拿你的牛奶去喂她的猫,拿你的衣服去拴狗,拿你的鞋子养老鼠,让你给她那个养得肥肥的儿子当马骑——”
“啊——”想到那样的情景,度天涯吓坏了,捧着雪白的脸蛋,“不要。”
“这就对了!”魔女妈妈说,神情温柔得好像一个天使,“所以,你知道再支持一段日子就好了,只要你再长大一点,你就会懂得,凡是有形的生命都难逃被欺负的命运……”
“好,好深奥噢!”度天涯简直为之迷醉。
……
他现在真是越想越觉得自己笨得可以,那个家伙都已经说出是在欺负他了,他居然还会相信这番天大的谎言。父王是个宁可牺牲王位,牺牲他这个儿子,也要守在妈妈身边的二十五孝——孝妻。要他另娶,就像要妈妈不再恶作剧一样属于天方夜谭的级别。
当然,四五岁的天涯也不是没怀疑过魔女妈妈话里的真实性,可惜王宫里只有他这么一个小孩,就算是怀疑也没法子验证啊!而且,魔女妈妈还说得煞有其事——
“涯涯啊,涯涯啊,如果你不是女生你怎么会长得这么漂亮呢!你看你美丽的金发有着漂亮的卷曲,海蓝色的眼眸凝结着海水最透明的颜色,你简直就是爱的小天使。”
是被这个魔女任意玩乐欺负的笨蛋小天使吧!
想想那个时候的他真的是笨得要死,居然轻而易举就相信了魔女妈妈的谎言,不仅真的将自己当成了女生,还背负着巨大的心理负担,也难怪他那颗“小公主的芳心”会如此轻易地向卓远之那个恶魔飞去。
“我……我喜欢你。”
在卓远之将他送回房,并扶他坐下的一小段时间里,天涯决定将心意表白——真是个早熟的小孩啊。
至今他还记得小骑士当时的表情,就像被两只白煮蛋撑到了气管,连气都喘不过来地瞪大了眼睛。一个八岁的小男生向另一个小男生告白,就是十年后的今天他听到也会吓得瞠目结舌。
深怕会将他的骑士吓跑,天涯慌忙解释:“你听我说,其实我并不是王储殿下,不……我是王储,可我是……我是公主,这你能理解吗?”
“恐怕不能。”他没有当场晕倒,已经表现出极大的自制力了。
天涯着急地蹙紧了眉头,终于,鼓足了勇气,他拉起卓远之的手,紧紧地拉着它们。“其实我不是男生,我是个女孩。”
“呃……”
足足呆滞了三分钟,卓远之总算缓过神来。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奇异的微笑,多年后天涯将它定名为“恶魔苏醒的征兆”。只见他更加用力地握紧天涯的手心,一片深情地说道:“你真的是公主,一直以来你反复出现在我的梦中,今日终于让我找到你了。”
这是哪部电视剧里的超烂台词?现在回想起来真让人作呕,想当初他竟然还将它视为爱的誓言,哪根筋搭错了位置?
纯情的天涯原以为找到了可以保护“她”一生一世的骑士,却没有想到其实是梅菲斯特的脚步正悄悄向他靠近。
之后的某天,卓远之扬着神秘的笑跑来找他,当天涯兴奋地跑向他时,“她”的骑士突然提出了一个有趣的建议:“你想不想知道真正的女性是什么样子的?”
老实说,压抑了这么久天涯的确有些好奇,“你能告诉我,真正的女性是什么样子的吗?”
“我不能,不过我知道有个地方,有些人可以告诉你。”
他说得神秘兮兮,天涯的心被最大程度地悬了起来,“她”握着骑士的手,倚着骑士的力量偷偷逃出了卓冠堂,向着心目中的圣地前行。
“就是这个地方。”
卓远之指着前方自信满满地昂起头,天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华清池?这是什么地方?你说的能给我答案的地方就是这里?”
笑容再次荡漾至他的黑眸中,勇敢的骑士正经八百地点点头,“你想进去,你想知道答案就一定要脱光衣服。相信我,没错的!”
听信了骑士的言论,“小公主”勇敢地走进华清池。果然!里面有许多女人,她们有的在脱衣服,有的在穿衣服,“她”向华清池深处望去,隐隐有氤氲之气,就跟童话故事里形容的仙境一模一样。
不再迟疑,天涯迅速地脱光了所有的衣服,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华清池深处。在那一片水气朦胧中,他看到了真正的女人——
满身赘肉的超级肥妈,丰胸肥臀的性感女郎,杨柳般细弱的年轻女孩,还有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女生……
刹那间,他明白了什么,却又遗忘了什么。他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看着。然后,有一个像钉子划上毛玻璃般尖锐的声音叫了起来:“色狼!有一个小色狼!有一个不穿衣服来偷窥的小色狼!”
他怔怔地看着一大群女人尖叫着向他扑来,出于直觉反应他向外冲去,抓着衣服冲出了华清池。后来他才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童话故事里的仙境,只不过是一个公共浴室罢了。
当他冲出来的时候就见到卓远之双手环胸,一副早已知道结局不过是等着看好戏的嘴脸,他的唇角依旧挂着灿烂的微笑……
从那一天起,只要什么东西惹得天涯心里不舒服,他立刻就会想起那个华清池,想起被叫做“小色狼”的尴尬,想起那个有着骑士面容恶魔心的男生,想起那个恐怖的笑容。
从那一天起,天涯正式染上过敏的毛病,他的鸡皮疙瘩从此泛滥成灾。
那一天,天涯终于在人间亲眼见识到了歌德所作的《浮士德》中那个尽做坏事的恶魔——梅菲斯特,他就是梅菲斯特,一个真正的、全能的、顶级的恶魔!
“现在你明白我们的感情有多好了吧?”
卓远之靠在沙发上诉说着他与度天涯之间相隔十年的往事,唇角边邪邪的笑容有种难以抵挡的魅力。
公子和小姐同时点点头,异口同声地说道:“你们之间的感情真好!”——好到如果我是度天涯,我一定会杀了你。撑着头,战野提醒自己以后惹龙惹虎,千万别惹到卓远之大少爷。“老实说,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他是个男生?”
耸耸肩,他笑得帅气,“我生活在卓冠堂这种黑帮总堂内,从小到大接触到的全是男人,他是男是女我会看不出来?”
“那你还耍他?”
“要不然他永远搞不清自己的真实性别,我这是在帮他。”他至今还是很强调这一点。
战野听得不寒而栗,“那也用不着动用这么狠的手段吧?”
卓远之不在乎地干笑了两声,“我也是没办法,当时年纪还小,不太懂事,贫乏的脑袋只能想到这么简单、坦率的方法。”
那么点大就想到这么恶毒的折腾人的方式,如今还得了?战野向后退了退身子,也将小姐藏到自己的身边,生怕他卓大少一个好歹,将他们整得面目全非,还是保持点距离比较好。最好转换话题,免得一不小心踩到地雷,把自己炸得黑糊糊的,还散发出烤鸡的味道。
“天涯不是去冲冷水了吗?怎么到现在都不出来?不会有什么事吧?”
说的也是,那个家伙进去很久了,他把十年前的事都说完了,他怎么还没出来?他起的那些鸡皮疙瘩不是冲冲冷水就能平复下去的吗?难道还要用刷子刷?那他需不需要他去帮忙?
抬手敲门,卓远之喊了两嗓子:“王储殿下,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吗?”
没有回答,他自作主张地推门进入,阿狗正安静地躺在地毯上斜眯着眼瞅着他。“你的主人呢?”
阿狗没了反应,像一个中暑的大叔萎靡不振地趴着。卓远之得不到想要的答案,直接走向洗浴间,隔着门他听了听,没有水声,难道他根本不在里面?扭转把手,洗浴间内空无人影。
没有迟疑,他跟随着感觉向三楼平台走去。远远的,有道单薄的身影靠着阳台遥望着远方,金色的发在月色下动人心弦。他的侧脸有一种落寞的忧愁,海蓝色调充斥着阴郁的波澜。他不忧郁,却是孤单的。
“还在想着怎么向我讨回十年前的那笔账?”
没有回头,因为知道是他。度天涯的手指缠上微微卷曲的金发,平静的声音一如这个初秋的月夜。“虽然你的点子极端恶毒,但你却让我提前几年摆脱了我那个魔女妈妈的戏弄。而且回想一下,能被你如此欺负,我自己的愚笨也要付一大半的责任。”
“呃——你能这样想就太好了。”不玩下去了吗?为什么感觉有点失落呢?
“你还真的是梅菲斯特,难道你一点也不知道忏悔吗?”正义的指责朗朗上口。
“我不信上帝,我只相信我自己。” 卓远之轻轻一笑,黑眸中透着与上天抗衡的力量。
天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你还真不是一般的恶魔,恐怕连地狱都不愿意收留你。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你的刺激,或许我永远都会做一个不谙世事的王子。”
卓远之站在他的身旁,任月色将他们俩一齐笼罩。“没想到相隔十年再见到你,你倒真的比从前多了几分刚毅的味道。”
“我练了十年的西洋剑术,花剑、佩剑、重剑……凡是有利于我的运动我一律参加,我甚至学习怎样独立生活,一切不借仆役之手我仍然可以活得自在。”侧过头来他用最认真的眼神告诉他,“我不再需要骑士守护,我是王储,我也是骑士,我是我自己。十年的磨练,我自信足以匹配艾伯克龙比这个高贵的姓氏。”
的确,十年的时间让他从一名盲目骄傲、自以为是的小王子成长为今天优秀果断的王储殿下,认真算起来也是卓远之这个大恶魔刺激出来的结果。
伸出修长的手臂,卓远之像遇到老朋友一样拍拍他的肩膀,“不过你觉不觉得你自恋的毛病还是没改?什么高贵的姓氏?什么足以匹配?什么‘我是王储,我也是骑士,我是我自己’?你很像一株长在湖边的水仙花嗳!如果一天到晚都说这样的话,你烦不烦啊?”
“哈!我什么地方自恋了?”天涯不服气地瞪着眼,“我原本就非常出色,我需要自恋吗?”
还说他不是水仙花,或许他没有那个变成水仙花的什么什么神那么严重,但是度天涯拥有自恋的毛病就像卓远之是梅菲斯特一样都是公理,无须论证。
难得今晚月色如此美好,连恶魔也躲回家欣赏月光去了。两个男生立在平台上闲话家常——
“卓远之,你放着好好的少堂主不当,好好的卓冠堂不待,跑这里来做什么?”
“找平静啊!现在的卓冠堂有两个小恶魔,我敌不过他们只好跑出来找清净。”
天涯一脸不敢相信,“难道比你还恶?”
“绝对恶上一百倍!”那些恐怖的经历还是不提为妙,卓远之灵巧地转换话题,“你呢?你怎么会放下好好的王宫不待,跑到这里来接受平民化教育?”
长吁一声,天涯拿出最深沉的感叹,“还不是我那个魔女妈妈!她说我越长越俊美,她怕我抢了她‘第一美人’的头衔,决定将我从宫中赶出来。不仅如此,她还向我父王宣扬什么‘以平民化教育让他体会平民生活,以后才不会成为一名高高在上的昏君’。我那个妻奴老爸二话不说就让人替我收拾行李,以最快的速度将我空运到这里。于是,我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到底谁才是天底下最邪恶的恶魔?是卓远之还是魔女妈妈?
大家要不要来玩个投票选举的游戏?
不过不管怎么说,今夜的303寝室终于完成了它接待的工作,就目前看来,三个同样迈进了生命中最尴尬年龄阶段的青涩少年虽然都拥有着各个不同的问题,但至少现在,请先安静地歇会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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