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巧春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晕船的一天,她在船上吐得天昏地暗,连黑夜白天都分不清楚,惊的五夫人都过来看了她一遭。瞧着她这样子,五夫人不禁提议让赵荣琛带着她从陆路上京。
“她是水土不服,走陆路水路都是一个样子,马车颠簸,恐怕还更加难受,不如让船夫快些,早日到家为上。”赵荣琛抱着凌巧春,胡子拉碴的说道。她这些天不舒服,他也没合过眼,整个人都不知道颓废了多少。
五夫人见状,不由得心疼起儿子来。她是希望凌巧春能得到赵荣琛的注意,但是却也不想她重要到能让赵荣琛方寸大乱。
“青檀,你看呢?”瞧着呆呆站在一边的青檀,五夫人转向了她。
“就照着师叔的话去做吧。”青檀回过神来,有些木然的说道,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却是轻飘飘的说,“过一阵就好。”
既然大夫都这么说了,五夫人也不好再勉强,只能回了自己的船上,让着船夫加紧速度,若不是非要补给不可,也不必停船靠岸。
凌巧春躺在船上,只觉得天上地下都分不清,整个人都是软的,唯一依靠的便只有那贴近她的人。想到这么多天赵荣琛衣不解带的照顾,她将脸贴在他手上,歉疚的说,“我拖累你了。”
“我们俩还分谁跟谁。”赵荣琛轻笑了一声,却是伸出手来帮她揉着头,“今天好些了么?”
“嗯。前两天只觉得身子里像是有虫子在打架一样,疼的都快裂开了,不过今儿倒是好了许多,只是有些累。”凌巧春闭着眼轻轻的说道,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一个笑容。
“累了就睡吧,别怕,我在这儿,等到了我喊你。”赵荣琛的声音放得很低,像是哄孩子睡觉一样,凌巧春想着要吩咐他自己也去睡一觉,可是眼睛皮儿却像是被粘住了一样,嘴巴怎么都说不出来,不知不觉的就睡了过去。
青檀送了五夫人回来,就看到昏暗的室内,凌巧春躺在赵荣琛腿上睡着了,赵荣琛仿佛在想着什么事情,不觉得一愣。
她的步子惊到了赵荣琛,见是她来,赵荣琛将手指放到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轻轻的将着凌巧春放在床上,帮她盖好被子,这才朝着舱外走去。
两人到了甲板上,赵荣琛站在船头伸了个懒腰,吐了口胸中的浊气,脸上却带了几分满足的笑容,“差不多成了,她现在已经很依赖我,再也不怕我接近了。”
青檀没有说话,她只是默不作声的伸出手来,按住了赵荣琛的脉搏。
“你做什么?”赵荣琛有些奇怪的看着她,并没有抽手,只是有些不悦的说道,“你应该看的是里面的人。”
“我要不看,你恐怕什么时候死了都不知道。”青檀探完赵荣琛的脉搏,翻转过他的手腕,果然看到那尚未结痂的伤口。
“你以为你的血是无穷无尽的吗?”青檀恼火的吼道,反正这里风大,四处又没有人,也不怕被人听到。
赵荣琛不以为意的看着伤口反问,“不是吗?”
“当然不是啊!要不然爷爷为什么要让你记得千万隐藏这个秘密!那是因为失血过多你会死的啊!”青檀愤怒的说道,她原本预计凌巧春的状况要等回京后才会好转,如今她痊愈的速度完全超出了她的估计,若不是她细心的观察到赵荣琛的脸色越来越差,只怕这笨蛋这回真的把自己玩死了。
“我忘记了。”赵荣琛扯了手回来,眯着眼睛舔了舔伤口,无辜的说道。
“你,”看着这样的他,青檀真是连骂人都没有了力气。
两人谁也不说话的在着船头站了半天,最后还是青檀先屈服,“行了,不要再喂了,她现在已经不要紧,你如果不想被人发现你的秘密的话,不要再做这种蠢事。”
“好。”赵荣琛点点头,一副很听话的样子。
“还有,我给你的药你要吃。”青檀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最近叹气的时间比以前一年的分量还要多。
“我考虑考虑。”一听到吃药,赵荣琛脸上浮现出了非常厌恶的神情,但是他知道不能再激怒青檀,于是倒也没有拒绝。
**
凌巧春一连浑浑噩噩的快一个月,等到船驶到京师附近的卫城时,才忽然的清醒过来。
“想必是已经适应了坐船,所以就不会再晕了。”青檀坐在她面前,替她把完脉之后面无表情的说道。
“青檀姑娘很讨厌我?”凌巧春收回了手之后,看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道。
“谁说的。”青檀干巴巴的反驳,然后心里头纳闷,难道那情蛊有提升智力的因素,怎么这女人一下子好像便聪明了许多。
凌巧春听着她这回答,微微一笑的低下了头,“你是相公在乎的人,所以我自然要小心几分。青檀姑娘待我虽然客气,但是却总透着几分拒人千里之外之意。”
青檀听着这话,微微一愣,然后冷淡的收了东西准备走人,“师叔是师叔,你是你。在赵家我只认他一个人,莫说是你了,就是五夫人我也不放在眼里,你大可不必管我。”
“我,”凌巧春听着她这话,若有所思。
青檀走到门口时,看着她还在那里发呆,忍不住提点了下,“你要花心思的人不是我,而是赵家那一堆魑魅魍魉,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凌巧春听着青檀这样称呼赵家的亲戚,心里头好奇极了,正要详问,却见得赵荣琛兴冲冲的从着外头跑进来,口中还嚷嚷着,“巧娘,你快来看看,我捉到了什么。”
凌巧春听着赵荣琛的声音,整个人都不一样了,浑身散发着光彩,理了理裙摆笑着走了出去,娇嗔着说道,“你又去甲板上祸害那些船夫了?”
“我哪有。”赵荣琛挽着衣袖,露出两个大光膀子,听着凌巧春的话,满脸不服气的嘟囔着,手却是从着拎着的鱼篓里捞出一尾大鱼来,“我这次可是真的捉到鱼了。”
自从凌巧春身体好了些之后,赵荣琛整个人也就轻松多了,于是恢复了他一贯的吊儿郎当,整个人上蹿下跳的找乐子。他见着渔夫在船尾钓鱼,便也问人要了鱼竿,只是他的水平实在是不怎么样,别说鱼了,倒是好几次险些把自己丢到河里给龙王做了女婿。
“果真好大!”凌巧春看了一眼他手上的鱼,脸上也浮现出了惊喜之色,“我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鱼呢,相公好厉害。”
“是吧是吧。”赵荣琛得意洋洋的说道,青檀只觉得有一根无形的尾巴在他身后摆的格外欢实。
青檀看着他们俩卖蠢,只觉得实在是看不下去,煞风景的出声道,“鱼肉性寒,你们俩都不能吃,捉了也没用。”
“啊,”赵荣琛失望的拉长了声音,一抬头看着黑着脸站在门边的青檀,撇了撇嘴说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一直在这里!”青檀咬牙切齿的说道,只觉得头上青筋都爆出来了。活了这么大,她总算知道什么叫见色忘友了。
“嗯。”赵荣琛不在意的挥了挥手便打发了她,然后跟凌巧春商量着要怎么处理那条他千方百计才钓起来的大鲤鱼,最后两人决定多放些葱姜,做好了端给“青檀”作为谢礼。
喂喂喂,我在这里好不好!你们能不能不要无视我的存在就随便替我做了决定!我不爱吃鱼的好吧!青檀看着那两人手拉着手去厨房的样子,在内心大声的咆哮着。
看着这样子,她实在是怀疑赵荣琛是不是下错了蛊,中蛊的不是凌巧春而是他。
**
在被迫吃掉了一条黄河大鲤鱼之后,青檀阴沉着脸跟在赵荣琛夫妇身后下了船,坐上了府中派来接他们的车。
青檀这种天天跟在他们身边的人,都能察觉到两人的变化,更别说五夫人这些好久没有见他们小两口的人了,从着紧扣的五指和两人说话交流的方式,谁都能看出他们的感情有了突飞猛进的进展。
对着这种状况,自然是有人喜有人忧,五夫人很欣慰的觉得她的孙子终于有望了,而一直被她拘在身边一个多月都没见到赵荣琛的沈沉舟,则是彻底的感觉到了绝望。
都是那个女人害的!她阴沉沉的看了一眼正仰头看着赵荣琛笑的凌巧春,前者正难得耐心的给她讲解着京城风物。一想到这个女人出发前还是一副死乞白赖无精打采的弃妇样,现在却跟换了个人似得被滋润的整个人都熠熠生辉了起来,她的心就被嫉妒的毒蛇啃噬的一块一块。
这些原本都是她的!
“码头上都是卖给那些贩夫走卒的,小玩意儿算不上多,也不够精致,改天等你身子好些,我带你去芥子园转转,那里的东西才好呢,保管你看的舍不得移眼。”赵荣琛丝毫不顾及别人的视线,见着她站了一会儿鼻尖上也有汗,索性直接把她抱了起来,朝着车子走去。
“你别老这样啊,这么多人。”凌巧春嘴里头抱怨着,脸上却带着笑,羞涩的将着脸埋在他肩头。
这些天她也被他抱惯了,虽觉得害羞,却也并不讨厌他的亲昵。相反她还有些疑惑,为什么自己以前一直那么排斥他的亲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