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不经意的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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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仲良走港的计划

割稻变味了?记得以前悦之也常常在农忙假呀,暑假呀这些假期里下到地里和大人一起割稻,那个时候割稻时间很好玩的事:没有作业催着,像郊游一样,一大群小伙伴在一起,在一望无垠的田埂里,光着脚丫踩着松软却不粘脚的田泥,穿梭在密密的稻株之间,一俯身便不见了踪影。边玩边割稻,感觉一下子就把一片稻田夷为平地了。但现在怎么觉得割稻好累呀,才蹲了一会儿,就腰酸背痛的了,像走完万里的长征似的。悦之站起来伸了个腰,回头一看,割了那么久,竟只割了一小片而已!看看旁边的惜虹姐已经放到一长行稻株了,割下来的稻株整整齐齐地卧在左手边的田地上,像站的齐整的军队一样。再看看自己割的那几小撮,歪歪斜斜地躺在地上,像一股刚刚打了败战,身疲力尽的散兵。身后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一群村里的孩子看到悦之割的水稻是这副模样,不禁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割了一个早上,蹲了一个早上,脚麻了腰也酸到要命,等到要吃午饭的时候悦之才发现自己累得站都站不起来了,旁边的一个队员赶紧扶了一下,悦之这才站直了身,有种说不出的痛快。

“呵呵,好久没干农活了吧?”这声音十分粗犷,却含着淡淡的柔情。

悦之抬头一看,原来是陈仲良!仲良和悦之、小依三个是同一年生的,仲良最大,小依最小。仲良母亲过世的早,家中就只有他和他父亲,他没有兄弟姐妹,小时候他们三个常常一起玩,仲良就像大哥哥一样保护着他们,不允许任何人欺负她们两个,感情可好了。后来渐长大,大家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联系便渐少了,此刻再次见到他,怎能不叫人兴奋呢?

“你啥时来的?咋我刚刚没有看见你的呢?”悦之眼睛里闪烁着惊喜的光芒。

“早上家里有点事,我来得较晚,哈哈,割稻的人都蹲在稻丛中,我也没有认出你来。”仲良说起话来中气十足,铿锵有力。

悦之突然觉得自己出去读了几年书,好像与世隔绝了好久似的,大家都在同个村里的,居然会那么多人几年都没见面了,真是好笑。想想也难怪,谁叫自己一年到头没回几次家的,而一回家又几乎都窝在家里的,当然没什么机会和他们碰面的啦。

“走,先吃饭去!”仲良笑着说,“蹲了一个早上,肚子已经咕咕叫了,再不吃饭,就饿晕在这里啰!”

饭菜早已成锅地放在田边的一个大树底下了,树下坐着刚刚歇下的队员们,三三两两地端着大碗,边吃边闲聊。

“对了,听说你考完试了?怎生?要上大学了吧?”仲良直接盘着腿坐在地上。

“呵呵,试是考完,要过两天才知道成绩的,也不知能不能考得上的。”悦之现在比较淡定了,这个问题她已经回答过超多次的。

“嗯,可惜呀……”仲良突然停顿了下来,脸上写着“惋惜”二字。

“可惜什么?”悦之一愣,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心里颇忐忑。

“等这几天割完水稻后,我就要去‘走港’了。”

啊?悦之挺意外的,这才刚刚见面不久,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辞别了。所谓“走港”就是偷渡过去香港那边。之前村里有不少人都试着偷渡过去的,但能偷渡成功的很少。以前好像有听母亲说过,仲良是有个伯父的,是偷渡过去香港的。

说起仲良的伯父陈廷洲,村里老一辈的人都能或多或少说出一些关于他的事来。廷洲年轻的时候在民国参过军的,做到营长级别的,曾是翁照垣翁师长的部下,参加过淞沪会战等抗日战争,几次险些丧命战场,为抗日战争的胜利立下了不少功劳。***战败后,他所在的军队向共产党投了降,他无意加入解放军中,就主动要求告老还乡,回到山前中教书。军长在他临走的时候,把他的从军档案还给了他,吩咐他回乡后将档案证明交到县里去,将来想回到部队中了,就向县里提出申请就行了。他淡淡说了句:忠臣不侍二主。档案证明什么都没接就回到村里了。

当了几年教师后,遇上“四分”,他差点被打成右边派别分子,好在他时常接济村中贫苦之人,深得民心。因此在批斗的时候,村里没有一个人出来批斗他,反而歌颂了他为村里做了许多好事,批斗会变成了歌颂会,气得镇上领导说不出话来。

躲过了“四分”却没能躲过“文化运动”,文化运动刚开始的时候他就因为扇了无理取闹的红小兵一巴掌,因此被定为“破坏无产阶级神圣文化运动的牛鬼蛇神”在押送到县上的途中,他偷偷溜走了,因为他知道,要被押到县上肯定没命的,与其这样不如搏一搏。顺利偷跑后,他不能再在村里呆了,就决定偷渡去香港,于是连夜去到海丰找他的一位老战友,借了些路费后,就到深圳偷偷游过境,去了香港。

“我大伯前些日子来了信,说他在香港那边现在生活安定下来了,叫我过去那边发展。”仲良小声地对悦之说,生怕别人听到。“你知道吗?资本主义原来不是我们所想的那样黑暗的,我大伯说,在那里只要你肯好好干,将来肯定有一番作为的,我不想留在这里一辈子过着农民贫苦的生活了。”

“那你真的要去的了?”悦之有点伤感了。

“你快吃完,我们到安静点的地方,我跟你好好说说。”

匆匆扒完大碗饭后,他们去到了一个安静阴凉的角落里。大家大都还在吃饭,谁也没注意他们两个。

“听说走港成功的很少的,万一被抓回来,你……”悦之都不知该怎么说了。村里那些偷渡不成功的,少不了在当场就被守卫边境的士兵毒打一顿的,回来后还要被批斗,接受所谓的思想教育,身体受苦,名声也受损,免不了让人说三道四的。

“这可能是我一生中难得一次可以自己选择的机会了,无论如何我也要搏一搏。”仲良的决心跟他大伯当年无二,“我不是受不了苦,是不想这样不知熬到何时才是头。”

“仲良哥,我明白。”悦之见仲良决心已定,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你跟小依说过了吗?”

“呵呵,你也知道小依是守不住她的嘴的。等我走后,你再跟她说咯。”提到小依,仲良不禁笑了笑。“到时候你要是考上大学了,一定要写信告诉我一声!”

“呵呵,一定。可到时我咋知道你的地址的呢?”

“哈哈,说你笨就是笨,从小到现在都没聪明过来的。”仲良大笑,“到时等我安顿下来了,我就写信给你呗,这样你不就知道我的地址了吗?哈哈!”

“这个……”悦之颇窘,小时候她和小依、仲良总喜欢这样拿彼此的缺点来开玩笑的,好久违的感觉。“我笨,好,我笨,我现在就去跟小依说某人要离开山前咯。嘿嘿,不知她有什么反应呵?”

“是我笨,是我笨,求你先别说!”仲良急了,忙改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