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如此,那人还经常在舅爷的老宅子周围晃悠。舅爷以为那人找他有事,便主动上去打招呼。
那人却摆摆手,说:“我不是找你。”
舅爷有点儿恼火,问道:“你不找我老在我这里晃悠什么?”
那人踮起脚来,目光越过舅爷的肩膀朝老宅子里面的天井看,然后说:“我想来算算命,看看我在入土之前能不能见到小孙儿。”
舅爷不由分说将他拉走,极不耐烦道:“走走走,你算命去找算命的呀,跑我这里来做什么!我又不会算命!”
当舅爷宣布要在八十大寿那天拆掉老宅的时候,第一个反对的就是那人。
他家里人拽都拽不住,他不敢进舅爷的老宅子,就冲到舅爷的儿子家里,要跟舅爷的儿子吵架。
村里人都笑话他,说,你又不是他家里人,关你什么事。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那人将脑袋一横,说,我还就要管了!要拆掉那老宅子,先把我骨头拆了!
舅爷的儿孙们被这个倔老头弄得哭笑不得。
我从北京回到岳阳后的那几天天气都不太好,乌云压阵,却不下一滴雨。山上有一种不知道名字的鸟不停地叫唤——洗哒坎洗哒坎洗哒坎。村里人避繁就简唤这种鸟叫“洗哒坎”,在本地方言里,洗哒坎就是雨水洗了田坎的意思。它一般在雨后才叫得欢,好像它比谁都更早发现雨后清新的情景。可是这些天还没有下雨它就开始叫唤了。不过空气确实潮湿得很,仿佛伸手随便在空中抓一把都能攥出水来。
村里的老人说,现在天气越来越不正常了,极端天气经常出现,弄得鸟儿虫儿都分不清春夏秋冬和雷雨阴晴了。
舅爷生日那天,我们一家早早就出发了。从常山走到画眉,再到洪家段,这是一段不近的距离。到画眉之后,在爷爷家坐了一会儿,叫上爷爷和舅舅一起走。
我们五个人刚走到画眉的老河边上,正要过桥的时候碰到了扛着锄头回来的炎爹。
炎爹亲切地给我打招呼:“画眉长大的外孙回来啦?”
爷爷呵呵地笑。
我忙喊了一声“炎爹”。
炎爹点点头,将我拉到一旁,问道:“你得了那个乌龟后,做了梦没有?你真的放生了吧?不会藏着舍不得吧?”
我说:“我倒没有做梦。乌龟是真的放了,我也不敢留着啊。”我一边说一边想,世界上果然没有不漏风的墙。
他用力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给我一个大拇指,爽朗地笑道:“那就好!你去跟你爷爷走亲戚吧。有时间跟我和你爷爷聊聊。不过你嫌我们老的话那就算了。没事的。谁还喜欢跟我们这些脱离时代的人闲扯啊!哈哈哈。”
我不好作答。
他将我往前一推,叫我跟上爷爷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