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四点的时候,接到一个多年未见的朋友的电话,说是已经到了常山村的荷花塘边,叫我去接他。
我便提前离开,赶回家里。爸爸妈妈留在爷爷住的画眉村吃了晚饭再回来。
到了晚上,妈妈带给我一个消息——那人在我走后不久又来找爷爷了。
我急忙询问具体情况。
妈妈说,舅舅见那人找来,非常气愤,千般万般驱赶他,他就是不走。爷爷本来就不愿答理这些事了,虽然不驱赶他,但也不见他。后来舅舅恐吓那人的时候不小心弄伤了他的头,那人就耍赖了,一屁股坐在门外,装模作样地哭号,引得其他人来围观。爷爷只好出来解围。
“遇到这样无赖的人真没办法。”爸爸在一旁插嘴道。
妈妈说,爷爷告诉那人,要让那条狗咬回来并不难,只要找到被他吃剩的狗骨头,从上颌和下颌各掰一颗狗牙,然后对准它生前咬过的伤口,用狗牙照着原来的痕迹再次将伤口划开,要见血才好。
我终于理解爷爷说“你只有让它再咬回来”的意思了。
爸爸不屑道:“这样就能让他把身上那么多的疙瘩治好?我才不信。依我看,你爷爷是怕那人纠缠到过年,胡乱编个谎言来敷衍他。让狗咬回来,这就算让它咬回来?”
妈妈说,那人千声谢万声谢,总算是走了。
“那能起作用吗?”我也不太相信。
妈妈说,我们也问了你爷爷。
“他怎么说?”
“你爷爷态度不明,只是淡淡地说,要自己用狗牙将愈合的伤口再次划开,还要见血,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还有,狗骨头不一定找得到。”
说到这里,妈妈不自觉说起二奶奶家的狗是多么多么乖,又说起二奶奶以前是多么多么苦。二奶奶为了送儿子读大学,到处借债,什么都要省吃俭用。儿子大学毕业后没有好工作,二奶奶又日日夜夜操心。终于儿子在外渐渐好转了吧,她的眼睛又看不清东西了。
妈妈一说起这类事情就停不住。
好在这时候一个人进来了。我还没来得及转头看她,她就说:“亮啊,你这次回来可要好好陪陪你爷爷啊。他的日子不多啦。”
听声音就知道,来者是二奶奶的儿媳,我叫她做“玮姨”。玮姨是妈妈的娘家人,正是妈妈做媒介绍她嫁给二奶奶儿子的。因为这层关系,她跟我妈关系非比一般,说话直来直去,从不遮遮掩掩。
妈妈见她来,忙邀她坐下,又去给她泡茶。
“要是茶叶茶,我就不喝了。有糖水茶的话就给我来一盅。”她一面说一面在我对面坐了下来。
“你注意到你爷爷家门前那棵枣树没有?你小时候多半时候待在画眉,我读中专之前也经常去你爷爷家,我记得那棵枣树呢。”
她曾经读过医科中专。那时候中专非常吃香,并且包分配工作,她家里为此还大宴宾客。我小时候跟着爷爷去参加过她的升学宴。
“注意到了啊。树老了。”我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因为炎爹的话,我有些心不在焉。但是她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我精神一振。
“那不是一棵普通的树。”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