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不对,是我不对。”容景摇摇头,低声道:“我不该太自信,不该认为你在我面前,有我护着你,便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以至于眼睁睁地看着你受伤。”
“当时你距离我远,如何能怪你?”云浅月吸着鼻子道。
“怪我的,我防范夜轻染,但还是低估了夜轻染。”容景脸色微暗。
云浅月不再说话,她何尝不是低估了夜轻染,哪里料到夜轻染会将自己的生死交由她决定。
“别哭了!哭伤了身子,我得用多少时间多少好药才能给你补回来。”容景伸手推她。
云浅月固执地在他怀里不出来,哭得太狠了,一时间收不住,哽咽着嘟囔:“我就哭。是你惹我哭的,这么疼的伤口我都没哭,如今怪你。”
“好,怪我!我向你赔礼了,别哭了。”容景无奈叹息。
云浅月用了好一阵才止住了哭,埋在容景怀里依然不出来。
容景见她终于不哭了,心下松了一口气,感慨道:“云浅月,以后你若是想要谁死,不用刀剑,你就对着他哭,他一准就会忍不住自杀。”
云浅月一把推开他,恼道:“看来你好得很,还有心思和我开玩笑。”
容景轻笑,配合她后退了一步,“只要你不哭,我就好得很。”
云浅月红着眼睛瞪着他,“我没哭的时候,你将我扔在房里,你自己在这里饭也不吃,水也不喝,折磨自己,哪里好了?”
容景伸手揉揉额头,低声道:“每次弦歌和隐卫犯了错误,我都将他们关进思过堂思过几日。如今我在书房里,不过短短时间而已,哪里叫作折磨?”
“是吗?为什么我看着你像是在折磨自己?”云浅月看着他,“你又没犯错误。”
容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上,皱了皱眉,摇摇头,失笑道:“我这算什么折磨,不算的。”话落,他又道:“我明知叶倩的部署,却低估了夜轻染,就是犯了错。让你受伤,就是该罚的。”
云浅月难受地看着他,“这怎么能关你的事情?是我……”
容景伸手捂住她的嘴,低声道:“你没有做错,我是怪自己而已,我低估他,才让你受伤。我不希望你因我,却觉得自己做错了,那样的情形下,我宁可你救他,也不想你因此一生忘不掉他。我不希望我的女人嫁给我之后,会因为顾忌我,而变得不是自己了。我说过,我会给你撑起一片天空,你想如何,便如何,肆意而活。”
云浅月眨眨有些酸的眼睛,拿开容景的手,低声道:“容景,你干吗这么好?你这么好,对比得我如此差……”
容景叹了口气,“不准这么说自己,你很好。”
云浅月看着他,“叶倩说我……”
“那个女人,你听她胡说做什么?你以前不是从来不在意别人的看法?怎么如今倒是听了她的话?”容景不满地看着她,须臾,柔声道:“云浅月,我不求你别的,只求你好好地待在我身边,在我眼里,你的什么都是好的,你不准说自己不好,谁也不能说你不好。我的女人,我自小就选中的女人,我费尽心思谋了十年才娶进门的女人,如何会不好?”
云浅月听着他的话,破涕而笑,“有你这样夸我的吗?我本来就毛病一大堆。”
“你有血有肉,有情有义,有灵有性。天下女子,再也找不到另外一个云浅月,你如何会不好了?”容景摸着她的头发,感觉怀中的娇软,低声温柔地道:“是我不够好,多少人与我抢夺你,我需要多好才能护住你不被别人抢去?”
“你已经很好了。”云浅月感觉他浓浓的感情,心又疼起来。
容景笑看着她,“我在给你开的药方里放了一味催眠的药物,本来计算剂量应该让你睡一夜,定是青裳减少了催眠的药量才让你半夜醒了。”
云浅月推开他,“我说怎么那么困呢,喝了药眼皮就支撑不住睡着了。”
“她惹了你哭,让她去思过堂。”容景道。
云浅月瞪了他一眼,“不准!这哪里怪她,你凭什么让我睡觉而在这里折腾自己?”话落,她又道:“她不减少剂量,叶倩和云暮寒、西延玥来告辞,我也会醒的。”
容景闻言面色沉郁,“那几个人……这回才是真的让他们看了好戏了……”
云浅月伸手拉住他的手,“走吧!回去换衣服沐浴,看看你的样子,再在这里待下去,荣王府的人都该不认识你了。”
容景伸手揉揉额头,皱眉道:“从来没如此糟糕过……”
“原来你知道自己糟糕?”云浅月看了他一眼。拿定主意,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黑脸也好,白脸也好,她都要第一时间就抱住他,腻在他身边,不让他折腾自己。
人总要学着成长,她不会爱人,要慢慢学着会。总有一日,她可以做到是一个好妻子。
书房门打开,二人牵手出来。弦歌神情激动,连腰间的剑都发出欢喜的鸣吟声。
云浅月看了弦歌一眼,那欢喜的神色如此显而易见,让她深刻地觉得,容景不是折磨自己,是在折磨她和他身边的人。她笑道:“你守了他半日又半夜,赶紧去吃些东西,休息吧!”
容景看了弦歌一眼,没说话。
“是,世子妃!”弦歌答得爽脆。只要世子好了,让他做什么都行。
二人回到房间,风烬已经不在了。
云浅月问向青裳,“风烬呢?”
青裳也高兴了,笑着道:“风家主走了!”
“回风家了?他走时说了什么?”云浅月问。
青裳看了容景一眼,低下头道:“奴婢也不知道风家主是否回风家了。风家主离开时只说了一句:嫁出去的女人果然是白眼狼。”
云浅月好笑,风烬这是知道她拿容景没办法的,不由伸手推容景,“赶紧去沐浴换衣。”
容景点点头,走进了温泉池。
云浅月吩咐青裳去给容景准备饭菜,青裳立即跑了下去。
虽然是深夜,但荣王府各处都亮起了灯,早先静寂如无一人,连风吹树叶都没声响,不想这么片刻工夫,便各处都有了动静。青裳、凌莲、伊雪的谈笑声,弦歌、青泉、药老的说话声,前方容昔、容铃烟和荣王府的下人们也传来动静。
荣王府一改半日一夜笼罩的阴云,虽然正值黑夜,气氛却是欢快融洽。
云浅月站在窗前,笑着看向窗外,容景就是荣王府的灵魂,也是她的灵魂。
半个时辰后,青裳端着饭菜摆上了桌,容景也从暗室中走了出来。
云浅月回转身,只见他已经沐浴好,换了一身干净的锦袍,烛光下,眉目如画,如月洒清华,她站在窗前看着他,笑容暖如春水。
容景走上前来,伸手抱了抱她,柔声道:“青裳给你吃饭了吗?”
青裳正走到门口,闻言立即苦着脸道:“世子,奴婢哪里敢饿着世子妃啊!”
容景嗯了一声,算是满意,问云浅月:“那还吃吗?”
云浅月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不吃了!”
“既然不吃,就去床上躺着吧!”容景看了一眼她的胳膊,“伤口处理得及时,但也要养一两个月。”
云浅月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轻声道:“不会落疤吧?”
“你不想落疤?”容景看着她。
“那多难看。”云浅月不想以后容景都想起昨日,她也不想想起。
“听说东海国皇宫里有一瓶自东海仙山采集的圣雪金莲做的药膏。”容景想了一下道,“若是有它的话,不会落下疤痕。”
云浅月眨眨眼睛,“很珍贵吧?”
“嗯,据说只有一瓶。圣雪金莲是比天山雪莲还要珍贵的一种药,据说几千年才开一次花,在东海海中岛的海中山之巅长有一株。被东海皇室采集了,历代传了下来,至今无人用。”容景道。
“太贵了!”云浅月唏嘘了一下,轻声问:“你的玉露膏不能消了疤痕吗?”
容景摇摇头,“不会,多少还是会有些印痕的。”
云浅月蹙眉,“我没见过东海帝,那么贵重的东西他如何会给,就算给的话,人家传了数代,这人情也太大了。”
容景笑了笑,“别人要大约不给,你要的话,东海帝也许会给。据说他这些年来一直想见娘亲的一对儿女,日思夜想。你提前讨了见面礼,这礼虽然大些,但给了有用之人,也比世代传下去有价值。”
“虽然是这么说,但怎么好意思?”云浅月道。
容景轻笑,“明日我修书一封给东海帝,拜拜舅舅。他欢喜之下,大约就给了。”
云浅月看着容景,容景对她眨眨眼睛,她扑哧一笑,“好,你去修书。”
容景嗯了一声。
云浅月不去床上,却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我陪着你吃。”
容景知道让她上床她也不去睡,便点点头,自己夹了菜,吃两口,喂云浅月一口。屋中气氛一扫早先的清冷,极为温馨。
饭后,容景立即修书一封,喊出青影,将信发去了东海。
云浅月想着圣雪金莲的药膏一来一回,怎么也要一个月才能到,看看自己的伤口,不由叹了口气。又看了一眼天色,问道:“夜轻染如今受了伤,会不会免朝?”
“他不会!”容景道。
云浅月想想也不会,他能插着一支箭挺了两个时辰完成了登基大典,又何惧小小早朝。她心疼容景道:“那你早上还去上朝?”
容景点点头,“他受伤都不免朝,我又有什么理由不上朝?”
云浅月不再说话。
容景躲开她受伤的胳膊,弯身将她抱起,来到大床上,将她轻轻放在床上,躺在了她身边,轻轻揽住她,柔声道:“睡吧!还有两个时辰,我可以陪你再小睡片刻。”
云浅月点点头,吸着他熟悉的气息,闭上了眼睛。
容景熄了灯,也闭上了眼睛。
云浅月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她睁开眼睛,身边已经无人,知道容景去上早朝了。她坐起身,对外面喊了一声,凌莲和伊雪立即跑了进来。
二人进来后,帮助云浅月梳洗穿衣。
用过饭后,紫竹林外传来容昔的声音:“世子妃嫂嫂!”
“嗯!”云浅月接话。
容昔似乎犹豫了一下,道:“云王府的人来传话,说让您回府一趟。”
“什么事儿?”云浅月问。
容昔吞吞吐吐,“来人说受了老王爷的命令……嗯……说看看您的伤……是否无恙……”
云浅月听到容昔吞吞吐吐的话,知道肯定不是这样的话,原话定然不是好话。指不定那糟老头子说看看她残废了没有什么的。她对外面道:“你告诉来人,让他告诉那个糟老头子,我残废不了,他看一眼也好不了,我不回去。”
容昔轻咳了一声,跟喝水被呛住了似的,显然被云浅月猜准了,不由憋着嗓子道:“您真不回去?”
“不回去!”云浅月道。
“那我去告诉来人。”容昔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云浅月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显然今早容景离开前给她换了药。她想起青裳给她换药时的脸色,容景自是不必说了。她伸手揉揉额头,懒洋洋地窝在躺椅上晒太阳。
虽然是晒太阳,心中却想着事情。
夜轻染……
虽然救了他,但是这一笔账不能这么算了,这一次,他真是触到她的底线了!
她正想着间,外面传来青裳压抑的声音:“世子妃!”
云浅月抬起头看向外面,听着青裳声音不对,立即问道:“怎么了?”
“那个孩子没气了!”青裳低声道。
云浅月一怔,想起她昨日夜里告诉青裳给他断了药,这才不过晌午,便没了气息。虽然知道他的天疾用药吊着也活不了几日,但如今刚断了药就没了气,还是让她心里有些难受。她沉默片刻,才开口道:“将他抱进来。”
青裳应声抱了那个替换夜天赐的孩子走了进来。
云浅月伸手去抱他,青裳连忙躲开,“世子妃,您受着伤呢!”
“我用这只胳膊,没事儿,一个孩子还是抱得住的,给我。”云浅月伸出那只好手臂。
青裳闻言将孩子给了云浅月。
云浅月伸手接住,抱在怀里,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小小的模样,苍白得跟纸似的,她静静看了片刻,忽然伸手将她所学不太熟练的云族定术挥手施出。
青裳一惊,“世子妃,您万万不可,您受着伤呢!”
云浅月抿着唇不说话,青裳见她脸色沉静,只能住了口。
片刻后,孩子面容幻化成了夜天赐的模样。
“稍微用些,没有关系。”云浅月这才对青裳解释,“我的定术还没学太精,只能保持七日,但也够了。”
青裳点点头,问出了一个心中的疑问:“世子妃,您昨日在观凤楼,为何不使用灵术,只要您使用灵术,便不会受伤了。”
云浅月摇摇头,“那日在十里桃花林,楚夫人使用灵术,天下皆知。而楚夫人救了南疆,救了南梁王,救了西延,阻止了叛乱。如今三国自立,威胁天圣,文武百官对楚夫人恨之入骨。虽然在上元节花灯会我也动用了灵力,但因为神灯太过奇玄,所以掩盖了我的灵力。夜轻染、夜天逸哪怕是苍亭等人看出来了,但也没关系,文武百官还不知道。我那日若是暴露的话,观凤楼上是文武百官,城墙外是数万百姓。天下皆知云浅月是楚夫人,通贼卖国,吃里爬外,后果比伤这一剑,甚至比不救夜轻染,都严重得多。骂名我虽然不怕,但是你家世子会因我而影响民心得失。”
青裳点点头,起先不理解,如今理解了。
云浅月伸手抱紧怀中的孩子,对青裳道:“去备车,我们进宫。”
青裳一愣,“世子妃,您要进宫?您受着伤呢!”
“我不会碰了伤口的。”云浅月眸光坚定,“来而不往非礼也,进宫给夜轻染送一份大礼。否则他真会觉得我不出手,不做事情,我就是好欺负了!”
青裳点点头,虽然不知道云浅月要做什么,但还是赶紧先一步去备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