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使凯旋的消息立刻就传回了青丘城,负责留守的将军晏殊率领五百名的骑兵来到城外迎接风桐。
老鹰苍羽从风桐的肩上跳到晏殊的臂上,在一阵热络的招呼之后,又回到风桐的肩上,忙碌地重覆着这样的动作。俨然对饲主和朋友都有一份难以割舍的感情。
【哟,苍羽你这家伙竟然比我想象中的还见异思迁。真是伤脑筋啊!】
晏殊笑着开玩笑,然而,当他知道将军王蹇的死讯之后,立即收敛起表情,在马上对着众神为死者祈求冥福。
【不过,为了大人殿下而死,对死者本人来说也是了了他一生的愿望了。请恕属下斗胆直言,请殿下不要悲伤,珍重王蹇将军以死相许的生命。】
【晏殊说得没错。为了报答王蹇,我一定要夺回雁门。】
胡曌咬牙道。
【这才像殿下。我晏殊虽然不才,可是也愿尽一已之力为殿下效忠。】
【那胡曌就拜托你了。】
微微笑着的风桐离开了晏殊的身边,因为他要去跟逢仪学习射箭了。风桐的臂力不够,所以还无法使用像流真所用的强力的弓箭,倒不如先跟着逢仪学要来得好些,这是一伙人的共同意见。
目送着风桐和停在他肩膀上的苍羽的身影,晏殊朝房玄明的办公处走去。
房玄明是很忙碌的,出兵的实务他可以安心地交给晏殊和苏铭,可是,关于政事及战略的部分,他还是得一手包办。
首先必须实施在远征黑齿之前就已经制定了的解放奴隶政策,和将其迁入上工下虫河西岸使其重新开垦的工作。接下来就要开始着手准备追讨白虎兵,以风桐的名义散发檄文,呼吁各地的诸侯起兵。除此之外,为了使风桐从事政治改革的立场明朗化,也得写出废止奴隶制度的宣言书。
虽然嘴上不停地念着好忙、好忙,然而,房玄明却觉得很快乐。因为他可以为一个好国王构想、实行善政良法。
当晏殊进到他房间来的时候,房玄明正好停止了工作喝着茶在休息。晏殊接受房玄明的招待也坐了下来喝茶,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话了一阵子之后,晏殊提出了重要的话题。
【房玄明先生,有一点我要清楚地说明。就算、就算胡曌殿下没有青龙王家的血统,我们对他的忠诚一点都不会改变。】
关于这一点,房玄明是完全信得过晏殊的,战友间朝夕相处的情义远比名分来得珍贵。但是,有些事情还是令他不放心。他用手指头敲打着喝完绿茶的陶器杯子说道:
【当然,胡曌殿下是需要你的忠诚。但是当今圣上李显尧呢?他和风桐殿下之间恐怕会产生一些磨擦,到时候怎么办,晏殊大人?】
【怎么说?】
【如果国主和风桐因为政事而产生对立的局面时,晏殊大人该怎么办?至少现在光是解放奴隶这一条,当今的国主就绝对不会同意。】
晏殊是青龙的将军,出身于代代效忠王家的武门。和华彦泉和陆羽相较之下,他所背负的责任是大不相同的,和苏铭及房玄明的立场也不尽相同,这个国家名义上的统治者是他不能招惹的。
【房玄明先生担心得是,不过,这件事就等夺回了雁门之后再谈也不迟。】
【或许吧!】
房玄明也点头表示赞同。
【下一次就恕我难以接受留守城池的责任了。我想站在前线带兵进攻王都。战场上的英雄晏殊大人觉得待在城里很委屈吗?】
【这个……】
不知为何,晏殊似乎有些犹豫。
【在城里留守三个月是有些无趣……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事实上是因为城里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
【嗯,其实说起来还有真有些不舒服……】
【哦?像晏殊大人这样的人也会有这种感觉?】
素有琴剑双绝之称,骁勇善战的将军苦笑着抚摸着他那带有光泽的胡子。
【如果对方是个人的话那倒没有什么好怕的,但是,据士兵们的传言,对方却是个像影子般难以捉摸的东西,听说可以在墙上或天花板上穿梭自如。而且他还偷粮食、喝井里的水,甚至伤害士兵们。】
【有死者吗?】
【有,死了三个人。但是没有任何证据显示就是那个影子下的手。我认为是纯粹的意外,但是,士兵们可不这么想。实在是有些难以处理。】
【唔……】
房玄明陷入了沉思,他慎重其事的态度甚至让晏殊觉得可疑。
晏殊为了和苏铭商量骑兵编制的事而离开房玄明的地方之后一会儿,若叶被叫到房玄明的房间。
【若叶,这是白落大人交给王蹇大人的密函。我一直想把它藏到某个地方去,但是,最近我实在太忙了,你能不能为我把它藏到王蹇大人的房间里去?】
房玄明的完全信任让若叶不禁精神为之一振。他用防水用的油纸紧密地包裹着信,再用绳子绑上,然后带到王蹇的房间去。在经过多方面的考虑和测试之后,他终于找到一个隐密的场所。窗边有一个热带鱼的水槽,底部厚厚地涂着一层泥土。若叶就把信藏在泥土当中。
到了晚上,华彦泉和流真来造访房玄明。听到出没于城内的影子的传闻,华彦泉想起了三个月前他所经验过的那个奇妙的感觉。两人于是来到那个走廊上,在墙壁和地板下搜查了一阵子,可是并没有发现到什么。
当三人一起回到房间的时候,白阳似乎极为兴奋似大叫。若叶也在。
【流真,你到哪里去了?我一直在找你哪!】
【什么事?】
一张纸片递到了房玄明的眼前。几行青龙文字紧紧攫住了房玄明的视线。内容令人大感意外。
【敬告追随青龙神使的愚人们。你们处心积虑藏匿的白落大将军的密函已经落到我手里了。记取这次教训,以后不要再这么粗心了……】
【那么,你们在看了这封信之后怎么做?】
看着房玄明过度尖锐,甚至可以说苛刻到极点的表情,若叶想赶快安抚他的情绪。
【我去检查了一下。大将军白落的密函还好好地藏在王蹇将军的房间……】
若叶的声音就像被风吹熄的蜡烛一样在半途中消失了。因为房玄明沉默着不说话以追逐猎物的态势冲出了房间,流真和华彦泉在不知所以然的情况下跟在后面跑了出去。
穿过走廊的流真以惊人的态势踢开了王蹇的房门。房门发出了磨擦的声音大刺刺地往内打了开来。
眼前出现了一副令人难以置信的景象。
天花板上倒长着人类的手。一只手紧握着白落的密函,另一只手则抓着一把短剑。抓着密函的手无声无息地往天花板上消失而去,而另一只手则威吓似地挥舞着短剑。
流真的剑飞出了剑鞘,朝着天花板划出一道闪光。
握着短剑的手从手肘处断成两截,迸射着鲜血掉落地上。就在同时,往上一跃的华彦泉把长剑垂直地往上刺出,刺穿了厚实的天花板。
剑尖有轻微的回响。流真咋了咋舌,拔出了剑。刀刃上虽然沾着血迹,但是似乎没有造成多大的伤害。
【牺牲一只手臂达成的目的,看来对方可不是普通人。】
流真一边挥掉附着在刀刃上的血滴,一边喃喃地说道。
若叶愕然地站在门口,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这些景象。
【房玄明大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实在一点都……】
华彦泉若有所思,看着房玄明。
【我想我明白怎么一回事。也就是说,这个孩子只不过当被成了诱饵。】
【乐师说得一点都没错。】
房玄明拢起落在额上的头发,不愉快地睨视着落在地上的手臂。
【就是这样,若叶。那个人原本并不知道白落大人的密函在哪里。于是,他便写了这样的一封信让你们看。你们在一惊之下当然就会跑去查看白落大人的密函是否还安在。然后他就偷偷地跟在后面……】
……
【啊!】
若叶低声叫了出来。他这才知道,其实就是他自己把贼带到目的地去的。真是一次不可原谅的失策。原来自己完全照着对方的想法在行动。
若叶显得垂头丧气。当房玄明想再说些什么时,没想到白阳出面护卫若叶。
【这不是若叶的错,我也有责任。主不要责怪若叶,房玄明。】
被白阳这么一护卫,若叶一时之间似乎不知道该有什么样的表情。房玄明苦笑着对发色带红的少女轻轻地举起了一只手。
【不,白阳,能不能听我说一下……】
【若叶一定可以雪耻的。虽然这是一件大事,但是,如果只因为这一次的失败就受到责难,那他未免太冤枉了。】
【我说请你听我说嘛!其实责任应该在我。请不要介意,若叶,被抢走的密函其实是假的。】
【啊?】
白阳大声地叫了出来,若叶也睁大了眼睛。房玄明搔了搔头。
【对不起,若叶。其实白落的密函根本还没有找到。这是我的一个陷阱。】
把剑入了鞘的流真将视线从天花板移了开来。
【话是这么说,不过,房玄明大人,你认为那个达到目的而逃逸无踪的人是谁?】
【不知道。】
房玄明回答得很干脆,他并不喜欢在没有调查的情况之下就做任何的推测。他是个智者没错,可他并不是一个千里眼。
原先他因为怀疑出没于城中的影子就是为白落的密函而来,所以才伪造了密函,设下了陷阱,想利用它来抓住那个影子。然而,对方也不是个普通的角色,不但拿到了密函,而且还逃遁了。如果抓住了他或许可以打听出一些事情,而现在被他给逃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被偷走的密函虽然是假的,没有造成任何损害,但是被对方摆了一道的恶劣情绪却是挥也挥不掉的。目前也只有将这件事情报告给风桐知道,并且进行严密的警戒和搜索。
……
这个时候,牺牲了一只手臂将密函拿到手的男人已经逃出青丘城了。他用布包住右手臂的伤口,在黑暗的深处低低地沉吟。
【尊者,隐蝠完成了您的命令了。我真的拿到密函了,我立刻就会送到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