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政治王朝间的对话:朝鲜领选使天津来往日记导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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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阴晴史》导读下卷(11)

原书上有注曰:“铜冒等之购入”。该注有误。金允植刚刚在与天津的官员商讨要购买铜冒制造设备。事实上的购买还根本没有开始。金允植现在已经打消了要购买铜冒设备的计划。原因是资金不足。

鱼允中参观了开平煤矿,还下到了矿井里去看工人们的操作。其《西征记》里记载得十分详细。

“许涑文谈略”

许曰:贵国有宰相一人丁忧。果然否?余思必指芸楣(闵泳翊。原注)台之谓也。答内(当为“曰”字。笔者):内阁学士闵泳翊,新遭其本生内艰。似是此人。而阁下何由闻之?许曰:向于《申报》见之(开近日所来《申报》,不见此语。未知许涑文所见,又有何本也。原注)。其人官居几品?余曰:二品。此人年虽少,公忠体国。寡君深器重之。许曰:贵国有此贤臣,社稷之福。

许又曰:闻贵国请日本教师,学习练兵。有之否?余曰:日本人掘本礼助,随其公使来留。故派兵丁往习步法耳。许曰:闻其人造诣不甚精妙,恐不如中国之人。余曰:因其来驻而权请教习。非请来也。

余曰:向与潘梅园议敝邦购器之事。间己(当为”已”字。笔者)入闻否?许曰:己(当为”已”字。笔者)闻之矣。此事甚好。日前略探制军之意,前后门枪各五百杆,似不必论价。惟枪子则须买去耳。余曰:何敢然?极为不安。许曰:此是李傅相之意。母(当为“毋”字。笔者)庸不安。又曰:此姑未然之事。吾以意度之耳。许又曰:贵国工匠宋景和,手法精良。制造铜冒手器数件,无一参差。可喜,可喜。余曰:宋景和勤实做去,始终无间。以其用心,故能如此耳。许曰:惟勤实,则百事可做。又曰:闻贵国山多,必多矿处。向无开矿之议否?余曰:虽有矿处,开采不能如法,则徒劳无益。苟欲如法,开采费财浩多,是以难之。许曰:贵国不娴矿务,实难自办。中国人众极多,生利不敷。如有以此等事雇往,必多乐赴之人。贵国生财之源,不外于此。何不亟图之?余曰:姑未知敝邦物议如何。而此事,亦须待傅相回津,禀商妥定耳。许曰:待傅相妥议,甚好。许又曰:购器事,亦系重大。必以奉贵国王命之意,书送公文一张存案。我等转禀制军,得其批许,然后资以代办。于事面为好。

余窃念银子入来前,先行公文,事涉轻遽。然既以购器事,议及于两局,则事难中止。不系乎公文有无。故答以”当依教书呈矣”。”(〔韩〕金允植《阴晴史》下卷,第171~172页)

原书上有注曰:“日本人教师”“宋景和之技艺”(韩文),“开山开发问题”。

闵泳翊时为高宗的亲信大臣。

金允植提到的日本教官掘本礼助,是随从日本公使驻扎在汉城的日本军官。高宗的想法,是借助日本教官来操练军队,尤其是国王的随从。不料随后发生了新军与旧军队之间的严重冲突。而且,这些被日本人训练出来的军队,很快就成了日本人用来胁迫高宗的势力。

看来,李鸿章并不想与朝鲜王朝做军火方面的交易。在李鸿章的心目中,朝鲜王朝的事情,就是清王朝自己的事情。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帮助朝鲜君臣买到的军火,一定是在世界上最好的。至于那些中国自己可以制造的军火,李鸿章并不想卖给高宗君臣,而是要送给他们。在李鸿章与周馥等人的心目中,武装朝鲜就是在加强中国的防卫。

许其光希望朝鲜借助中国广有的人力资源,来开发朝鲜的煤矿等资源。在他看来,这对中国与朝鲜都是有利的事情。

“转访潘骏德。梅园亦称宋景和之能。赞誉不己(当为”已”字。笔者)。曰:此是狠(通“很”字。笔者)好的手。为贵国头等工匠,宜另加赏银,以示激励之意。余曰:宋景和之用心精学,诚为可尚。但闻(当为“间”字。笔者)来数千里外,一视抚绥,亦甚不易。今若偏赏宋景和,他工匠必多解体。有腹诽唇反之虑矣。不如归奏国王,以俟处分。潘点头,曰:良是。此中局内工匠,则随其勤慢能否,而定给银子。多寡不等。故欲贵国亦用此法。今闻公言,亦为有理。余曰:若设局于敝邦,则亦不得不用此法耳。潘曰:赵汉根亦用心人也,有聪明。余曰:此人亦切愿学之心。

潘曰:购器银子来到否?余曰:似于今晦间来到。远外事,亦难指定。潘曰:向见王筱云论及贵国所买前后门枪千杆外,枪子宜多买去。铜冒则手器制用。此外,须买一件小汽锅炉,以运车床、刨床、钻床。若无此三者,则凡百器械,无以修改。余曰:弟亦存此心久矣。但汽炉无大小,其安炉、设筒、运用之法,非人人所能。故不敢生意耳。潘曰:此是小小样子。价不过几百两。具体而微堇。足以运三床之力。虽然在贵国为初见,欲令国人,广开闻见之意也。余曰:甚好,甚好!此等汽器为几匹马力耶?潘曰:八匹马力,自上海买来。余曰:枪子买去,则手器置之为可耶?无乃有关耶?潘曰:枪子手器,亦不下数千两银子。且以手器制造枪子,费力甚多。而得不补失。不如买用之为便也。余曰:举重器,亦不可无一具。价银几何?潘曰:稍大者,价千两,小亦不下五百两。

因共坐木样厂,观水车小样子。既己(当为”已”字。笔者)完毕,日间当送来云。转问(当为”向”字。笔者)局内运物之小码头,观举重器。不甚高大,而价亦千两云。”(〔韩〕金允植《阴晴史》下卷,第172~174页)

原书上有注曰:“赵汉根”。

原书“多寡不等故、欲贵国亦用此法”断句有误。

朝鲜学徒宋景和与赵汉根的技术已经掌握得很好了。许其光等中国大臣十分高兴。潘骏德希望用中国机器制造局的方法来加以奖励。而金允植则认为,朝鲜的留学生来中国,经历了千辛万苦,其中得病回国的有之,因病而死于中国的亦有之。假如仅仅奖励宋景和与赵汉根二人,反而会冷了其他人的心。

显然,潘骏德说的奖励是西洋式的办法。这种方法是最重客观的,规矩就是规矩,长进就是长进。其他的方面没有什么可考虑的。天津机器制造局所使用的,显然是这种带有十分明显的资本主义特征的奖惩办法。而金允植所讲究的,则是带有十分明显的人文特征的、以人为本的奖惩方式。与其部下经过了几个月的风霜雨雪的日子,金允植已经不太在意品级高下,而是把他们都看作是自己的同胞了。在金允植看来,此时的天津学习,已经不需要用原本意义上的成绩单来评定留学生们的成绩了。只要来过,只要来了,就是英雄。只要坚持下来的,就是最优秀的留学生。

“转向水师学堂。访吴仲翔。托学徒朴永祚,年幼才钝,请饬教习,务存宽恕而教导之。盖学堂中许教习有病去,曹教习性愎,不善教人。朴永祚吃苦垂泣,不欲入堂。故往托焉。

酉刻,还寓。首堂李应浚与马眉叔、丁雨亭(禹廷。汝昌。原注)游紫竹林还。立妓乐肴馔之盛。

初八日,自晓大雨。至夜,或作或止。终日所得,可洽农望,而恨太晚也。见《申报》,江浙等南省苦雨妨稼,官议赈贷。而直省则更为苦旱。未知吾国旱涝,近复何如也。

初九日,雨余晴和。今日即小暑也。”(〔韩〕金允植《阴晴史》下卷,第174页)

金允植为了朝鲜留学生的事情,去找天津水师学堂的吴仲翔观察。

丁汝昌字雨亭,亦作禹廷。

按照金允植的记载,壬午年的六月初九日是小暑。笔者查对万年历,这一天确是小暑。公历是1882年7月23日。

“初十日,晴,热。鱼友圣执送《开平矿物条规》及《章程》二册。以购器事,呈文本局。

呈文(”东局许、潘,魏,南局王,海关道周,军械所刘”。并列书”天津东南局总办及海关道、军械所。壬午六月初一日”。原注)

为呈请事:窃照本年五月二十三日,接到敝邦机务衙门书信,据”奉有国王谕,意购买若干军火、随用手器,以为制造始基”等语,奉此窃查敝邦,向来无事,戎备积弛。现与各国通商,阴雨之备,不容不讲。但事系草创,有难张大。宜量力购买,以便归试。伏望诸位大人,转禀宪台,可否酌量便用,许令买办,资以固藩御侮。实合事宜。

为此,备内具呈。伏乞照验施行。

须至呈者。”(〔韩〕金允植《阴晴史》下卷,第174页)

原书上有注曰:“军器购入呈文”。

原书“奉此窃查敝邦、向来无事戎备积弛”断句有误。

原书“转禀宪台、可否酌量、便用许令买办资、以固藩御侮”断句有误。

原文里的“宪台”是指李鸿章。

朝鲜高宗认为,购买若干军火和随用手器,是以后自己国家可以生产这些产品的基础。“以为制造始基”。本来是军事工业的制造的基础,后来发展为整个制造事业的基础。可以说,整个朝鲜半岛的制造业,就是从这里起步的。

“十一日,晴,热。朝起,闻学徒金台善,昨夜有盗。以小刀子推开门环,入取床下小箱。出置东墙下,打开扁鐍。取银子九十二两、时表一个、玉烟嘴二个、玉小簪一个,遗下小刀而去。金君客橐为之一空。且多受人所托买物之银,及偿债之银,一并见失。不胜惊叹。盖非外来生疏之盗,必常常往来、知某物之藏在某处,径入拿去者也。

即为书报于本局总办,请加饬察,以防后弊。然踪迹杳然,不可诇得矣。

十二日,晴。晨夕颇有凉意。想是雨余天气,非真凉也。午后,往炼硝房前,观试火药。潘梅园亦来。安一筒田鸡炮,装火药二两重,放六十余磅大弹子,以验远近。初试中国细粒药,走五百四十尺。外国细粒药,走四百五十尺;次放大粒,尺数渐不如前;次放贝博药,不过百步以内(中外皆然。原注);次装饼药,即一块也。不过数十尺而落(中外同然。原注)。盖细粒用于前后门枪。贝博饼药,用于大炮。大炮若用细粒,则有炸炮之患云。

东局诸总办,以朝鲜馆失物事,捉去听差及汲水人,欲为盘问。遣通事辨(通”辩”字。笔者)其无罪。且己(当为”已”字。笔者)失之物,不可复推。请勿蔓延,恐害及良善。”(〔韩〕金允植《阴晴史》下卷,第174~175页)

原书上有注曰:“盗贼”。

原文“诇”的意思是侦察。

从金允植的记载里可见,1882年我国的火药生产技术已经具有了相当的水平。某些方面,甚至可以与外国相抗衡了。

但是,正如金允植所担心的,当时的天津很不太平。金允植带来的留学生不仅遭受了抢劫,现在又遇盗了。前一次是在宁河县的大封桥,是在路上。而此次虽然是在天津城外,毕竟是李鸿章所主持的机器局内。这里是中国军事工业的中心,竟然松懈到如此程度。

金允植不愿意把此事件闹大。“恐害及良善”,伤害了两国人民的感情。

“十三日,晴,热。闻马眉叔将往安徽,谒李傅相。饭后往天津,访马道,不遇。周玉山亦不在。转往南局,访鱼一斋。入局内,欲见王小(当为”筱”字。笔者)云。方卧病,不得见。晤龚鲁卿。仍看诸厂工徒。还南馆。酉刻,复访周玉山。尚未还。往紫竹林,访马眉叔于水师营前公馆。己(当为”已”字。笔者)于未刻还天津云。闻罗丰禄在此,即入见。笔谈。时己(当为”已”字。笔者)昏黑,上灯笔谈数三纸而还。东局月色满庭。”(〔韩〕金允植《阴晴史》下卷,第175页)

原书上有注曰:“罗丰禄”。

从金允植的记载看,当时的紫竹林还属于天津城外。就如同金允植每次说自己从东局出发去见周馥等人,都说是进天津城一样。此时的紫竹林离天津城还有些距离。

金允植在天津看到的洋务派官员们都很忙碌。他们少了些封建官僚的悠闲自在,多了一些近代社会人们的奋发与勤劳。金允植自己也如走马灯一样,不停地拜访、视察。

“罗刺史谈草(丰禄。原注)

余曰:闻马眉叔将有安徽之行,专来拜饯。不遇,甚帐(通“怅”。笔者)。罗曰:马眉叔为贵国事,欲往安徽禀商于傅相。知之否?余曰:未知也。可得略闻否?罗曰:为贵国通商以后,富强自立之道也。余曰:眉翁再涉东溟,备经劳苦。又此为我代筹,冒炎远驾。不胜铭感。但现今敝邦富强之道,当以何者为先?罗曰:急则治其标,缓则治其本。兴学敦化,是其本也;理财治兵,是其标也。余曰:理财治兵,诚为当今之急务。而治兵,亦有财然后事也。敝邦绝无生财之方。虽欲治标,岂可易言乎?罗曰:贵国财源甚多,但不讲究之耳。余曰:敝邦财源,惟在山川自然之产。然开采不以其法,则亦徒劳无益。苟欲如法开采,则费用必巨。是以难办也。

罗曰:若为矿山,筹款自是易。不与他款相同。余曰:向他国,或有借款之事。而敝邦惟自守旧规之国。姑未敢生意。罗曰:开矿一事,只可由贵国自筹款项。不可必借贷开矿。必须确有把握,万不至亏折,方可以擗理。断不可孟浪从事也。余曰:大教诚然。此有国之兴替关头,不可不慎。罗曰:弟在英国伦敦一年,读过西人理财书。其言深根据,有国者,不可不知。非王安石、刘晏之比也。余曰:西人理财,必以富民为先。民富则国随而富。乃至他国,亦使富饶,而后可以利吾民之通商。不为一人一己之私起见。故其利甚博。今欲遽效其法,颇似迂缓。然掌财之人,不可不务存此心。罗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故古之人,藏富于民。不与民争利。其利愈久愈大。此理甚明,不止厪存此心。

余曰:眉公未得面别,甚帐(通”怅”。笔者)。乞代致鄙忱。

罗曰:明晨眉翁来过,当代悉一是。”(〔韩〕金允植《阴晴史》下卷,第175~17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