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中国历代小说赏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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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板桥三娘子——薛渔思

题解

开黑店的寡妇三娘子,不用勤劳致富,竟用把过往旅客变成驴子的魔法发财致富,后被有心计的旅客赵季和发现,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办法,使三娘子也变成了驴,受到应有的惩罚,作者通过这个故事,说明社会不安定,过往客商没有安全保证,三娘子变驴受惩,这也反映了客商的愿望。

本篇收在《太平广记》卷六,作者薛渔思生平不详。

原文

唐汴州西有板桥店①,店娃三娘子者,不知从何来,寡居,年三十余,无男女,亦无亲属。有舍数间,以鬻餐为业。然而家甚富贵,多有驴畜。往来公私车乘,有不逮者,辄贱其估以济之②,人皆谓之有道,故远近行旅多归之。

元和中,许州客赵季和,将诣东都,过是宿焉。客有先至者六七人,皆据便榻。季和后至,最得深处一榻,榻邻比主人房壁。既而三娘子供给诸客甚厚,夜深致酒,与诸客会饮极欢。季和素不饮酒,亦预言笑。至二更许,诸客醉倦,各就寝。三娘子归室,闭关息烛③。人皆熟睡,独季和转展不寐,隔壁闻三娘子悉窣,若动物之声。偶于隙中窥之,即见三娘子向覆器下,取烛挑明之,后于巾厢中,取一副耒耜,并一木牛、一木偶人,各大六七寸,置于灶前,含水噀之④,二物便行走,小人则牵牛驾耒耜,遂耕床前一席地,来去数出。又于厢中,取出一裹荞麦子,授于小人种之,须臾生,花发麦熟,令小人收割持践,可得七八升。又安置小磨子,硙成面讫,却收木人了于厢中,即取面作烧饼数枚。有顷鸡鸣,诸客欲发,三娘子先起点灯,置新作烧饼于食床上,与客点心⑤。季和心动遽辞,开门而去,即潜于户外窥之,乃见诸客围床,食烧饼未尽,忽一时踣地,作驴鸣,须臾皆变驴矣。三娘子尽驱入店后,而尽没其货财。季和亦不告于人,私有慕其术者。

后月余日,季和自东都回,将至板桥店,预作荞麦烧饼,大小如前。既至,复寓宿焉,三娘子欢悦如初,其夕更无他客,主人供待愈厚。夜深,殷勤问所欲,季和曰:“明晨发,请随事点心⑥。”三娘子曰:“此事无疑,但请稳睡。”半夜后,季和窥见之,一依前所为。天明,三娘子具盘食,果实烧饼数枚于盘中讫,更取他物。季和乘间走下,以先有者易其一枚,彼不知觉也。季和将发,就食,谓三娘子曰:“适会某自有烧饼,请撤去主人者,留待他宾。”即取己者食之。方饮次,三娘子送茶出来,季和曰:“请主人尝客一片烧饼。”乃拣所易者与啖之。才入口,三娘子据地作驴声,即立变为驴,甚壮健。季和即乘之发,兼尽收木人木牛子等,然不得其术,试之不成。

季和乘策所变驴,周游他处,未尝阻失,日行百里。后四年,乘入关,至华岳庙东五六里,路旁忽见一老人,拍手大笑曰:“板桥三娘子,何得作此形骸⑦?”因捉驴谓季和曰:“彼虽有过,然遭君亦甚矣!可怜许,请从此放之。”老人乃从驴口鼻边,以两手掰开,三娘子自皮中跳出,宛复旧身,向老人拜讫,走去,更不知所之。

注释

①汴州:唐时州名,治所在今河南省开封市。②辄贱句:常减低驴子的售价周济对方。辄,常。济,济助。③闭关息烛:关上房门,灭了灯烛。关,门闩。息,同“熄”,灭。④噀:含水在口中喷出。⑤点心:此处指早点。⑥随事点心:随便作些早点。⑦形骸:指人的形体,此处是说形状。

赏读

板桥三娘子是个开黑店的老板娘,她不靠双手勤劳致富,而是用法术,将住宿客商变成驴子,再侵吞其财产而发财。客商季和是个细心而又有心计的人,当他发现隔壁有声响时,发现了三娘子使法术的秘密,就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办法,也使三娘子变成了驴,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这个故事说明在当时动乱的社会中,人遭其害,官府不管,只能靠客商自己去保护自己,由此可见,外出的商旅在途中经常遭到黑店的老板暗害,反映社会不安定。兼具赵季和把三娘子变成驴子,曾骑着它周游他处四年之久,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从这点来看“治人的人受人治”,作者在此表达了群众的普遍愿望。

故事虽不曲折但很离奇,引人入胜,逻辑性强,如当客满时,季和被安排到三娘子的隔壁。当写到“人皆熟睡独季和辗转不寐……”是偷情,还是想越轨,作者没按常规思路去写,而写三娘子覆器挑灯拿出木偶人做法。这就引起读者极大兴趣,在窥之三娘子的法术这段情节时,作者构思极巧。作品在塑造赵季和时没什么大动作,只是通过“隙中窥之”和“易其烧饼”这两个动作就刻画出工于心计、不动声色机智勇敢的人物形象。这一点很成功,但结尾较简单,老人的突然出现,好像没有来路,使作品显得不够严密。

这篇小说描写三娘子做法有明显的六朝志怪小说的痕迹,说明作者的写法还没脱离志怪人鬼合一的写作窠臼,由此可见这是唐传奇中较早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