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我的心情持续的不好。
又是几个月过去了,健伟还是几乎天天不到十一二点不回家。想和他一起琴瑟和谐地做一顿晚饭已经是一种奢望了。更让我不安的是,最近几天我给他打手机,经常听见“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而我打他秘书座机的时候,无一例外地会说“徐总外出谈事去了”。尽管每次晚上健伟回来,都会对为何打不通手机有很合理的解释,但不知为何我的心里总是泛起一种隐隐的不安。
我知道,我的不安绝不是仅仅因为打不通电话。过去我在美国的时候隔三差五也会有这种情况发生,我绝对心无杂念,顶多撒娇质问老公一句:“为什么打不通电话?和哪个情人到野地里去混了?”而不知为何,现在打不通电话我会质问,但却不再会和他开这种轻松的玩笑。而且我知道我的质问是名副其实的质问。虽然健伟会尽量解释,但从他脸上的表情我看到了他的勉强和厌烦。过去我们是对方的开心果,但今天我们都让对方感到不安。而我的不安,则是缘于健伟带给我的潜移默化的变化。
健伟的创业合作伙伴最后撤资,是因为在公司未来的发展上和健伟的经营理念产生了巨大冲突。合作伙伴的撤资不仅抽走了公司大部分资金,而且带走了公司的几个大客户。因为健伟是大股东兼总经理,负责公司全局的,加上他本人喜欢做全局,对具体的项目运作,包括客户维护之类的琐事,他并不喜欢花时间和精力做。因此虽然几乎所有的大客户都是健伟开发出来的,但客户感情的深化和维护,他都交给那两个股东负责。他很多时候在大客户那里已经成了“形象工程”。公司一分裂,那两个股东联合成立了一家公关公司,原有的大客户自然跟着能做具体操作的人走了。一时间,健伟的公司人去楼空。他没有想到这几年自己亲手构建的如此繁华的高楼大厦,说倾覆就倾覆了。更严重的是,受这两个股东煽动和高薪引诱,健伟的几个业务骨干也离开了他的公司,真可谓雪上加霜!以前在我心中一切似乎都能运筹帷幄的健伟,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突然变成了一台似乎需要二十四个小时转动的工作机器。虽然他从来不把公司的问题变成焦虑带进我们的家里,除了我问他,他甚至很少主动谈公司的工作。他也在努力表现对发生的事情不在意,表现他能掌控局面,但他的整个工作和生活状态都不再是从前的他了。
首先他晚归已经不再歉疚了,而且十天有八九天要熬到深夜方归。为他晚归我和他冲突迭起,但每次吵完他好两天又故态复萌;于是再吵再好再吵,出现周而复始的态势。
其次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对我万事依顺万事哄我了。过去发生冲突以后,他知道我心重会失眠,因此他一般都会先放下自己的郁闷,努力来哄我,或者搂我入怀,无言地拍着我的背,在温柔的抚慰中让我的郁愤渐渐化解。应该说健伟的担待喂养了我对他深重的心理依赖。他让我对他的喂养上了瘾!可突然间,好像连过渡都没有,他突然对我进行情感断食了。见我生气,他连解释都懒得解释,顶多压抑着烦躁,息事宁人地说一句“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然后把背给我呼呼大睡。我感觉有一团火在心口烧着,我特别想推醒他和他吵架。但看见他熟睡中依然疲惫的表情,我最终还是心疼他,只能兀自伤心地望着他的后背流泪。我开始体会一种难言的心灵挣扎。
每次不管吵起来或没有吵起来,我都试图在第二天和他沟通。他虽然没有拒绝,却不愿意和我进行深层沟通。沟通模式几乎就是我简单地问,他简单地答;我问得尖锐了,他就皱眉,脸上出现拒绝和烦躁的表情。因为头一天已经发生过冲突,第二天我不想再继续冲突,因此看到这种表情我哪怕心里再不悦,也不得不控制住不再问了。于是我十有八九地就会陷入这个曾经这么爱我的男人是不是不再爱我的思维里去了。于是我十有八九就把话题转到“你是不是不爱我了”或者“你还爱我吗”上面去了。而这个时候我发现,男人的烦恼更加深重了!
昨晚,应该说是我回国以后最严重也最伤人的一次吵架了。第一个阶段吵了一个多小时,后来他息事宁人地勉强搂着我睡觉。既然他给了我怀抱我也就息事宁人地准备偃旗息鼓了,但还是期期艾艾地想占点女人的便宜:“健伟,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没想到健伟当时紧紧搂我的胳膊马上软软地塌拉下来,声音疲惫而不耐烦地说:“天天说爱不爱的多累啊!”
我刚刚压下去的愤怒又燃烧了起来,我生气地挣脱他的怀抱说:“你什么意思啊?我们不是夫妻吗?夫妻不该相爱吗?我们结婚才多久啊,怎么?连‘爱’都不能说了吗?”
“爱也要吃饭睡觉啊?爱也要生存啊?我天天忙生存,不就是为了这个家,为了爱你吗?你老这么爱不爱的,说了能解决我们的吃穿问题吗?”
每次冲突健伟的申辩逻辑让我无法接受。我生气地说:“爱和生存有矛盾冲突吗?我们存在生存问题吗?我在找工作,我很快可以挣钱,每个月挣万把块钱有问题吗?你公司再有问题也不会沦落到要考虑吃穿吧?你晚回来就晚回来,为什么总要狡辩,给你晚归寻找这么充分的理由呢?”
“夏子,这是世界观问题。我不想和你吵。你太不懂事。男人在世,不像你们女人,是有社会责任的。难道你希望你的丈夫是个没有责任感的人吗?”健伟的神情冷漠而理性,让我感到陌生。
我的心脏好像压着一块重重的大石头。我不明白简单的一个问题为什么到了健伟的身上就那么沉重,像三座大山非得把我压得喘不过气来。我不过是一个女人,我要的不过一个家庭小小的亲情,这扯得上什么社会责任吗?
“健伟,你不想回家就不想回家,为什么每次明明是你晚归,最后你倒成了社会责任的捍卫者,我成了没有责任心的女人?你还讲理不讲?你要社会责任没错,但你的家庭责任呢?”
“我天天忙不就在尽家庭责任吗?我又没有去花天酒地,不都是在生存吗?”健伟强行压住愤怒,但我感觉到他强烈的情绪。
“你又谈生存。你每周回家陪我两个晚上就不能生存了吗?你说你是不是厌烦我了?我们才结婚几天啊,你的感情是不是消失得太快了?难道你非要验证你说过的话‘激情只有十八个月’吗?可是你的激情都还没有到十八个月呢!即便没有激情是不是还应该有亲情啊?你每天对我不闻不问,一头扎在你的事里不露头,如果我突然生病你有时间管我吗?你的亲情在哪里?”说着说着我被我自己假想的情景弄得悲痛欲绝,我呜呜痛哭不止,好像要把这几个月里那无数个夜晚独守空房的沮丧,以及对丈夫天天深夜回家却没有一丝歉意反而觉得理所当然的态度的愤怒,都借着这痛哭宣泄了出来……
健伟被我这从来没有过的痛哭吓着了。我想毕竟他还是爱我的,面对痛哭的爱人,他还是及时“刹车”,暂时放下他理性的“道理”,用感性的方法结束了这场激烈的冲突。
他把我搂进怀里,抚慰我,抚摸我,最后带着我“飞”天,在情欲里结束了这场其实给大家都留下了阴影的“战争”。
而“战争”结局我并没有赢,因为第二天以后,健伟依然经常不在“服务区”。
我发现我在爱人那里一直畅销的爱突然没有了市场!我在第一次失败婚姻中刚刚愈合结痂的伤口,在一种深重的不安的力量下被拉扯开来了……新伤加上旧痛,我的心仿佛被一抹黑漆涂上了浓浓的阴影……我感觉从未有过的恐惧和沮丧……
我害怕这种恐惧和沮丧在我心中越来越浓重,我想摆脱,我决定去工作。虽然我如此渴望做一个丈夫宠爱的小女人,但和丈夫频率越来越高的吵架,我选择了暂时放弃做小女人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