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怜青见王炎感兴趣,大是高兴,忙将衣袖挽上,上衣下摆也撩起来别在腰间,说道:“师兄,你可看好了啊。”王炎“唔”了一声,刘怜青往手中吐了口唾沫,而后双手摩擦半响,一足踏前,一足在后,沉胯扭腰一运劲,先是往前跑了两步,接着一个侧手翻接两个后手翻,而后接连几个后空翻之后,高高腾起,在空中转体七百二十度向后翻腾四周,稳稳落地。看其动作果然熟练,只怕是练习了几年,且在空中飞行之时又高又飘,最后的翻腾更是飞出去两丈有余。
刘怜青落地后满脸带笑地看着王炎,颇显得意,王炎轻轻鼓了鼓掌,点头道:“不错不错,定能得个满分。”刘怜青诧道:“满分?”王炎道:“是啊,在我家乡那里,翻筋斗也有比赛的,谁翻得最好,分就最高。得第一的还要奖给良田华屋。”刘怜青摸着脑袋张大了口,说道:“有这等好事,不知师兄的家乡是在哪里。”王炎道:“给你说了你也不知道,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便是。现下却有一桩大事要办。”刘怜青拍着手上的尘土,说道:“什么大事,可要我帮忙。”
王炎道:“少不得要你带我前去。”刘怜青道:“师兄快说。”王炎道:“我好几日没有洗澡了,你这就带我去澡堂子一趟。”刘怜青失望道:“就这件事情啊,我还当是什么大事呢。”王炎正色道:“当然是大事,洗澡虽不在‘衣食住行’之列,但却不可小瞧。若是美美洗上一遍,只怕你轻功都要好上几分。”刘怜青突然道:“啊,我知道了,听师兄口音略带陕西腔调,定然是很难得洗一次澡。”不待王炎说话,又接着说道:“我听人说道,陕西有的地方,人一辈子中就洗三次澡,第一次是出生之时,第二次是结婚之时,第三次是将亡之时。嗯,看师兄的年纪,这次是第二回洗澡吧。”说着哈哈大笑,见王神色不愉,忙转身就跑。
王炎见他急速奔跑的时候,身形飘逸,犹如脚不点地,在轻功一途上果有天赋,若遇到明师,定然可成大器。又摇了摇头,这小子若能出生在现代,必是一名优秀的体操运动员,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自己所见的种种身怀武功的人士,都能到现代去,只怕奥运之时,大部分金牌要被拿下。可惜现代怎么就难以见到在此时来说算是比较低浅的武功呢。
刘怜青跑了数息,停下脚步转过头来,见王炎并不追赶他,也是觉得无趣,说道:“师兄,你的轻功比不上我不打紧,可是你怎么像个小老头似的,老是喜欢皱着眉头自言自语。”王炎笑道:“我轻功比不上你?你瞧好了。”说着纵身掠出,几个跨步便站在刘怜青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打了个响指,说道:“走,洗澡。”刘怜青惊讶不已,忙追在他身后说道:“师兄,你可得教我,你这两步当真好生了得。”
王炎和刘怜青走在登封街上,原本武馆之中也有澡堂,且还是每人一个澡盆,但今日并非开放之时,要等下人现烧水。王炎不耐烦等待,也想见识见识这古代的澡堂是什么模样,就让刘怜青带他来到这街上。刘怜青和王炎并肩走着,嘴里嘀咕道:“师兄,你可想好了,确实是要去洗澡。”王炎道:“是啊,怎么了,莫非不合武馆规矩。”刘怜青道:“那倒没有,只是两年前有个师兄,也是到街上来洗澡,然后一夜未归,后来身上长满了大疮,被开革出来。”王炎道:“那是他撒谎,明显是去了下等妓院,惹上了花柳病。”
刘怜青道:“那,师兄,你去过妓院没有。你说他去的是下等妓院,莫非这妓院还分等级,上等妓院是什么样的。”王炎打量了刘怜青一下,说道:“嗯,你的年龄也不算小了,是该见识见识。”此时二人走入了一条胡同,前面一处大门前挂了两个大红灯笼,一个打扮妖艳的女子站在门口,见二人走近,已是开始搔首弄姿,王炎道:“喏,像这种定然就是下等妓院,千万别去。”那女子走上前来,扯住王炎衣袖,笑道:“大官人好久没来,想死奴家了。”王炎将手微微一抖,把那女子的手震开,说道:“对不住大姐,你认错人了。”忙和刘怜青匆匆走过。
那女子没有揽成生意,将手中方帕一挥,“哼”了一声,又回到门前去站着左顾右盼。刘怜青问道:“这为何是下等妓院。”王炎咳嗽了一声,说道:“上等妓院不能叫做妓院,得叫青楼,其中的女子也不能称为妓女,而要叫做‘神女’,若是只卖艺不卖身的,就是‘清倌人’了。”刘怜清佩服得五体投地,一般少年到了这个年纪,于男女只事不免想入非非,但这等事情又怎能找人询问,也只得暗自揣度。刘怜青在武馆之中并未有什么好友,此时听王炎一说,觉得自己这一声“师兄”叫得并不冤枉。
刘怜青说道:“师兄知道得真多,想必这妓……青楼之中是去了不少次吧。”王炎道用手点着他的脑门道:“所谓朽木不可雕也,指的就是你这种。知道些许青楼之事,难道就非得亲自去青楼不可?莫非那些大夫能给人瞧病,自己也得每种病都得上一次不成?”接着又往前缓缓而行,说道:“历代古书诗词之中,涉及青楼妓院的还少了?宋玉的《神女赋》,古乐府的《夜渡娘》都是妓女别称,雅称的来源。”回头看了看方才走过那间妓院,说道:“像这种要站在街上拉客的,已然落了下乘。真正高级的青楼,你想窥门而入也不可得,就算你进了其中,只怕还要当进了皇宫呢。”
刘怜青道:“是是,我见识浅薄,那师兄改天带我去开开眼界可好。”王炎道:“那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登封城中,恐怕没有什么好去处,你要真想见识,估计得到扬州去了。”刘怜青问道:“为何要到扬州去?”王炎道:“杜牧诗云‘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这扬州的妓院,那是大大的有名,嗯,大大的有名。”
二人说话间已走出了胡同,王炎道:“是叫你带我去洗个澡,你却在这里罗里罗嗦地说些什么妓院,那澡堂究竟在何处。”刘怜青低声道:“不知是谁讲得多,洗个澡,洗澡还能论个的么。”眼睛一转,已是看见前面有个澡堂,忙说道:“那里不就是么。”王炎和他走到澡堂门前,见门口挂着厚厚的棉布门帘,上门一个牌匾,白底黑字,写的是“清水池汤”。
揎开门帘走进去,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身上的衣服就有些穿不住,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走过来问道:“二位不知是要去大池,还是单间。”刘怜青道:“当然是去单间,你那大池中洗了一日了,还能下去么。”小厮道:“这位客官说笑了,我这混堂大池的水可是时时轮换的。只是二位要去单间,恐怕得等上一等。”王炎心道:“这澡堂的生意还真好,对了,方才出门之时,门口皇历之上写着今日益斋戒沐浴,恐怕是缘于此。”刘怜青道:“师兄,他这里单间满了,不如我们换一家好了。”王炎道:“不用麻烦了,洗个澡而已,还要跑满全城不成,我看这间还不错,大池里别人去得,我们也去得。”
那小厮笑道:“这可是实话,整个登封城,就我们这间最好,混堂司的朱老爷都说官家的都怕比不上我们。”说着带二人穿过另一个门来到里间,只见里面花白耀眼,全是裸体,站着擦水者有之,躺着打鼾者亦有之,还有二人腰间围着浴巾在下棋。小厮将两人领到两张懒床之前,说道:“二位请宽衣,若有金银细软,还请交给我保管。”刘怜青将钱袋掏出,给他拿着出去,说道:“师兄,我先进去了啊,不来这里不觉得,一进来就全身发痒。”说着三下两下脱guang了衣衫,寻了一双木屐穿上走了进去。
王炎也脱得浑身赤条条地,跟着进去。里面有两个青条石砌成的池子,一大一小,大池中泡着几人,池水还算清亮。另两人则站着以木瓢从小池中舀水冲洗,这时节没有淋浴,也只有用这个办法了。刘怜青见王炎进来,往他下身扫了一眼,说道:“啧啧,师兄就是师兄,那地方都比常人大些。”王炎敲了他一下,说道:“就你话多,快去洗。”
泡了一会儿,又敲击墙上的铜板,找了两个助浴来揩背,这两个人精赤上身,只穿了一条牛鼻短,肌肉虬结,揩起背来大是卖力。洗完之后,二人出来,门旁早有人递上两张浴巾。回到床前,见衣衫已被人挂在墙上,王炎暗道:“服务还真是周到。”休息片刻之后,出来找人结帐,却只用了二钱银子,小厮也将钱袋还给了刘怜青。
走在街上,清风一吹,大是觉得神清气爽,精神一振。回到武馆甲号房内,躺在床上不一刻,二人都已酣然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