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炎捂着鼻子含糊不清地叫道:“太师叔,我能动了。”风情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出手如风地连点了他面上的迎香、四白、人中三处穴道,想要为他止血,只是王炎这血液是自脑部流出,流得一阵随即停止,并非风清扬点穴之功。令狐冲忙取过方才为王炎擦嘴的方帕,先揩净面上血渍,而后卷成筒状,两端分别塞入王炎的两个鼻孔中,将王炎鼻孔涨得老大。岳不群则把住王炎脉门,将内力渡入,以免他再次晕过去。
三人手忙脚乱地收拾妥当,风清扬才缓缓坐下说道:“炎儿,你可不能意气用事啊。我知道你整日躺在床上甚为苦闷,但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还是慢慢调养才行。”王炎只觉得两个鼻孔给撑得生痛,且一股异味直钻入脑海,想要说话,偏偏被点了穴道后面部肌肉半点也不能动弹,只得发出“唔唔”的声音,要伸手去扯出那方帕,偏生右手被岳不群拿住,左手却是压在身下,一时间悲从心来,眼泪潸潸流下。
王炎怔怔地看着上方,心道:“令狐冲啊令狐冲,我和你可真是有缘啊。本来学了独孤九剑之后,是你被那桃谷六仙强行医治而受了严重内伤,现在却换成我了。你们三人一个太师叔经验丰富,师父睿智沉稳,还有你是机灵聪敏,怎么做的事情倒和那六个傻冒有异曲同工之妙。”好在岳不群见王炎情况稳定之后,放开了手。王炎慌忙把方帕取出远远的扔到地上,大口地吸着气,风清扬见王炎不再流鼻血,也为他解开了穴道。
王炎喘了几口气后,说道:“太师叔,我方才好像发现玉枕穴之下有一个气团。”风清扬“哦”了一声,低头沉思片刻说道:“种气?这门功夫倒真是奇怪,我只耳闻却没亲见过。”转眼看着岳不群,岳不群道:“弟子却是第一次听说。”风清扬道:“这门功夫是将内力注入人体要穴,以此来克制对方内息,让人无法发挥出全部本事,从而不得不听命于下手之人。但这功夫极是难练,你们想想,往这要穴之上注入内力,若是轻了则起不了作用,而重了却极易死亡,要控制一个人远远不及下毒来得便捷。”岳不群点了点头,说道:“依炎儿所说,在他神阙穴下埋禁制的是同一人,相互联系之下,那这必定就是‘种气’这门邪功了。”
风清扬正色对王炎说道:“炎儿,你方才以内力去冲击那气团,大是凶险,不可再试。你现在手足已能动弹,还是耐下心来等太师叔为你找到解决之道。”王炎点头不语,心道:“看我这症状,和那脑血栓倒差不多,只是脑血栓可以通过吃药静养慢慢化去,而我这是一团内息在那里搁着,不知道这东西会不会到处乱跑。”风清扬道:“现下就是得想法化去那个气团,由外而内是无法感知,由内而外也是不可行,难办啊,待太师叔好好想想。”说着站起身慢慢走了出去。
岳不群说道:“可惜华山派至强的内功便是‘紫霞功’,这门气功可以为增强丹田内息,却于治疗这等怪伤毫无帮助。”说着叹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往门外走时,看见王炎方才扔在地上的方帕,用两根手指捻住提了起来,问道:“这是什么。”令狐冲仔细看去,说道:“啊,这,这个是抹布。师父快放下,让弟子去搓洗干净。”岳不群眉毛抖动了一下,说道:“你可得好好照看你师弟啊。”将那块抹布放在桌上,背负着双手出门而行。
令狐冲拿起抹布也想溜出去,王炎叫道:“师兄,等等。”令狐冲道:“啊,什么事。”王炎道:“在这里老躺着,我闷得慌,扶我出去走走。”令狐冲道:“你才好了一点,还是听太师叔的话好好休息吧。”其实王炎以前病重住院时,躺着不是一天两天,只是那时他知道自己就算能起来,也没有一个玩伴,只能独自闷坐看书,因此躺着也无不可,现在他在这个时代,结识了令狐冲一干好兄弟,又习得了高深武功,再这样躺着可就心痒难耐了。现在是大为后悔,恨自己刚学了轻功时,为何不到处乱跳一番,此刻丹田的内息活泼泼地,却没有用武之地。
王炎道:“师兄,我已悟出这气团发作的原因了。”令狐冲道:“哦,你说说看。”王炎道:“如果我不以内力去碰它,自然就没事。而一旦试图去将它逼出体外,又或是情绪激动的时候,就会发作。”令狐冲点了点头道:“那你就平静些,反正现在华山派中也没有什么事情好激动的。”王炎道:“师兄,你若不愿扶我出去走走,我可又要激动了。”令狐冲笑道:“好好,这就依你,这华山上你哪处没有去过,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说着就要过来扶起王炎,王炎叫道:“先把那抹布放下,再去洗手三遍。”
令狐冲扶着王炎在院子中来回走了两趟后,王炎说道:“师兄,你试着放开手,我自己应当能走了。”王炎扶着墙壁又走了两趟,说道:“好多了,只是不能走得太快。”令狐冲紧紧跟在他身后,深怕他一时无力摔倒。王炎慢慢走到院门处,缓缓放开扶着门框的手,终于能自己站定,大是高兴地说:“师兄,你看我现在和常人没有什么两样了。”说着摇了摇头,说道:“可惜那独孤九剑不能陪你练了。”令狐冲忍住悲伤,强笑说道:“等我练成了使给你看也是一样。”心道:“阿炎真是心宽啊,若是我突然之间变成这样,绝没有他释怀得怎么快。”
王炎慢慢迈开步子走出院门,令狐冲道:“你要上哪里去。”王炎道:“我去看看师娘,明天就要过年了,不知师娘在忙些什么。”令狐冲快步走到王炎身旁,与他同速而行,说道:“应当是和小师妹一起在剪窗花吧。”王炎道:“哦,师娘原来手这样巧,走,看看去。”
两人极其缓慢地走着,过了一顿饭的功夫,终于来到有所不为轩,令狐冲上前为他将门打开,王炎扶着门框进去,看见师娘和小师妹在窗边坐着,一手拿着红纸,另一手的剪子上下翻飞,而师父却是坐在西墙的椅子之上,手里端着一盏茶,那茶早已全无热气。王炎叫道:“师父,师娘。”令狐冲也跟着行礼。岳不群抬起头来,见是王炎,讶道:“你怎么起来了,冲儿,快扶他坐下。”宁中则放下手中事物,对岳灵珊说道:“珊儿,让你二师兄坐了。”转头对着王炎说道:“你怎么跟个猴子似的,刚好了一点就到处跑。”
王炎坐在岳灵珊让出的凳子上,笑着说道:“弟子现在已经好得多了,听师兄说师娘在剪窗花,特地过来看看。”宁中则道:“你要看等我剪好之后贴在你那屋子的窗上,还不是一样的看。”令狐冲此时已搬来两根凳子,与岳灵珊坐在宁中则身旁,说道:“这小子心急得很,说我若不扶他过来,他一激动又要昏倒。”岳不群道:“炎儿,你太师叔与师父都在想办法,不可心急啊。”王炎伸手取过一张剪好的窗花,说道:“弟子不急,现在能四处走动已与常人无异,只是见大家都在忙着准备过年,也不好一人闲着。”
王炎将窗花展开,只见上面人物花卉,飞禽走兽等都是栩栩如生,直要破纸而出,心下暗叹:“师娘就算不会武功,也是极其了不得的。”转头看见岳灵珊仍是埋头苦干,笑着说道:“不知小师妹的手艺有没有师娘的好。”岳灵珊道:“你等等,马上好了。”说着将剪子放下,在王炎眼前打开她的作品,王炎凝目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嗯嗯,你剪的这个大肥猪真像。”岳灵珊皱眉道:“什么啊,我剪的这是老黄牛。”王炎尴尬道:“啊,我是说这猪的头上怎么有两支角呢。”令狐冲哈哈大笑,岳不群和宁中则也是相视莞尔。
令狐冲问道:“四师弟他们呢,怎么没见。”宁中则道:“他们在厨房里忙着准备呢,根明那孩子可是一把好手。”说着看了岳不群一眼,岳不群道:“你看我做什么,莫不是嫌我没事可做?可没事可做的也不止我一人啊,要不我也来帮你剪窗花。”宁中则道:“大师兄,你还是想想怎么为炎儿治伤吧,让你来剪窗花,只怕用不惯剪子而是拔剑来砍。”
屋内众人正在在说笑,风清扬突地推门而入,看见王炎先是一愣,接着说道:“炎儿你也在这里,那我就不必到那边去了。”众人都看着他,风清扬说道:“方才我想来想去,就凭华山的内功是无法替你治伤的,而当今天下以内功深厚闻名的却有两个门派。”风清扬看了岳不群一眼,岳不群说道:“那应当就是少林和武当了。”风清扬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武当路程虽比少林近得多,可我与武当掌门冲虚没有什么交情。倒是少林掌门方证的师弟方生和尚与我有过一面之缘。”岳不群道:“那这可好了。”
风清扬点了点头,说道:“我当年曾救过方生一命,本来不应当挟恩图报,但为了炎儿,我只得将这张老脸放一放了。”王炎看着风清扬,心道:“果然还是得去少林,不知道方证大师会不会要我改名为‘王国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