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
一阵金石相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大刀并没有落下来。林世轩睁眼望去,只见面前的大胡子手中大刀脱手而出,右手虎口震裂,鲜血汩汩而出,脸庞扭曲,显然承受着很大的痛楚。
十几丈外一男一女正骑着两匹枣红色的骏马踏尘而来。
陆凌羽正在悠然自得地品着茶,见状不禁大骇:这大胡子乃太行山上一山寨之主,虽然天资不高,但天生神力,外家横练功夫十分了得,三十六路金丝大环刀法使得端是虎虎生威。金刀胡金龙之名也是威震山西,十分难缠。自己虽也有把握胜他,但若要做到如此举重若轻,却是万万不能。
转眼间,两匹快马已经跑到茶寮外。马上男子浓眉大眼,忠厚之中带着几分威严;那女子却娇小温婉,虽不似李月彤那般出尘脱俗,却更多了几分成熟之韵。
只听那女子旁若无人道:“靖哥哥,恭喜你!你的弹指神通已经大成了。”
那男子摇头叹道:“我的内力过于刚强,正所谓刚则易折,因此石子射到刀身便即爆裂开来,只能将刀身弹开。若是岳父大人亲来,只需在指力之中添上三分阴柔之力,卸去石子与刀身相撞的冲击之力,则可钻入刀身,破刀而出。我如今使出的弹指神通徒具其形,而无其神。岂可算是大成?”
陆凌羽听了这对男女的对话,心中惊疑不定。又见这男子方才显露的一手功夫绝非自己能敌,当下上前一步,双手抱拳道:“老朽陆凌羽,江湖朋友抬爱,送了老朽一个‘赛茶圣’的雅号。敢问贤伉俪尊姓大名?”
那男子抱拳回礼道:“在下郭靖,这是内人黄蓉。”
陆凌羽闻言大惊,原来是名满天下的郭靖、黄蓉夫妇。素闻郭靖武功盖世,侠名远播,黄蓉则智计百出,加上又是天下第一大帮丐帮之主,今日之事恐怕有些难办。
正转念间,黄蓉接口道:“靖哥哥,这帮人心狠手辣,竟连一少年都不放过,你又何必与他客气!”接着向陆凌羽娇斥道:“还不赶紧放人。我们尚可饶你们一命。”
陆凌羽心中一万个不愿意与眼前二人作对,无奈交托他埋伏在此加害林之康一家的幕后主使他也是万万得罪不起。当下把心一横,一把抓过林世轩挡在胸前:“郭大侠,今日之事本与贤伉俪毫无关系,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还请你们速速离开。否则我就将这少年立毙掌下。”
黄蓉长着一颗七巧玲珑心,如何会没有想到陆凌羽以林世轩相要挟。只是这茶寮之内贼人众多,即使自己夫妇打败众贼,人多手杂之下,也难以顾全林世轩安危,因此示意郭靖暂缓出手,先以言语相探。却不料陆凌羽这般无耻,一言不合便使出这等龌龊手段。
黄蓉知道此时只要表现出一丝焦急之色,陆凌羽就会得寸进尺,反而害了这少年。当即装作若无其事,冷哼一声:“只怕我们离开了,这少年才真的命不久矣了!反正我夫妇二人与这少年也是素不相识,你杀了他之后我们为他报仇也就是了。你动手吧。”
林世轩此时早已心存死志,当下对郭靖、黄蓉坦然一笑:“多谢二位肯为我一家报仇雪恨,可惜我目下这个情形无法叩谢大恩大德!”
陆凌羽原以为林世轩会开口求救,却没想到他竟讲出这么一番说辞,又见黄蓉已是蓄势待发,不由大骇,“你,你,你当真不顾他的死活吗?”
黄蓉并不答话,只是慢慢逼上前来。
陆凌羽一生杀人无数,早已麻木,如今轮到自己身临其境方才知道濒临死境的恐惧,扼住林世轩脖颈的手不知不觉间也抓的更紧了。林世轩呼吸困难,面红耳赤,翻起白眼来。
这时,许久没有讲话的郭靖开口道:“你放下他,我放你们走。”见陆凌羽还在犹豫,又出言道:“你放心,我一言九鼎,说到做到。” 陆凌羽本已在绝望的边缘,此刻见有一线生机,哪还犹豫,将林世轩抛向黄蓉,自己转身飞奔而逃。茶寮中众盗眼见陆凌羽逃走,也慌忙作鸟兽散。方才还拥挤不堪的茶寮顷刻间便宽敞起来。
黄蓉接过林世轩,与郭靖进了茶寮。
郭靖来到林之康身前,弯腰替他把了把脉,只觉脉象全无,微微摇了摇头,便又去查看家丁和丫鬟的伤势。
黄蓉将林世轩扶到李月彤身边,一探李月彤鼻息,赶紧将右手手掌抵在她背后气海穴之上,输入一股平缓之力。片刻,李月彤叮咛一声醒来,眼见儿子安然无恙,不仅欣喜不已,紧紧揽住儿子。过了片刻,李月彤才发现黄蓉郭靖,她也是灵巧之人,当下便知是二人相救:“多谢二位恩人相救,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恩人二字万不敢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是理所当然,在下郭靖,内人黄蓉”
“原来是名震天下的郭大侠黄女侠,不知我夫君情况如何。”
郭靖与黄蓉面露难色。
李月彤眼见丈夫天灵盖中掌,料想难有生还的可能,还是不免心存侥幸,此刻见郭靖夫妇这般表情,才彻底死了心。
“郭大侠,我有一事相求。”
郭靖道:“夫人言重了,但讲无妨。”
“我想请郭大侠收小儿为徒,让他学有所成,也好为父报仇”
郭靖刚才见林世轩视死如归,颇似自己少年时候的倔强,早已暗暗喜欢,加之他又如自己一般早年丧父,身负血海深仇,更是多了一分同情,当下答道:“夫人请放心,我见令公子天资过人,只要肯勤下苦功,郭某必定倾囊相授。”
“那我就放心了,多谢郭大侠”,接着凝神望着林世轩,“轩儿,你要跟师傅好好习武,将来为父报仇!”林世轩攥紧拳头,咬牙道,“母亲放心,孩儿必定发奋吃苦,手刃仇人!”
李月彤欣慰地亲了亲林世轩额头,将身子向林之康挪了挪,双手将他上半身捧在胸前。右手扶着他的脖颈,左手在他面颊轻抚,脸上满是柔情:“康哥,你半生操劳,为国为民,如今也该好好歇息了!”话音却是越来越弱,黄蓉心叫不妙,正要出言相劝,却见一丝鲜血从李月彤嘴角渗出,面上却是一片祥和与满足,“生同衾,死同穴。”接着头一歪,倒在林之康身上,竟已自绝心脉而死。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