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禾看着开着车的唐昭。从会场中出来后，唐昭就一直冷着脸，不发一语。车子在红绿灯前停下，唐昭拉下手刹。季禾忍不住问道：“你还在生气呢？别气了，我没事了。”
唐昭转头看着季禾：“可是我怕。”唐昭的手指敲着方向盘，又向前看去：“当时那个人那么疯狂，我真的担心会出什么事情。”绿灯亮起，唐昭拉起手刹，继续开车。季禾也没说话了，他伸手轻轻握住唐昭放在座椅上的右手。季禾感觉到唐昭的手紧了紧，然后反握住他的。
参加完年会，也接近放春节了。季禾这些天就在整理材料。临近年关，公司的活儿还挺多。季禾看看日程表，放假前还要做一个广告策划。
过年啊。午间休息的时候，季禾捧着咖啡杯默默出了会神。自从决定来这里后，自己和家里就很少联系了。只是偶尔和母亲打电话聊一聊。母亲也很无奈，季禾也渐渐明白父母的苦心。当初自己可以留在两老身边上班的，可自己还是选择在这里工作，这个选择所引起的风波仅次于自己当时出柜时引起的风波。但自己总觉得自己过得太顺利了，从小到大都是在父母的安排下按部就班地上学、升学。季禾很茫然，有时停下脚步的时候，不知道自己的目标在哪里。这条人生的路，该是自己好好规划才是啊，于是想脱离常路，走自己的路。
“在想什么？”手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唐昭在季禾对面坐下来，也捧着马克杯，一模一样的款式，只是图案不同。季禾微微扬起嘴角：“没什么，你打算怎么过年啊？”
“过年？”唐昭放下杯子，“就回老家看一下奶奶和爸爸吧，公司这边初五就有活接了。”
“嗯，”季禾摩挲着杯壁，“我来这的时候，和家里吵了一架，还不知道爸妈欢不欢迎我回去呢。”
“吵了一架？”唐昭有些吃惊，季禾耸耸肩，将事情始末和唐昭讲了。听完唐昭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哪有父母不想自己的孩子回家过年的呢？你就回去多陪陪他们。”
“嗯，好。”季禾点点头。
“只是，就要好些天见不到你了。”唐昭笑笑，伸手拍拍季禾的头。季禾吓了一跳，忙向四周看了看，幸好这时候茶水间只有他们俩。
季禾转回视线，就被凑过来的唐昭吻住。唐昭口里咖啡和药茶混合的味道涌入季禾的鼻腔和唇舌间。他闭上眼睛，享受这午间美好的一刻。
“季禾，你们快放假了吧？”姚甜这天来季禾的公司送材料，进电梯时碰见季禾，俩人就一块搭电梯上去。
“嗯，快了，我买了后天的票回去。你呢？”电梯到了，季禾按住开关，让姚甜先出去，自己再走出电梯。两人一起朝会议室走去。
“我也是后天的票，”姚甜笑着，“要不到时候一起走吧？”
“可以啊。”季禾推开会议室的门，将文件放在桌子上，开空调和投影仪。姚甜也将材料放在桌子上：“对了，我这里有个材料是要给你们高总的，我等会去总裁办公室找高总？”
“不用，他等会也来这里开会，你到时候给他就行，”季禾将椅子摆好，“我去烧点开水，你就在这里等一下吧。”
“好，你去吧。”姚甜松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镜子，仔细地看了看自己的头发和妆容。自那次在公寓楼下见到高腾，姚甜感觉自己有些动心了。但自己也知道自己不会被高腾那样的人物注意到。今天刚好有材料要送过来，姚甜想应该能见到高总一面吧，就过来了。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姚甜赶紧收好镜子。高腾走进来，后面跟着助理和曲玲。在长会议桌的头席坐下，高腾转转腕上的手表，助理将一份文件递到他手上，曲玲也坐下来，打开笔记本电脑。她抬头看见姚甜站在对面，略微有些惊讶。
“高、高总，我是D公司的总监助理，这是总监要给您的一个材料。总监让我送过来。”姚甜深吸一口气，走过去将材料递给高腾。高腾抬头，感觉这女孩子有些熟悉，接过材料：“嗯，谢谢了。你在公司如果还有事要忙的话就先回去吧。告诉你们总监，我会好好考虑他提出的策划案的。”
“好的高总。”姚甜略微有些失落。也是，高腾这么忙的一个人，怎么会记住自己这种无名小卒的呢？
心不在焉地去搭电梯，手机短信提示音响起。姚甜打开手机，是曲玲给自己发的。
“晚上下班和我说一声，一起去吃饭。”
果然还是玲姐最好了。姚甜心里想着，电梯到了，她踩着小碎步进了电梯。
曲玲将手机放好，季禾给她倒了杯茶：“玲姐，过年回家吗？”
“不回了，”曲玲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家里没什么人了。你要回家过年吧？”
“嗯，公司在过年的时候貌似也有很多活呢。”
“是啊，”曲玲向后靠在椅背上，“过年也是广告商们做生意的好时机，我们也不能落在别人后面。”会议室门又被推开，这次是唐昭和一个女人。季禾惊讶地看向他们，唐昭让那个女人坐下，自己也坐下来：“高总，这位是刘总，我们在年会上见过的。她想和我们一起合作这次的策划案，我就让她过来了。”高腾愣了一下，微微点头，随后伸出手：“您好，刘总，欢迎您来我们公司。”
刘楚握住高腾的手，脸上的笑容越发明显：“谢谢高总和唐总给了我这次机会。”两人坐下，季禾倒来一杯茶，双手递给刘楚：“刘总，小心烫。”刘楚抬头看他一眼，慢慢接过水杯；“谢谢了。”转头看向唐昭和高腾：“高总，唐总，我们开始吧？”高腾和唐昭点点头，翻开手中的文件，曲玲将幻灯片打开，开始演示。季禾也坐下来，做着会议记录。
一番讨论后，双方谈好了合作内容和计划。刘楚站起来，直接向唐昭伸手：“希望我们合作愉快。”唐昭轻轻握上去：“一定一定。”高腾看看手表，笑着问：“刘总留下来吃个午饭吧？这会也快到午饭时间了。”刘楚看了看唐昭，唐昭的眼神投向正在整理东西的季禾，心里略微不快：“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高腾点点头，向季禾说道：“那，季禾，你去负一楼的那家中餐厅订几个位子，我们一会就下去。”
“好的，高总，我这就去。”季禾关上电脑，曲玲也收好所有的文件。唐昭看了高腾一眼：“刘总，您不是有其他项目想和高总谈一下吗？那我就先回办公室，一会去高总的办公室找你们，然后一起去吃饭？”
这气氛怎么这么微妙？曲玲心里暗想着，看了看正在埋头整理东西的季禾，还有虽然和高总在讲话，眼睛却不断瞥向唐昭的刘总，心里恍然大悟。微笑着走向前，曲玲询问刘楚：“刘总，既然您有项目要谈，就请去高总的办公室去谈吧。这里会议室过几分钟还有其他的人要用。”
“好的，”刘楚走出去的时候还回头看了看唐昭，“唐总，一会吃饭见。”唐昭略微点头，心里早已是将高腾骂了好几遍。
“我去订位子，点菜了。”会议室只剩下唐昭和季禾。季禾收拾好了东西，准备离开。心里真不是滋味啊。
“啪。”唐昭将季禾围在会议桌前，双手撑在桌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季禾。季禾红了脸，手推着唐昭：“干嘛啊你，等会有人进来怎么办？”
唐昭笑了笑，在季禾额头上轻轻印上一吻。低头看怀里红脸的人，唐昭觉得心情很好：“你是……又吃醋了？”季禾干脆低头不说话了，看着地板。唐昭笑笑，将季禾抱住：“乖，不吃醋啦。今天是她来找我谈项目的，我也不愿意和她有什么往来。不过出于礼貌。我不会和她有私下的往来的，嗯？小醋桶。”
“我才不是醋桶，”季禾闷闷地出声，“可是……她可以光明正大地看你，我却不能啊。”
“为什么不能？”唐昭松开季禾抱住季禾的手，扶着他的肩膀，“我的人都是你的了，为什么不能看？你不必在乎其他人的目光。”
“可是，这样你的公众形象会受到影响，”季禾迎上唐昭的目光，“那会给你好不容易打拼出来的公司带来影响，所有的努力都会白费！”
“我选择你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些，”唐昭低头，“失败了，事业可以重新来过。而你，不能重新来过。”
季禾忍不住伸手抱住唐昭，内心既愉悦，又酸楚。走到这一步，自己该有觉悟才是，可好像，并没有那么坚定呢。唐昭为自己放弃了那么多，而自己，又有什么能够给他的呢？
五人在餐桌上坐下，唐昭左手边是季禾，右手边是刘楚，高腾坐在季禾旁边，曲玲坐在高腾右手边。服务生拿了一瓶红酒过来，给每个人倒了一杯红酒。刘楚率先端起面前的杯子：“高总，这一杯我敬您，感谢您给我的公司这么好的机会，祝我们合作顺利。”
“Cheers！”高腾和她碰杯，一饮而尽。刘楚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转向唐昭：“这杯酒我敬唐总，以后请多多指教。”她眼里闪着灯光，妩媚地笑着。唐昭微微举杯，轻轻碰了一下刘楚的酒杯：“刘总抬爱了，彼此彼此。我干了，您随意。”季禾看着他喝下一杯红酒，想着这人晚上回去胃又要不舒服了，就顺手倒了一杯温的柠檬水给唐昭，轻声道：“少喝点。”虽然声音轻，未想刘楚耳朵尖，听到了。
刘楚冷哼一声，喝了半杯红酒：“唐总，您的助理真会照顾您啊，还要您少喝点。也不怕拂了您的面子。”季禾被她的话堵住，手悄悄握拳，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唐昭瞧见了，轻轻握住季禾的手，微笑道：“实不相瞒，唐某酒量不佳，胃也有点问题，确实不能多喝。不能陪刘总喝个尽兴，实在是不好意思。”
唐昭的一席话说出来，刘楚也不好说什么，继续和高腾相互敬酒。一瓶红酒喝了个七七八八。酒足饭饱后，曲玲提出让她开车送刘楚回去，高腾也觉得这样做妥当。于是又一番客套后，刘楚和曲玲离开了。
“唐总，我给您弄点药茶来，排排酒。”看着高腾在场，季禾不敢有什么过分的举动。拉开椅子去找服务生要杯子和开水。
“怎么着，他今天吃醋没？”高腾靠在沙发上，眼睛眯起。
“这就是你的目的？”唐昭还正坐着，喝着茶水，“你同意和刘楚合作了吧，我只有一个条件，少让我和她一起工作。”
“放心，兄弟没那么不仁不义，”高腾笑出来，“我可不敢惹毛你，万一你辞职了咋办。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在公司还是得注意点。今天一个助理路过会议室，看见你俩在那那啥了。毕竟人多是非多，不是每个人都会像我和曲玲那么理解你。”
“我知道，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不过，要是因为我，让公司的形象受损，你会怎么做？”唐昭的语气变得沉重。
高腾也突然安静下来，他看着唐昭认真的眼神：“说真的，我也不知道。应该早早做一个预案的。不过，我想，我会选择你的。”
季禾站在包厢门口，手里端着冒着热气的茶，心却有些微凉。谁都不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怎么样，谁都不知道那时候有没有人会变心。季禾很想选择去相信人的善良，可初中时候的他只感受到了人心的残忍，将自己推进黑暗深渊里。
深吸一口气，季禾走进去，唐昭听到脚步声看过来，嘴张了张，却没有说什么。高腾则沉默地看着季禾，季禾将杯子放在唐昭面前：“喝一点吧，没事我先走了。”唐昭点点头，目送他远去。
“小曲，我看你们的唐总和他的那个助理，关系很好呀？”刘楚打开车上遮光板上的镜子，理理头发。
那是，好的不得了，您就别想插一脚了。曲玲暗暗腹诽着，面上却是笑着：“助理总该是要了解总监一些，毕竟是这个位子该做的本分事情。”
“哦，是这样啊。我是觉得啊，做自己本分的就好了，越了这个分就不好了。你觉得呢？”刘楚笑着，眼底微微暗哑。
“那是那是。”曲玲连连应着。车窗外下着小雪，没有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