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72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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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到天桥

天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所有的思想都莫名其妙的穿越到晚清一个人的身上,也甭管以前姓什么叫什么了,现在的名字就叫李五,特土气的一个名字,长相也一般的很,属于扔人堆儿里就再也找不见的那种。

过了好些个日子,才适应这个崭新的身份和不同以往的生活方式,内心深处的痛苦却更深了。

不得不说穿越的时间有点儿不对头,根本就不必详细打听这是光绪多少年,也不必换算成公元纪年,就知道这个脑袋后面拖着大辫子的老大帝国没有半点儿希望了。

人家别人穿越回去,都是挽狂澜于即倒支大厦之将倾的危难时刻,随便弄点儿新式的武器和现代化的建军理念,然后在列强之间合纵连横,最起码也能赶在甲午的时候把小东洋打的万劫不复,至于以后篡夺大清光复中华之类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了。

李五不行,他没有这样的运气,或者说是他来的太晚了。

这个时间点儿上,甲午战争早结束了,北洋水师的大兵船躺在大东沟里也好几年了,《马关条约》也签了。东洋小鬼子拿了几万万两的银子,大清国割地赔款躺地上挨捶,连台澎都不要了,还要什么脸面?早就把脸面当擦脚布使唤了。

就在前几天儿,那个什么狗屁的圣母皇太后把闹腾着要变法维新的家伙给收拾了,谭嗣同的脑袋就是在菜市口砍下来的……

甲午战争中,貌似庞然大物一般的大清国叫东洋小鬼子揍的爬不起来,每个人都知道毛病就出在大清国的朝廷身上,于是乎,一帮子书生开始上书光绪皇帝,闹腾要变法自强。结果呢?维新变法失败之后,大清国从里到外真是一点儿指望也没有了

李五痛苦哇。

痛苦的根源就在于头脑比别人清醒,偏偏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为了国家的富强民族的复兴,李五不是没有动过脑子。

大炼钢铁造枪造炮,是很多穿越前辈的不二法门。问题的关键就在于,这个方子改变不了什么。

就李五脑袋瓜子里少的可怜的那点儿知识,最多也就是能造出火铳鸟枪什么的。这个时代,不论是西洋还是东洋,甚至是大清国的兵,都扛着快枪呢。李五要是弄点儿火铳什么的出来,都能被人家笑话死。

至于宣扬民主自由那一套,想也不要想,纯粹就是活腻歪了。

谭嗣同那一帮子家伙怎么样?扛着光绪的大旗闹腾着变法,结果又如何?去菜市口看看就知道了,戊戌六君子的脑袋还在高杆子上挂着呢。要是公然挖大清国的墙角,都不知道自己会是怎么个死法儿。

指望武昌的那一声枪响?

还是算了吧,孙大炮和袁大头也是半斤对八两,谁也不怎么样。

所以,李五很痛苦。

这个国家已经病入膏肓了,什么样的灵丹妙药也没有用。

比这更加痛苦的是底层民众的麻木和愚昧,或者说是无奈。

不管是甲午大战,还是百日维新,对于老百姓们来说,远远没有切身利益更加实惠,不管城头王旗如何变换,四九城照样维持着一种病态的繁华。

数不清的买卖字号开张,外地的泥腿子还是涌进京城瞧个新鲜劲儿。虽说朝廷里的大老爷们还在为肃清维新乱党的事情扯皮,可这个热闹不是老百姓们能掺和进去的,依旧是吃饭过光景。反正大清国已经是烂的不能再烂,随便怎么折腾去吧,老百姓不关心这个。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李五才发现最要紧的当务之急不是如何救国救民,而是先养活自己。

连自己都养不活,什么样的雄心壮志也是白搭。

好在这个李五也不是一无是处,多少还有有一点儿本事——变戏法儿。

这个李五原本是个武弁,甲午那年投了北洋军,原本指望着也跟着李中堂风光几年。不成想甲午这一年就开了打,连东洋人长什么样儿都没有看清楚,就跟着溃败的队伍一路撤退下来。到最后丢了台澎赔了银子,大清的体面叫东洋人抹了个干干净净。就是李中堂也吃了挂落,刚刚穿上号褂子的李五还没有领过军饷就“解甲归田”

好在李五变的一手好戏法儿,靠着这个不算本事的本事在天桥上撂摊耍把式,只要老天爷不刮风不下雨,每天都有几十大枚的进项,一天的嚼裹也就出来了,还不至于饿肚皮。

尤其是今年,圣母皇太后慈禧老佛爷把闹腾着要变法维新的家伙给收拾了,重掌了大清国的舵,各衙门都是挖空心思的闹红火赶热闹,冷清了不少日子的天桥又繁盛起来。

用朝廷里的话儿说,就是“我国朝疆土万里,洋人所需无非利尔”,只要割地赔款把洋鬼子伺候舒服了,大清国就还是大清国,倒不了。

李五就是这么一个人,明明知道大环境已经烂到了根子里,可还是想着能够改变点儿什么。一边儿在天桥上变戏法儿赚几个吃饭的钱,一边儿还想着救国救民的宏伟蓝图,确实有点滑稽。

本月初一这天,李五起个绝早,揣上俩大饼子,扛着百宝匣子出门,来在天桥西边的魁华大戏园子前边,为的就是喝一碗王老木的豆汁儿。

要说王家的豆汁儿,那真是绝了,可着整个北京城也找不出第二家来,那味儿就是地道!更重要的是,这玩意儿便宜,穷人吃的起。

王老木早把“豆汁王”的蓝布围子支架起来,桌子板凳擦的那叫一个亮飒,都能翻起木刺儿来,看着就舒坦。砂锅里的豆汁儿熬的正是时候,几个老主顾早坐的齐整,掰着大黑碗顺着碗边子一口一口的吸溜……

“不加糖的豆汁儿一碗,五爷坐好了您——呐——”“豆汁王”拖的长尾巴音儿也是个特色,和魁华大戏园子的台柱子——老须生成老板的叫板有一拼。

趁着豆汁儿的热乎劲儿,李五紧喝两口,小半碗豆汁儿落肚,感觉心也宽了,气也顺了,这才把揣在怀里的饼子拿出来,掰成小块儿泡在碗里,就着免费的咸菜大嚼。

“你们还甭不信,昨个儿我还就真的看到玉珠那小婊子的大腿了,大腿根子那叫一个白净……”在旁桌说的眉飞色舞的正是拉洋片的大金牙。

“大金牙尽会扯不着调的咸淡杆子,谁不知道玉珠那小婊子是过老爷的七姨太,她的大腿能叫你瞧见?”

过老爷在内务府干了一辈子的,今年才算是春风得意的升了一级,而且是油水很足的警务老爷。虽说从六品在贝勒贝子满大街的京城根本就提不起来,却是天桥这一带的县管。

过大老爷虽已年过六十,心劲儿还是不小,趁着升官的喜气,前几天才把福喜班的玉珠收拢过来填做第七房。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只是不相信大金牙真正看到那小婊子白嫩嫩的大腿。

“我是真瞧见了,瞧见的还不只我一个呢,要是吹牛我大金牙跟你的姓!”大金牙指天划地的诅咒发誓。

“真的?是怎么瞧见的?”京城的穷爷们爱的就是一个热闹,看大金牙说的有鼻子有眼儿,李五也忍不住凑了过来。

“知道乐舞台不?”大金牙得意洋洋的剔着牙花子。

新开张的乐舞台大伙儿都知道,那也算是在天桥的地面上,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戏园子,比街面上撩摊儿卖艺的高了十几个档次。内有茶园、戏社、游乐园的乐子,更少不了修脚、泡澡、听坤书的享受,有些摩登派的少爷小姐们还能在这里捅台球听洋曲儿,丝毫也不比十里洋场上海滩的大世界逊色。

“乐舞台和小婊子的大腿有屁的相干?”李五就纳闷了。

“昨个乐舞台出事儿了。”

原来乐舞台从花旗国鼓捣来一台能放影戏的机器,听说只要在这物件儿前面挂一方白布,就能放出好戏来。这种能演影戏的机子放在外国也是个稀罕家什,放洋回来的二毛子三毛子最稀罕的就是洋货,还有摩登派的小姐太太们也把看影戏当成是时髦的生活方式,早就卯足就劲儿等着看呢。

放影戏这一天,乐舞台热闹的不行。

一热闹就出事儿。

也不知道是哪个损货使了刁招,大喊一声“火起”,等着看影戏的老爷太太们就挤开了,人挨人人挤人的生生把巡警所过老爷七太太的洋裙子挤掉了。

人们发觉火警不过是某个缺德鬼的恶作剧之后,立刻开始欣赏露出大腿的七太太在地上撒泼打滚。

这女人是福喜班的台柱子,还不到二十岁,白花花的大腿晃人眼珠子,怪不得已经六十岁的过老爷花三百两的大价钱也要把她收拢了,光看那白闪闪嫩的能掐出水儿来的大腿就值三百两……

欣赏完七太太免费的大腿之后,摩登派的老爷太太们才发现放影戏的机器没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贼胆儿大的趁乱把影戏机掳了去。

没了影戏机自然是摩登不起来。

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