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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辩大局

司马薰指着方隐仙,咳着骂道:“满口胡言!衙门之内岂能容泼皮在此喧哗,来人,把这叨民给拿下了!”

高季昌没有发话,几名站在一侧的牙兵不敢动,只听司马薰一人在怒骂。

王保义一家一夜间被杀个干净,同为幕僚也同为荆州世家的司马薰虽然一直与王家不睦,但此时却有着唇亡齿寒之感。

此时高季昌只是沉吟着没有说话,神情暖昧。这令司马薰心中更是忐忑,张道榭那一句话令他如芒在背,心中如坠千斤铅——

‘难道是高季昌灭了王司马一家?’心中一想,冷汗倏地从背上腋下流出。

念想至处,司马薰更是色厉内荏向高季昌道:“高使君只听这两句话便对我们这干为荆南呕心泣血的臣子起疑不成?何为小利?何为大局?高使君可得仔细分清何为大何为小!这几人来历不明,怕是以卖茶为幌,实为细作!使君定要明察,莫给这些奸人离间了。”

高季昌今日便觉得司马薰言行有些不对劲,见他只因方隐仙一两句话便沉不住气,心中更是起疑。而眼前这五六人确实是没有能力灭了王保义一家,更没有能力灭了那一队身经百战的荆门刀兵,此时的五千荆门军可全是倪可福从后梁带来的梁军精锐,一百人在一夜间死得无声无息,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江陵潜入了一队实力非凡的刺客,二是江陵里手握实权的同僚对王保义下了手。

看着坐在侧座上乱了方寸的高季昌向那名武将问道:“鲍都尉,王司马昨夜调那一队兵,你们可知道动静?”

鲍都尉就是鲍唐,此时仍是左果毅都尉,江陵都尉乃倪可福。

这句话早上得知消息时高季昌已经问了鲍唐与倪可福一次,此时在司马薰面前再问一次,却有着另外的意思。司马薰听得心中更是难受不安。

鲍唐沉声回道:“王司马与司马宾客均有一队府兵可自由调动,这两队兵也在编制外,军寨一般不去理会这两队兵的来去动静。”

听鲍唐这么一说,高季昌点头不语,这事死无对证,此时再追究也无济于事。只是眼前这几名牙商儿——

“你们带了太平溪茶来荆州?”高季昌想起这事。

方隐仙应是,继而又说:“归州江禁已开,从此来荆州茶路再无阻碍,望高使君能明白其中大利之处。”

高季昌听到这话,又望了一眼司马薰。

三名幕僚里,只有梁震一人是坚持要官府予民通商,王家与司马家虽然在别的政见上互有抬扛,但在通商一事却是出奇的一致,绝不能放利于民,通商应该由官府一手主持。话虽如此。这两家一直来除了伏道抢劫之外,并没有什么正经的通商渠道可见,原本还有一些生机的荆州丝茶两市在数年时间里已经濒临无货可卖的地步。

谁还敢来荆州遭抢呢?

高季昌心中明白,只是在今天听得方隐仙这正经来荆州做买卖的牙商说出这一番话时,才认真审视起自己一直来的一些放纵,实在是损了江陵这一地利的大局。

心中虽然明白,却不能明说了,高季昌缓缓道:“昨晚那一伙贼人没有查出下落之前,你们几个先留在衙门看押。”

司马薰听到高季昌这么一说,闷在胸中的一口气缓缓吐出,瞅了站在公堂上手足无措的五名太平溪人一眼,心中稍安。

只是方隐仙怎能忍受自己这干人一来荆州便陷入这种不清不白的泥淖,开口又道:“当断不断、犹豫不决,高使君若此时不把大局明了?”

高季昌瞪眼张道榭:“什么当断不断?”

方隐仙昂首道:“试问高使君,此时江陵一境,除了我们这三五人外,可还有前来卖货的牙商?江陵军匪一家,名动天下。若不把这风气压下,我这一干牙商此时再陷荆州,此事一传,还有谁再敢来荆州?——

设定规矩,官府收课税,民间好通商,荆州地利天下无双,何愁无利可图呢?此事若再拖,又该拖到何时呢?此时不断,又该何时再断?”

司马薰见少年又开口说话,心脏不规律地跳了起来,这少年那张嘴为何不是长在自己身上呢?一时不如如何开口驳方隐仙,一着急大咳了起来。

“好,说得好!”衙门外传来一记熟悉的声音。

梁震与倪可福回来了,正好听到了方隐仙这一番话,梁震忍不住叫好。

两人身后跟着四名士兵,抬着一张担架,担架上躺着一名正昏迷不醒的老头儿,正是老太监。

高季昌见梁震回来,有此人在,高季昌心中安稳不少,和颜向走进公堂来的梁震道:“梁师,可有查出端倪来?”

梁震笑着点头,指着身后担架上的那名老太监道:“还留有这名活口在。”

继而身方隐仙点头而笑:“归州小郎中,这番话实在是令我等幕僚汗颜啊,高使君,有大才在此,为何不以礼相待?”

高季昌瞥了梁震一眼,没有说话。

司马薰见梁震寻得一名活口过来,捋着白须,踱到担架前端祥着老太监,开口问梁震:“梁宾客,这人可说出贼人下落?”

梁震笑了:“此事可以稍后再谈,方才隐仙小郎中这一番话,实在字字珠玑,我想问隐仙,你为何认为荆州地利天下无双?”

绿茗见方隐仙居然在公堂上大放异彩,心中雀跃无比,在黄药童耳畔道:“你看东家多厉害。”黄药童点头不止。

方隐仙从容道:“易义有云,有破必有立者,荆南背靠梁,此一立也,对江彦贼拦路,此一破也,左侧杨吴,又一破也,上江王蜀,三破也。”

梁震听得喜笑颜开,对眼前这一名少年更是肃然起敬,伸出三只手指问方隐仙说道:“有此三破,该如何立?”

方隐仙轻笑,缓缓说来:“此时大破之时,各地间均剑拔弩张,此三破非我一地之破,三地所产均不同,均只能屯货烂仓,毫无价值可言。各地间货物若能流通,此利可盈天下,荆州天时地利均占,若能放牙人入境买卖,人和足矣!吴地铁盐丝,蜀地锦粮茶,楚地茶布,岭南特产,均可以在荆州汇集,若能看清此变通,经营得当,富比唐盛时长安又如何?”

一句‘富比唐盛时长安又如何’听得高季昌睁大了双眼,怔怔望着在公堂上夸夸而谈的张道榭。

而梁震更是哈哈大笑,向方隐仙作了一揖,笑道:“高使君得一大才矣!”

梁震作完揖,走上主座拉着高季昌走到张道榭面前,朗声道:“方隐仙这一番话堪比诸葛武候隆中对,荆州能有隐仙,高使君幸矣!”

高季昌听得也笑了,那双三角眼再瞪起,浏视着眼前这名少年,与梁震一同作了一揖:“若由你来主持荆州事务,你该如何做?”

方隐仙眉毛轻扬,面带笑意道:“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