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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神针

方隐仙在井沿洗净双手,打了一盆水端入茅草屋里,把王二郎身上的血污抹净。

又再打多几盆水放在门口和屋里,降一降温度。

多处伤口还没有结疤,只等着王二伯与绿茗的蟑螂干来研粉止血消炎。这大热天里,再拖下去伤口一化脓,神仙都救不了。

方隐仙摇着折扇帮王二郎赶着苍蝇,等蟑螂干等得心焦如焚。若不先止血消炎,现在就针灸王二郎死得更快。

天气闷热难耐,方隐仙汗水早已湿了长袍,茅草屋里热得跟蒸笼似的,热气腾腾。

眼前的王二郎在闷热的气温里正迅速走向死亡,方隐仙无论如何也不能令自己保持平静,茅草屋里腾腾的热气令他窒息气闷,王二郎身上的血腥味在茅草屋里越聚越浓。

正方隐仙心焦加肚饥时,茅草屋外远远传来乡里诸茶户的喧声。王二伯和绿茗真的是挨家挨户地找蟑螂干尸,这才惊动了这么多人。

方隐仙听到人声,早已从他爹以前的老屋里翻出一具小石臼,站在门口伸长着脖子等他们回来。方隐仙觉得自己等了很久,是因为他面对着生命正在一点一滴流逝的王二郎。而王二伯与绿茗其实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用去最大的速度把整个西溪乡都动员了起来,来回不到两刻钟的时间。

王二伯刚把瓦盆递过来,方隐仙看得咋舌不已,这么短时间就可以收集到如此多蟑螂干,有爱的父亲啊。立马从盆里抓了一把蟑螂干蹲在门口开始研粉。

乡亲们围在了篱院里,都来看热闹,看里正爷要了这一盘恶心死人的蟑螂干要做什么。当看到里正爷把蟑螂干扔入石臼里开始研粉时,众人开始询问要这么多蟑螂干做什么用。

方隐仙自然回答他们这些蟑螂研成粉后是要给王二郎疗伤所用。

蟑螂可以治病疗伤?大伙开始惊奇了。

“里正爷,二郎吃了这蟑螂粉病就会好吗?”一名眼快手疾的婆娘话说着,伸一只手指在方隐仙的石臼里一抹,然后吮着手指。

“……”方隐仙无语。

“里正爷,我闹肚子。”一名较贪心的婆娘伸出三只手指,在石锤的间隙里摄出一小把蟑螂粉直接捂嘴里。

“……”方隐仙伸手挡着石臼继续研粉。

“里正爷……”一名后悔把家里所有蟑螂干都翻了出来的婆娘,见石臼被方隐仙捂得严严实实,伸手便从王二伯的瓦盆里抓出几只蟑螂干,硬着心肝捂入嘴里。在众人惊诧钦敬的目光里生生吞下。

“……”方隐仙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蹲得太久而且很饿。

捂着那小石臼的蟑螂粉,招呼王二伯过来,轻声跟他说道:“搭把手,一个人也不能放进来!叫几个人在门口扇风,几个水盆里的水一柱香换一次,马上唤几个人在屋外泼水。”

王二伯连连应是。

那名吞了蟑螂干的婆娘正干瞪着眼,不停打嗝。

方隐仙闪身进屋去,绿茗也快步跟了进来。

“茗儿,你到外面帮助,这里我一个人就行了。”方隐仙捧着石臼,柔声向绿茗说道。

绿茗摇头,接过方隐仙手里的石臼,放在了台上,又从里屋拿出文房四宝。

方隐仙望望赤身裸体的王二郎,又望望视王二郎为无物,正在台子上铺开纸,开始研墨的绿茗。

“东家,我以后想如罗军爷寨里的那个先生那般,东家说方子,绿茗磨墨来写。”绿茗背对着王二郎,两颊飞红,提笔不动。

方隐仙把绿茗执笔台边,垂头颤抖着身子的身影深深望入眼里。心里升起一丝难言的惆怅与感动。

拿着一条干净干燥的麻布把王二郎身上再次拭擦干净,发炎的伤口已经越来越多。

方隐仙边给伤口拭擦着蟑螂粉,边轻声道:“鞭伤,伤口发炎,须及时止血消炎。太平溪诸茶户家中多蟑螂,便以蟑螂干研粉敷伤。另,因夜半入水受凉,出水被擒受惊,神气乃浮,阳气乃竭。需调肝火暖身。”

绿茗西西索索地写着,方隐仙已经把蟑螂粉涂满了王二郎全身。

这蟑螂粉果然神奇,一些仍在渗着血水的伤口在蟑螂粉抹上之后,血水立止,以肉眼能见的速度迅速结疤。

继而在台上铺开那卷针卷,共有九九八十一针,方隐仙左手捧着医书,右手捏着银针:“茗儿,写得过来吗?”

绿茗点点头。她一字一字写得慢,但方隐仙方才说的她已经全部记在了心里,记在纸上对她来讲完全不是问题。

门外几个婆娘热火朝天地扇着风,泼着水,王二伯进来给水盆换了几次水。

茅草屋里的温度慢慢地降了下去。一时间,茅草屋内清凉宜人。

方隐仙手里的医书居然能随他心意,在白纸上显出王二郎的面貌身形,宛如后世的立体相片。在图上闪着数十处红点。方隐仙知道红点处便是下针之处。

随着医书所示,方隐仙捏着银针,对比着王二郎身上的穴位,缓缓刺下。

在刺针那一瞬间,方隐仙觉得身体仿佛不再受自己控制那般,一道微妙的力量缓缓涌到指头处,捻着银针缓缓刺入王二郎身上的穴道。

事至此,方隐仙已经对送自己这套神针及医书的辛七娘感激不尽。却不知道辛七娘为何说是来报自己的恩。而自己到现在并没有救过任何狐狸啊。在这个时代里的辛七娘最多也只是一只小狐狸吧。

绿茗拿着麻布在一旁抹方隐仙额头上的汗水,方隐仙绝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个时代里享受到后世主治医生的待遇。

一个时辰的时间在三十六针全部灸完时迅速过去。

开始闹得欢的婆娘们此时也开始有力无气的在门口纳着凉,等方隐仙出来宣布好消息。

方隐仙收起最后一根银针,在瓦盆里涤了几下,插回布卷。

接过绿茗手里的葛布时,发现绿茗已经满头满身大汗,静静站在自己身后。

“来,我帮茗儿擦汗。”方隐仙按住绿茗,给她脸上颈脖上擦个痛快。绿茗眼里闪里几丝雀跃,静静站着不动任方隐仙帮她擦汗。

方隐仙与绿茗走出茅草屋。

王二伯与婆娘们便围了上来:“里正爷,二郎怎样?二郎怎样……”

方隐仙一派神医派头,在所有人都问得提不起劲再问时,才缓缓开口:“二郎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不过不能挪动,这半个月里就让他住在我这里。没事,大家回吧。”

王二伯欢喜得握住方隐仙的手,唤着里正爷,却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一腔澎湃的钦敬仰幕之意。

“里正爷,里正爷。”六爷站在婆娘们的身后,唤了数声才被方隐仙听到。

这六爷是无事不登三宝的货,一听到他唤,方隐仙心里就咯噔了一声:“六爷,有事?”

诸婆娘纷纷散了,六爷绞着手指,脸容扭曲成一团,站在方隐仙面前期期艾艾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有什么事,您倒是说啊。”看他这样子,王二伯急得更是不得了,福不双至,祸不单行。难道太平溪里又出什么大事了?

“方才马六甲、马五花在坛子岭上遇到官军……”六爷说到这里又开始喘气。

“说重点!”方隐仙急得差点上前叉老头子的脖子。所有人都急啊。

“官军……官军让俩孩子拖了两筐鱼回来,两大筐鲜蹦的大鱼啊,里正爷。”六爷结巴着说完。

众人长吁一口气,六爷说话太折磨人了。转而又喜欢雀跃起来,多久没闻过鱼腥了啊?杀人抢货不眨眼的官军怎么会送鱼上门来了呢?

王二伯又向众婆娘说起眼前这名神奇的里正爷如何从官军手里救下王二郎,又如何折服那名气焰滔天的军官,加油添醋,视眼前的方隐仙若无物。

六爷又微弱地添上一句:“说是给王二郎疗伤熬汤喝。”

正在口沫横飞的王二伯立马静了下来。

方隐仙望着王二伯,看他怎么说。

王二伯怔了怔,舔舔嘴唇:“六叔,回去叫上你东溪的人,咱中午一起到祠堂前吃鱼。”

说到鱼,心里欢喜,鼻子一酸,急忙招呼婆娘们一起到祠堂前看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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