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艾苓
“傻丫头”是父亲对女儿的昵称,三个字里满含着父亲对女儿的怜惜疼爱。其实,父母的一言一行中都充满了爱,只是,这点滴的爱意,只有等孩子自己也做了父母之后,才能真切体会到。
小时候,爸妈一直叫我“傻丫头”,因为在女孩里排行老大,有时也叫我“大傻玲子”。
不知好歹的时候,他们怎么叫我,我都答应。知道点儿好歹了,我就不干了。我问:“为什么喊我傻丫头?”
爸笑着说:“因为你有点儿傻呀。”
我想了想:“我傻,你也不能那么喊。”
“那你让我喊你啥?”爸故意逗我。
我很认真地说:“只要没傻字,喊什么都行。”
妈说:“这孩子大了,真不能瞎喊了。”果然,她说不瞎喊就不瞎喊了,取而代之的是大玲。
爸却根本没拿我的意见当回事,继续喊我“傻丫头”、“大傻玲子”。爸是山东人,说话粗声粗气,他一说话,空气里立刻有一波又一波的回音,声音总是传出老远,简直就是一个现成的扩音喇叭。他似乎从不考虑“傻丫头”会被传播多远。
起初我撅嘴生气、拒绝应答,但是爸不屈不挠地,照旧那么喊,时间长了我就认了——喊就喊吧,谁让自己真傻呢!每每做了错事傻事,我都伤心地想:你可真够傻的,怪不得爸那么喊你。
虽然听起来不那么顺耳,我还是感觉到爸对我的偏爱。和哥哥们偶有冲突,爸总把我护在身后说,别欺负你这傻妹妹。那时候看场电影不容易,单位里如果就发一张电影票,那一定是我的。三个哥哥说他有偏向,爸说:“对傻丫头我就得偏向点儿。”
后来,傻丫头上了高中,上了大学,仍然认为自己是个傻丫头。爸也是这么说的——“没想到我这傻丫头还出息了。”每次回家,爸第一句话还是老习惯:“傻丫头回来了。”
再后来,傻丫头有了自己的家,有了自己的孩子。这是一个瘦瘦的男孩,是爸说的“大胖小子”,我们想尽办法,都没能让他胖起来。虽然没胖起来,吃喝拉撒睡也一样不少,每到孩子大便,先生都捏着鼻子说:“真臭。”有一次吃午饭,孩子轰轰烈烈地开始“工作”了。先生勉勉强强处理完“善后”,自己也哗地一下吐了个满地。
久经“沙场”后,先生就习以为常了,“臭小子”却成了我们对孩子的另一种称谓。
不知好歹的时候,我们怎么叫他,他都答应。知道点好歹了,他也不干了。他问:“为什么叫我臭小子?”
我说:“你小时候大便可臭了。”
“你们现在大便还臭呢。”他据理力争。
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想起自己的当年,我忍不住笑了:“那我们叫你香小子、香宝贝,总行了吧?”
孩子还是那么认真:“我不是叫李一吗?你们以后叫我李一就行了。”
“好,我们以后就叫你李一。”但我在心里说,这臭小子真不知好歹。
我也是在爸突然去世后才发现,“傻丫头”里面藏着粗心爸爸细密的怜惜疼爱,可惜,这个世上再也没人粗声粗气地喊我“傻丫头”了。